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用担心别人给不了你震撼,就比如我们扎营躲雨时候别人随便的一句话就让我如遭雷击。
整天借豹蛛给我骑的副官听我说杂七杂八的零碎太多,每次收拾包袱都很头痛的时候感叹道:“要是有钱就好了,咱们就能像大老爷们一样弄一个空间包……那该多舒服。”
“什么东西?”我没听清楚他的话,我希连希亚语还不够顺畅,许多生僻词汇我都听不明白。
“空…间…包,”他形容着:“就是那种看起来小小的,但其实能装很多很多东西的袋子。”
我听得一头雾水:“有那种东西?魔法物品吗?”
“对啊,”副官看向我:“你不知道?”他很意外,似乎我应该知道这玩意才是。
我应该知道空间包吗?那不是游戏和小说里才有的东西吗?须弥芥子??
“我听说你们高谭也有啊,人们说高谭大公的空间包里头有一个庭院,装满了财宝,他死了以后大家发了疯一样找那个空间包呢。”
我从没想过会有这种东西。
这东西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不过似乎离我们的生活非常非常遥远,如果小小的皮包真的能拥有神奇的功能,在我看来它就不该用来享受,而是用来作战。
如果有这样的东西,运输队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一个小小的皮革包就能携带整个运输队的物资,一队夜鸦骑士护送着空间包直飞前线,效率提升何止千百倍?
慢吞吞的运输队在前进路上所消耗的给养是送过去物资的好几倍,会有人想不到这一点?
我提出问题的时候副官不好意思得直挠头,他说他也不知道,大概大老爷们有其他的考虑。
那个空间包很重要,据我现在了解到的来分析,希连希亚大老远跑来参加战争,不光是因为同仇敌忾抵御狼人,也同样在有意识搜索着高谭大公空间包的下落,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战盟里其他参战国也差不离。
我还以为这应该是个秘密,没想到问了一圈大家都知道,有人还吹得有鼻子有眼,说老大公并没有被刺杀,而是用空间包把整个城堡给收进腰包里逃走了,所有财宝都在里头,所有人都在找他们的下落。
谣传太过离谱,我也不当真,但听到这个世界里不少城市都拥有那种珍贵的魔法物品,而且足够有钱的话就能买到,这对我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
我太需要那种包包了,哪怕不是里头能盖房子的,只是一个一米见方的空间也好,足够我把自己身上见不得光的宝贝全部都藏在里头。
后几天又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越来越冷,大清早起来地上都开始结霜,让人心情也跟着坏起来。
我们现在已经把交战区甩在背后了,按地图来看接下来我们会路过几个自由城邦,大概在一个半月以后抵达希连希亚大使馆,我的夜鸦骑士朋友鲁米妮娜说她在那等我,到那时候我的勋章也就下来了,我们会跟运输队分道扬镳,然后坐船前往希连希亚帝国。
我对这个世界的水有着很深的畏惧,当初在芦河村的时候河里那些动辄六七米长的大鳄鱼就让我毛骨悚然,这个世界也有海怪的传说,而且比对面世界更加离谱,那些有关吞噬船舶可怕巨兽的故事让我睡觉都没法安稳。
烦。
我儿子明显也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时常在我怀里跟我说爸爸他想回家。
王杰瑞下个月五号生日,到时候就满三周岁了,今年他的生日大概率不会有蛋糕,不过长寿面是一定要有的,还要有老爸给他唱的生日歌。
为了让儿子能开心些,我在天气好的时候会骑在阿福的背上抱他兜风,他很喜欢在狼背上奔跑时刺激的感觉,特别喜欢扯嗓子欢叫。不过天冷了,为防止他感冒,这种放松的时候不多,他很珍惜每一次机会。
我的王杰瑞现在口齿清晰会讲故事了,而且也能用不算标准的拼音去读那些简单的绘本,偶尔还会用芦河村方言绘声绘色给兰泽和朱莉讲故事,那认真的小模样可爱得很。
我猜如果他爸没逼着他每天学希连希亚语的话他笑容会更多,也不会每天见到希连希亚的叔叔们就臭着脸,用外语骂人家坏叔叔。
我儿子很想念上河村,他总问我小拉米哥哥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来,我没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也很想念上河村。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后悔,后悔自己在冲动里离开上河村,我应该在那个小小的桃源里当我的土皇帝,在我预想的小小教室里头教育村子的下一代人,用文化和知识武装他们的头脑,让他们成为荒原上新的希望。
可那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不是的,我骨子里渴望着更广阔的天地,我不要我的儿子生活在避世的桃源里,他应该亲眼看看这个他降生的世界,然后留下属于他自己的痕迹,就像我现在做的一样。
我告诉王杰瑞过几年我们还会回来,他还能见到小伙伴们,再一次跟他们团聚。
……这是我向他承诺的,也是我向我自己承诺的。
在山地间行进,大概最烦人的就是土匪和毛贼了,我们这么大的队伍,脑子清醒点就知道惹不起,但总会有这样那样不开眼的傻子自己找死。
多数情况下战斗是用不到我们的,但也有夜半营地被偷袭的时候,黑夜中突兀纷飞的石块会狠狠砸爆歹徒的脑袋,否则无法平息我烦躁的怒火。
