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噢噢，我就是问问。”徐婆婆虽然笑着，眼底却难掩落寞。“怎么老是忙……”

……

饭后，三人一起洗完了碗，坐了一会儿，孙念和李沂就要回去了，何所在也起身，送她们到门口。

“徐盛，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孙念转头，看着他。

“对哦，你还没说你有什么愿望呢？”

愿望吗？看着现在的一切——温暖的屋子，家人，朋友，还有，念念。

够了——现在就够了，要是，就这样……

“徐盛？”孙念看着他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就这么简单……

“你该不会要想到猴年马月吧？磨磨唧唧的。”李沂在一旁催促，“好冷的，大哥，我想回家睡觉。你想好了没？”

“没有。快回去吧，太冷了。”何所在干脆利落，“再见。”

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孙念有点楞，好像……徐盛有点不一样……

李沂可就没有想这么多，拉着孙念就走，“走啦走啦，站在这个风口冷死了。”

确实好冷，孙念把围巾紧了紧，埋进半张脸。

“走吧。”

……

期末考三天，考完后，同学们陆陆续续收拾着自己的行李，都想早点回家与家人团聚。

下雪了。

这里很少下雪，这点点的雪花很是难见。

李沂看着这米粒大的雪花很是兴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着，可到手却是点点水滴。

“怎么化了？”

“很漂亮，要是再大点就好了。”孙念看着李沂，“这雪太少了，温度还是不太低。”

“徐盛，下大雪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啊？”何所在告诉过她们，他曾经在的福利院是在北方。

“很冷。”雪渐渐停了，何所在看着有些湿的地面，淡淡道，“我不记得了。”

孙念看着何所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懊恼，忙说:“其实我们长大后也能去看的对吧，我是说不一定得现在知道，就是说，以后可以再去看一次，它很美……”

李沂也是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啊，我们长大了再去看一次好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

她们似乎误会了什么，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毕竟，现在就很好。

“好。”

……

离年关越来越近了。街上多了许多生面孔，都是从外地赶回来和家人团圆的，红色的横幅也拉了起来，年味越来越浓。

徐婆婆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们发呆，何所在走近了，轻声叫她:“奶奶？”

徐婆婆回过神来看着何所在，笑笑说今年很热闹，他姑姑要初二才会来住上两天。

“外面风大，我们回家吧。”

“哎，我们回吧。”徐婆婆起身，何所在扶住她往屋里走，进屋时，她喃喃道:“今年也不回了吗……”

何所在知道她说的是谁，只可惜，那个浪子是不会回头了。

“奶奶。”何所在蹲下身，轻轻地拉起她的手，“我陪着你。”

徐婆婆笑着，摸摸他的头。

“好孩子。”

……

“朋友们，零点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10！”

“9！”

“8！”

“7！”

“6！”

“5！”

“4！”

“3！”

“2！”

“1！”

“过年好！”

……

伴随着耳边砰砰的烟火声，万家灯火通明，烟花齐齐绽放于夜空，点亮了黑夜的幔布，人们都在争分夺秒地送出零点祝福，年味达到顶峰。

“喂。”

“徐盛，新年快乐！”

何所在看着窗外的烟花，笑了笑。

“新年快乐，念念。”

“徐婆婆睡了吗？”

“嗯。”

何所在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看着上面的画面，眼神晦暗，轻声道:“奶奶有点累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你爸爸……今年也没有回来吗？”

“没有。他应该是还很忙。”

“哦，这样啊……他会回来的。”

“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

开学了。气温虽然有所回升，但还是很冷。很奇怪，这里连雪都只有一点，寒风却像是刺进了骨里。树枝看起来很单薄，在风里摇摆，仿佛随时会被折断。

徐婆婆最近像是有了心事，整日坐在门口，偶尔还会看到她拿起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您好，请不要挂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然后，她就不打了，回了里屋。

何所在只能默默看着她做着这一切，而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何母身边出现了眼线，为了何所在的安全，只能小心行事。而徐范那边则是彻底断了联系，何母也在暗中派人联系，他最近似乎是惹上了什么人，正在到处逃，行踪也不定。

