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我做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实验,那就是我把一包糖果从上海带到了对面世界,一个月以后,我又把它原封不动给带了回来,一模一样的糖我在桌子上还放了两包,我倒要看看,它们是不是就真的有什么差别。
我这三包糖,两包的生产日期都是一样的,其中一包的生产日期比另外两包早了一个月,现在被我标了A、B、C放在面前。
A:生产日期是97年6月8号。
B:生产日期是97年6月8号,但被我带去对面世界一个月又带回来。
C:生产日期是97年5月8号。
从标签上看A和B没有任何区别,但B被带过石门一个月,也就是说它的保质期已经比A少了一个月,早生产一个月的C就是B的对照组,如果石门对面的食物对糖果不产生影响,那么BC,或者说ABC三包糖的味道应该一样。
设定好实验以后我就埋头睡觉了。
第二天,我特地早起做了份表格,把三包糖里每个糖果的包装纸都标上记号,装在书包里。
“你往包里塞什么呢?”梁江波看我把包都给挤鼓了,探头探脑问我。
“玩呗,设计了个小实验,想试试效果。”我从每个袋子里掏出一颗糖塞他手里:“吃吃看,哪个好吃告诉我。”
“这不都一个口味的嘛?”梁江波莫名其妙。
“试试嘛,我想测试下一个月保质期还有不同产地对糖果味道的影响。”
“吃饱了撑的……”梁江波说:“那你这实验不严谨啊,起码吃不同的糖时候得喝水漱口,不然会串味。”
“……倒也是。”我点点头,决定待会儿让被测试的人吃糖间要漱口。
其实做这个实验之前我有点担心,或者是害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我就是觉得很不安,我觉得这实验或许会让我知道不得了的东西,而我不应该去在意这种本来属于旁枝末节的事情。
但是,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我早晚得知道更多,现在知道又有什么呢?
梁江波在吃糖,他拆开第一个含在嘴里头,匝匝嘴:“挺甜,我喜欢桃子味。”
“嗯。”我打开车坐进去,发动。
副驾座的梁江波吐出来糖果放糖纸里,他第一个吃的是标记A的糖果,仰头喝水漱口,弄得像模像样。
第二颗糖果的塑料包装纸撕开,才放进嘴里。
“诶?”梁江波瞪大了眼睛:“这个好好吃啊!”他惊讶地拍我肩膀:“哇!这个味道要好很多啊!真的好好吃!”
我没怀疑梁江波是在假装,他吃的是标注着B的糖果,那糖果放他嘴里以后他说话都有一股清甜味,同样的糖果我在对面世界吃的时候就感觉比过去前好吃,我没法确定是不是主管感受,但我敢说,糖果过去又过来,比直接带过去更加香了。
梁江波舍不得吐了这颗糖,咔嚓咔嚓嚼碎了吃下去,漱口之后又尝第三颗糖,直别嘴,他说跟第二颗糖比差远了,寡淡得很。他把糖给吐出来包住,问我要标着B的糖吃。
差距这么大,我都觉得没必要再做什么实验了,傻子都知道这糖好吃。
我说不做实验,梁江波拦住我,说花了这么多心思,试试呗。
课间梁江波抱了两箱矿泉水进来给班里同学发,要大家配合我做尝糖果的实验,我也把不同的糖果发给了大家,这次给大家发的时候每个人都单独由我记下了糖果的标号,大家只知道左中右,但三颗糖的顺序是随机的,这样结果更精确。
这一次连看都能看出来不同了,三颗糖里有两颗色泽略微暗淡,另一颗清亮透明,像枚小宝石似的,而且隐隐散发着清香,同学们按照顺序尝糖果漱口,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认为最透亮的那一粒味道远超另外两粒,就连平日最讨厌吃甜东西的人都惊艳不已,问我这是什么牌子的糖,能好吃到这个地步。
我耐心地核查了一遍,一共二十四个人,所有人都认为带过石门又带回来的糖果味道远胜从前,而另外两种糖果则几乎没有差别。
这说明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能猜想,这些糖果在经过石门的时候受到了某种“强化”,而它们回来的时候再次受到了“强化”,这两次“强化”使得它们的风味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让我们整个教室充满了蜜桃味的清香,大家说话的时候口气都变得香喷喷,好些女孩子无比陶醉,甚至拉着我胳膊求我告诉他们在哪能买到这种让呼吸都变香的神奇糖果。
我一包糖一百来粒,被梁江波抓了一大把给他的晴儿妹妹和小姨子献殷情,其他的分给了班里同学,堪堪一人两粒,大家都非常欢喜。
普通糖果就无人问津了,我打算带回去自己慢慢吃,下次带过石门“强化”下也是不错的主意。
我真的很在意糖果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放学以后我找相熟的老师借了实验室,在里头试着把自己留的糖果给溶解开观察它性质的转变,越观察越疑惑,糖果里头多了许多原本不存在的物质,我甚至在溶液里看到了果肉的残渣。
这是不可能的,水果糖只不过是蔗糖跟香精还有色素调配产生的东西,它跟果汁没有任何关系,更不可能有果肉,我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然而我现在溶解的水果糖里面真的出现了果肉的成分,而且它里面的化合物种类明显要远多于其他糖果,就连燃烧实验的结果也完全不同……这根本就不是原来的糖!
水果糖被扭曲了,它看着很像原来的样子,却已经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怪不得活物带不过石门,如果过石门需要发生这样剧烈的变化,那什么东西能存活呢?
还有我,第一次过石门的我是什么样子?
现在的我呢?
