怕冷风进入车内,余添添等安安一下车就连忙将车门关上,而后对司机笑着点头告别。
夜色给余添添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并没有压下她的气质,反而衬得她更像株在冷冽的雪夜里绽放的雪莲,是极致的净和纯。
仔细算算安安跟余添添也有两三年了,可这么久她都摸清了林能的性格,却看不透余添添。
许多明星为了吸引粉丝,公司会为他们包装出一个完美人设。
但安安眼里的余添添,和大众眼里的余添添并没有什么差别。
礼貌温柔却始终带着点无法靠近的疏离,身上有很强的故事感。
笑起来的时候,虽然是温温柔柔的笑,但是嘴唇弧度很浅很淡,亲近又疏远。
安安觉得那个样子的余添添,有点像那个她惹不起的冷贵哥。
清冷又遥远。
但她知道,其实余添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天色已经渐黑了,雪却依旧下个不停。明明刚到腊八,要知道往年这个时候锦川可没有这么大的雪。
安安心中暗暗吐槽这个不靠谱的鬼天气,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余添添的神情。
和圈里的其他经常染发的明星不同,出道六年,余添添从没染过发,总是一头普通的黑长直。
不过胜在她气质佳和皮肤白,可以称得上是乌发雪肤,哪怕顶着黑长直在一众百花齐放的女明星里也丝毫不逊色。
就连此时素着一张脸,脸颊和鼻尖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也不会影响她的美貌。
反而给她的清冷气质添了不少易碎的氛围感,好看得不讲道理。
安安思绪满天飞,脚下没注意,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滑坐在地上。
多亏了余添添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逃了一劫都安安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但她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等她缓过来,余添添才对她伸出手,目光柔和:“雪天地滑,我拉着你吧。”
“不用不用!”
虽然这样拒绝,但安安却十分实诚地牵上了余添添的手。
余添添只是轻轻笑着,并没说什么。
安安心中十分后悔,她刚刚为什么要觉得余添添像屏幕里那个大人物啊。
明明余添添很温柔,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明星,以及那个看起来就高不可攀的冷贵哥不同。
余添添就像邻家姐姐一样温柔体贴,虽然她很瘦,却给人一种很坚定的安全感和力量感。
不过。
她的手好凉啊。
就像冰一样。
她们还没走到门前,那扇复古繁华的巨大镂空铁门便被侍从轻轻拉开。
安安看到一位白发苍苍个高气质好的老人,穿着国外电影里贵气的老式西装站在门后。
老人手中撑着把黑色的伞,在看到他们一行人时,对她们所在的这个方向,露出了一个慈善喜悦的笑容。
黑色的伞面堆着些素白的雪,显然老人已在这里等待已久。
好在,他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对上老人热切的笑容,不同于安安的拘谨无措,余添添轻轻呼出一口气,像过去很多次一样,低头道歉。
“叶爷爷,让你久等了。”
林能用手肘捣了一下余添添,佯装责怪:“对叶爷爷那么客气干什么。”
转而又用熟稔的口吻打趣老人:“那么久没见,叶爷爷是不是很想我们?”
被称为叶爷爷的老人,只是和蔼可亲地笑着打开一旁的车门:“刚刚听少爷说添添小姐和林能少爷要来,我们大家都很开心。”
点头道谢后,余添添拉着安安弯腰钻进景家的车。
外来车辆不得入内,这是景家的规矩。
车子在庄园里行驶的很慢,余添添能清晰看到周围的场景还是多年前她熟悉的样子,并未像她这样有太大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过去,这里竟然还跟以前一样没有一朵艳丽奢靡的玫瑰。
“添添姐?”
余添添回神对上白白担忧的视线,下意识地扯唇微笑:“怎么了?”
安安愣愣问她:“添添姐,你……”
没事吧?
她没敢问出口,她怕她问出口的下一秒,余添添会绷不住。
车内光线昏暗,但是她能清晰看到余添添绷紧的身体和空洞的水眸。
一向坚韧强大被她视为偶像的添添姐,现在看起来比车外的白雪还要易碎单薄。
安安突然想起来,余添添也不过比她大上个两三岁而已。
“怎么了?”余添添问她。
“没事。”安安搞怪地吐舌,搂上余添添的手臂,像小猫一样撒娇,“添添姐,你好好啊。”
闻言余添添有些发愣,轻轻地把安安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你也很可爱。”
玫瑰花圃被柔软的草坪取代,身上的伤疤早已愈合。
可是那些被掩盖在草坪之下的伤疤,却似是跗骨之蛆啃食着她本就不完整的灵魂。
很痒很痒。
那是种从骨头里灵魂深处浸出的刻骨痒意,和以前很多次一样,余添添只能咬牙无声地忍耐着。
搂着她的安安似乎是发觉了她的不适,目光清澈地问她:“添添姐,你是不舒服吗?”