他无法给徐婆婆任何答复，而徐婆婆却是什么也没问。

慢慢的，徐婆婆不再拨打那个号码，每天又乐乐呵呵的，不再谈徐范的事。

……

当树枝再次抽出点点嫩黄的新叶，何所在有了一只猫。

准确来说，是他和孙念一起的小猫，是一只漂亮的小三花。

它是在一个下雨天被发现的，雨水将它打湿，浑身的毛发一绺一绺的，可怜兮兮地趴在屋檐下，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孙念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它很小，拿起来也只有巴掌大，瘦得皮包骨头，虚弱地喵喵叫着，孙念将它用毛巾包裹着抱在怀里，打着伞快步来到了徐婆婆家。

“徐盛。”孙念放下伞，把怀里的小猫拿了出来，“你能不能收养它？”

何所在接过，看着湿漉漉的小猫，他又用吹风机一点点将它吹干。

孙念拿出一根火腿肠，小小地掰了一小块，准备喂给它，被何所在拦住了，“它太小了，还不能吃这些，厨房里还有点米汤，给它喝那个吧。”

……

小猫一点点地舔着米汤，他们就蹲在旁边看，等小猫抬起脑袋，虚弱地朝着他们喵喵叫后，何所在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起，摸了摸它的头。

“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家确实不好养猫，我问过李沂，她们家也不让，所以只好来找你。”

“没事，只是这么小的猫，没有母猫，有可能养不活，你从哪儿捡到它的？”

“一个房子的屋檐下，那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了。”孙念看起来很是担心，“我知道它这么小很有可能养不活，但还是想试试。”

“嗯，我尽力吧。”

“谢谢你。如果你也不能养，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我也只是试试，能不能挺下来也是要看它的努力的。”

事实证明，小猫很幸运，慢慢地恢复了活力，一点一点地长大，它很粘人，喜欢蹭着何所在的裤脚，被摸后会舒服地打着小呼噜。徐婆婆也很喜欢它，会在有阳光的午后摸着它的小脑袋叫乖乖。

孙念一有时间就会来看它，“哇，小可，你又长胖了一点呢，肉肉的好可爱哦。”说着上手呼噜呼噜毛，“谁家的小猫咪这么漂亮啊，大美猫呢~”

小可舒服地眯着眼睛，乖乖地冲着她喵喵叫。

“小可可是年纪轻轻就成了街上一霸呢。”何所在笑着递给了她一瓶芒果果汁，她开心地接过，“这么厉害啊，我们小可真棒！”

徐婆婆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看着他们，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树长出了茂密的树叶，在树底投下点点光斑。

又是一个夏啊。

……

初一就这么过去了，等到炎热的暑假也散尽，初二的时光正式拉开帷幕。等着校园里的桂花又开了，他来这儿也就一年半了。

徐婆婆最近总不在家，一会儿说是要到女儿那儿去一趟，一会儿又去街坊邻居家串门，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整天乐呵呵地到处跑。等到一段时间后，她就不去任何地方了，整日待在家里，浇浇花，晒晒太阳，逗逗猫。

她又坐到了门口，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只是这次，她没再打过电话。

“小盛啊，你来。”她朝着何所在招招手，何所在走了过去，蹲下身。

“你爸爸他……还回来吗？”

何所在看着她，未发一言。

她看着门外，轻声道:“怕是不会回来了吧……”

她拍了拍何所在的手，温和地看着他，“你是好孩子，谢谢你陪我这个老婆子这么长时间。”

何所在沉默着，他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静静地听着她讲话，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孩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要做什么，但我心里啊，跟明镜似的，我只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何所在看着她，眼眶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奶奶……”

“好了，让我这个老太婆一个人待会儿吧——今天的太阳可真暖和。”

何所在起身，出了门。他想去买菜，给她再做一顿饭。

等到他回来时，推开门，就见到了正对着门口躺在躺椅上的小老太太，神色安详，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小可呜呜地叫着，见到他，跑来蹭着他的裤脚。

他去了屋子里，拿出了一条毛毯，轻轻地盖在了她身上。

“风大，小心着凉。”

……

徐婆婆的女儿来处理了后事，她的眼睛红肿，对于她哥哥，她也是什么都没说，看着何所在，轻声问着他想不想跟着他们一起生活。

“不了，姑姑。”他抱着小可，摸着它光滑的脑袋，“我要回去了。”

女人看着他，难过地又哭出了声，她也不容易，婆婆对她不好，她在夫家的日子不好过，以往都是抠抠省省，对于徐老太太，她也是尽了全力。

何所在确实要走了，何枉那边已经隐约有了消息，为了他的安全，何母最后催促着他。他早该离开了，只是，因为一次次的私心。

他看着怀里的三花，想到了孙念。

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她会难过吗？毕竟他也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