我伸出手,烧杯里散发着蒸汽的溶液凝聚成一枚亮晶晶的浑浊水球飘到我手上,我突然间无所适从起来。
我也像那些水果糖一样,被改变了,我变成了我潜意识里想要成为的样子。
我还是我吗?
拨动指头让溶液倒进水槽,我疑惑起来。
我为什么会拥有超能力呢?是不是我想要拥有超能力,所以一次次过石门让我向着那个方向改变和扭曲,于是我就有了超能力呢?
我想要长高,想要变得好看,于是一次次的“强化”让我拥有了现在的身高,拥有现在俊美的模样?
是这样吗?
我到底是谁,那扇门到底是什么东西,对面的世界到底是哪里,我一直都在做什么?
我闭上眼睛揉眉心,这一瞬间我对周围所有东西都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我本来是一个一无所有的loser,张莎走了,她留下那块石头,她让我能穿过石门,她让我拥有了我现在的一切。
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现在还好吗?
我仔细回忆她的面孔,但那张面孔已经模糊,92年的冬天对我来说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她在我脑海里留下的印记越来越淡。
唉!
我摇摇头,清洗实验器具,把它们摆放回原位,自己闷闷不乐跟梁江波配合。
我的哥和我嫂子两个人正在图书馆里,也不晓得这二位是在那学习呢还是打情骂俏,凑在一起看书还时不时看着对方傻笑,我说他们整天黏在一起也不嫌腻味。
“哎呀,凯凯来了!”梁江波抬起头就看见我。
“你恶心不恶心!”我直起鸡皮疙瘩,他非要像殷晴一样叫我“凯凯”,关键他每次叫得还阴阳怪气,让我浑身发毛。
“二位也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转着车钥匙想着去哪吃点好的,抚慰下自己。
“你看着选吧,我们有情饮水饱!”梁江波欠揍地站起身。
“说得好!”收拾桌面的殷晴也笑得傻甜,跟梁江波击掌。
“就去食堂吧,你们那铺张劲整个系都是出名的,爸爸妈妈赚钱不容易,咱们也要懂得替家里父母考虑知道吗?”殷晴逮住机会就敲打我。
“噫!穷逼才去食堂呢!王凯别理他们你跟我吃饭吧!”杨辰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胳膊搭我肩上。这货常常吃食堂,今天翻脸骂人估计是又从哪借到钱了,我就奇怪他哪来那么多仗义朋友愿意一次次给他借钱。
“你也在呀。”我拍了拍他背,让他跟我们一起吃饭。
梁江波最看不惯杨辰,听杨辰反驳他的“小晴晴”顿时横眉竖眼,骂杨辰厚脸皮,我嫂子看着温柔,对外人那可是雷霆万钧,同仇敌忾一顿连喷把杨辰骂到我背后。
啊哈哈哈,又是其乐融融的一天。
在食堂解决了晚饭,梁江波把女朋友送回宿舍,我闲着没事做也送杨辰回宿舍,随便开了句玩笑,杨辰脸红得跟猴屁股似说话都不利索了,真好玩。
开车回家的路上梁江波还问我干嘛不把杨辰轰远远的,那种一无是处的废物,我们跟他在一起都嫌丢人。
我说咱哥俩也不是什么人中龙凤啊,干嘛那么孤高,再说那人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嗐!随你喜欢吧。”梁江波没法说服我,只能怂管。
一到周末梁江波就火急火燎,大清早轰我起床让我去市场买虾和蔬菜,买回来还没坐沙发喝口饮料就又给轰起来去接他的晴妹妹,他自己在家里围着围裙剁馅,他晴妹妹爱吃饺子,他今天要包晴妹妹爱吃的莲菜饺子还有我喜欢的鲜虾饺。
我把我嫂子给接回来,梁江波邀请的慧梨也到了,四个人刚打算包饺子,门就被敲响了,我一开门,是杨辰,他看到屋里的人转头就要走,被我给拽住小鸡崽一样抓进来。
杨辰没包过饺子,被我摁到一边旁观,我们两男两女包饺子,他孤家寡人坐在一旁一副要哭的表情。
“喂,你拉进来的,你就不管?”殷晴一会儿看她堂妹,一会儿看我,一会儿又看端着饮料坐立不安的杨辰,小声问我。
“他坐着等着吃饺子啊,还要怎么管?”我回头:“杨辰你看电视剧吗,遥控器就在你旁边自己换台。”
“不用不用!”杨辰连连摇头,哈哈,那可怜的小模样还挺有意思的。
煮饺子的时候两个女孩子在厨房里忙,我们三个男的坐在客厅,我跟梁江波说我打算买个土星游戏机,无聊还能在家打游戏,杨辰拍手叫好,跟我说他以前有可多游戏碟片,他知道什么好玩推荐给我,梁江波也挺心动,但知道游戏机又要很花钱,有点迟疑,摇了头。
梁江波以前对钱没概念,交了女朋友以后殷晴没少教育他,活脱脱把大手大脚的梁江波给管成了小抠门,可惜殷晴压根不知道梁江波早没生活费了,现在是我在养,跟她谈恋爱的钱和零花钱都是我给发的,我根本不在乎梁江波花多少。
看着这样可怜巴巴的梁江波,我真想把殷晴给挤出门算了,歪婆娘真是上海好老婆的典范,没孩子没法教子,于是整天一门心思“相夫”,谈恋爱一个多月就把男朋友管成这样,以后结婚还了得?
也亏梁江波这傻冒愿意,就这样也甘之如饴接受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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