“没。”余添添云淡风轻地笑着,“可能是荨麻疹犯了。”
安安也曾看过余添添身上被她挠得吓人的抓痕,难掩担心:“很难受吧。”
“没事的。”余添添低头一笑,轻轻安抚她,“不难受。”
余添添也曾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是余添添,她也曾想过成为像安安这样单纯乐观的小女孩。
可有几个人是让她愿意成为余添添的理由。
叶管家适时出声:“添添小姐,少爷在参加一场宴会,但你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见你。”
余添添将脸贴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神情有些疲惫麻木,只低低应了声:“嗯。”
那个让她愿意接受她自己的人,时隔六年,就要再次犹如神明一样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可当他发现,她已经不再是她。
在无数个无法安宁的深夜里,她的灵魂早已扭曲腐烂,发臭生疮。
她比当初的她还要过分不择手段,已经彻底成了一个步步为营居心叵测的人。
她迫切拼命地想拖着一个人下来陪她感同身受。
她知道,余添添一定会下地狱。
但没关系。
她不会让地狱里只有她一人。
他那样一个神圣无私的**官,如今还会一如年少那样站在这样的她身边吗?
大概是不会了。
*
高耸穹顶挂着奢华璀璨的水晶吊灯,宽敞明亮的大厅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场人无一不是西装革履彬彬有礼。
这里挤满了锦川有头有脸的人物,从这里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在锦川,甚至全国都称得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是场盛大且充满利益的宴会,来参与此次宴会的老狐狸们心里门清,这是景辰特地告诉他们。
他们景家的天之骄子回来了。
只是,道貌巍然的老狐狸们端着酒杯,隐晦地将目光投向宴会中央的主人公。
璀璨灯光下男人面容极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夺目,这么一位年轻且漂亮的宴会主人公,在这他们这群步入中年的长辈中格外突兀。
他们在打量年轻男人的同时,也在审时度势。
无可挑剔的面容,让男人看起来像是个漂亮的傀儡娃娃。
不怪他们以貌取人,实在是男人精致漂亮到人群中,唯有他闪闪发光。
一眼望去,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他那张人偶似的漂亮面容,哪能顾及其他。
只是在这个圈子里,再漂亮的皮囊,再优秀的履历,都抵不过一个优越的背景。
而令人眼红的是,这个景家大少爷两者都有。
不过,他们这些人虽然老了,但是记性可不差。
当年这个景家大少爷被送出国时,可是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也不知这个景大少爷,与六年前相比有没有长进,是否依旧是那个将情爱看的很重的小孩。
他这个所谓的景家精心培养多年的接班人,在利益与权利构成的高楼中又能站多久。
心怀叵测的试探审视中,一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走到景辰面前,笑容官方得体,只是没有几分真诚。
“几年不见,令子出落得愈发出众了。”
黑发黑眸的男人,看起来冷漠又漂亮,清清冷冷地站立在宴会中央,像与世无争游离于各种勾心斗角之外的圣洁神子。
在听到这讥讽满满的话时,他也只是垂眸高高在上地看着霍崇义。
目光清冷寡淡,面上是不显山露水的冷淡,像是眼前权高位重的男人,在他眼里只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野草。
见状,他身旁的景辰,佯装微怒地敲打他:“小景,还不快敬你霍叔叔一杯。”
“年轻人嘛。”霍崇义摆足了一副宽容大度的长辈模样,“令子看起来,可比我们家那个丫头要出色多了。”
出色这两个字被他轻轻咬字,溢出点细微的尖锐。
霍崇义近些年势头很猛,可能正式因为这个,才让他觉得他有了站在景家面前的底气。
只是,在场人都是一个圈子的,多多少少都听过六年前那件事。
要知道,当初让这个景家天之骄子栽个跟头的,就是霍崇义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儿。
所以,在场人闻言无一不噤声。
景辰久经磨练,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听到这种话,依旧是泰山崩于前的面不改色。
而被人阴阳怪气地内涵是个绣花枕头的本人,景则却像是不在意一样,淡淡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极浅极冷。
“不是有霍先生您吗?”
言外之意,她再糟糕再上不了台面,你不都会包容她惯着她。
“就像当年那样。”
这句话一落,在场人包括霍崇义无不惊讶错愕。
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当年从云端跌落的天之骄子,会毫不避讳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旧事重提。
霍崇义女儿娇纵作恶,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不算什么秘密,往日小打小闹地欺负欺负别人就算了。
反正能用钱摆平,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也不算什么事。
甚至当年那件事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都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大少爷会插手。
直到最后,霍崇义花尽手段地为他女儿收拾烂摊子,景辰亲自下场把他家天之骄子送出国。
两家一改往日的友好,彻底闹掰。
都六年了,他们都以为那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但显然,眼前这位景家大少爷还对当年那件事耿耿于怀。
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景则面色冷淡地瞥了眼敬酒的动作微僵霍崇义,如墨的眼眸凝着层冷光。
他向来无感这种惺惺作态,更何况是一个助纣为虐压迫别人的小人。
身为宴会主人的他,并不在意这场庆祝他成为锦川最年轻的法官的宴会,是否能完美结束。
所以。
众人只见大少爷没给霍崇义回应的机会,神色淡然地忽视想要敬酒的霍崇义,与之擦肩而过。
“借过。”
你瞧,你内涵他只是个漂亮年轻的绣花枕头,他却连正眼都不屑于看你一眼。
高低立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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