这边的匪徒们装备也远比荒原上的泥腿子们更为精良,阿福跟阿娜都有受过伤,虽然不严重,但也留下了伤疤,我每次看到它们原本光滑毛皮上难看的疤痕就无比心疼,我会哀叹我们没有生在好时代。
我的阿福和阿娜是他们见过最最温顺的野兽,它们虽然也吃人,但它们撕咬的是我们的敌人,它们从来不会像我们队伍里的豹蛛那样主动伤害陌生人或者村民的牲畜,相比起忠诚而勇敢的阿福和阿娜,队伍里两只闯过不少祸的豹蛛没少让它们的主人头痛。
搞笑的是有时候我也会赞颂自己所在的时代,因为很幸运,我们活在一个没有法律跟教条的年代,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力量,那么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得到别人的东西,不用征求他的意见。
那位读过书的副官跟我聊天时说过:在希连希亚,人们认为最好的事情就是伤害别人以后别人无法复仇,最坏的事情就是被人伤害而无法报复,希连希亚朴素的“正义”和公平就来自于最好和最坏两件事情的折衷——我不伤害你,你也别侵犯我。
我觉得他这话有点普世价值观的意思,另一个世界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大致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我们更细致些,还搞出了仁义礼智信之类一系列的道德水准和规则,希连希亚人似乎还没有把道德和法制研究到太过精细,也可能我只是没有接触到那些真正受到过上等教育的精英。
对于我来说是前往异乡的漫长之路,对于同行的士兵们来说这是一条苦闷的归乡之路,战争才刚刚开始,远未到结束的时候,他们中很多人都梦想着能够解甲归田的那一天,但以我对这个世界战争的浅薄见识来看,多半是奢望。
月末,我带着胶卷兜子和废电池跨过石门,回到自己的卧室。
换衣服,洗澡,清清爽爽以后腰间围着条毛巾去客厅冰箱找饮料喝,梁江波还在书房里写东西,我给他也递了一瓶进去。
“谢谢。”梁江波揉了揉眉心接过饮料仰头灌,喉结上下活动着,在台灯的灯光里头很好看。
这人有完美主义情结,改东西没个够,我实验记录检查两次就定稿了,他的来来去去四五次,每次有小瑕疵他都嚷嚷着重做,把同组另外两个人烦得够呛,直接把他给踢了,现在他一个人一组,工作量大大增加。
“怎么样?”我问他。
“还是不行,有两组数据误差很大,我还没找出来问题在哪。”他摇头。
好吧,看样子他又准备重新做一次了。
“明天陪我去下实验室?”他问我。
“嗯。”反正我也没事,他这臭脾气以前也就我能受得了,现在又多了殷晴。
我跟殷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从来都是纵容梁江波的,他有什么坏脾气我都无条件接受。殷晴不一样,她控制欲很强,她一直在致力于将梁江波“改造”成她所希望的模样,与此同时她也积极主动地在为梁江波而改变着她自己,她是我所见过最最聪明的女孩子,她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像一个小小的工匠一样温柔地用关怀和爱雕刻着她自己还有她的男朋友,把两个人都变成适合彼此的模样。
对梁江波来说我跟殷晴的差别也是哥们跟老婆的差别,他觉得离开我们哪一个他都活不下去,但我知道,在乐观的情况下梁江波早晚会跟殷晴组成充满爱的小小家庭,那时候我就应该慢慢淡出他的生活。
很早以前,喔不对,是一段时间以前。我总把自己的时间概念和其他人对时间的概念给搞混。
现在是十一月,对于去军校念书的田新来说他才跟我们哥俩分开两个月,梁江波也是这么感觉的,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四个月了,那是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我可以思考很多问题。
以前的田新也说离不开我,他总说只要我在他身边,连风刮在脸上都是清新的,呼吸都无比顺畅。
他说的不是夸张,而是事实,在我们北方饱受沙尘暴肆虐的小县城里任何一阵风迎面吹来人们先做的就是闭眼睛屏住呼吸,但在我身边的时候他们从不受沙尘困扰,我把这个叫做“大自然对小帅哥的钟爱”,他们自然是不信,但我身边的空气确实更清新。
现在田新在新学校里过得很好,事实证明只要去对了地方,就算没有王凯,空气也可以是清新的,风吹在脸上也可以大胆深呼吸。
梁江波和殷晴也一样,他俩都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无忧无虑,什么烦恼都没有,学习和恋爱就是他们生活的双重奏,恨不得这样的日子可以过到永远。
可一尘不染的公寓只是阶段性的,永远不用擦也通透纯净的水晶窗户是阶段性的,王凯给他们做的每一顿丰盛晚餐也只是阶段性的,王凯会离开,脱离滤镜的生活也会回归它本来的模样。
不过,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享受当下的时光就好了。
“王凯,想什么呢?”梁江波把空瓶递给我。
“没什么,想起很久没亲你了,来,脑门递过来!”
“嘿嘿,你怎么还那么幼稚啊。”梁江波嘿嘿笑着靠过来。
“么啊!”我揉揉他硬硬扎手的头发:“早点睡。”
“你也是,晚安。”
“嗯。”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