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凛……”
“阿凛!!!看什么呢?”
“诶。”
当如月凛回过神时,南宫晚已经出现在面前。
她的脸贴的很近,清澈透着光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影。
“你眼底湿湿的,是不是哭了?”
“我?”
如月凛这才发现自己眼眶边蓄着泪。
“你呀,是不是看呆了?”
南宫晚用袖口擦拭掉如月凛的泪珠,打趣着笑道。:
“我本以为你不喜这门亲事,不想才见未婚夫就瞪得入了迷。”
“谁?”
“天国家的二公子呀。”
“他是……天国狱??那个北镇抚司使?!!”
如月凛初来乍到自然是从未见过这位天国公子,他是新上任的北镇抚司使,平日里公务繁忙,加上两家家主对这门婚事的强烈抵触,以至于从圣上赐婚到此他们二人未曾见过一面。
“都说这位天国上差做事板正认真,一丝不苟,如今看来所言不假。”
南宫晚轻笑道,轻抬起如月凛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
“但一想到要把我们阿凛交给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呢。”
正说着,南宫晚的指尖突然加重力道,硬僵僵攥住如月凛的手。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远处紫藤花架下立着道玄色身影。
天国狱正在查验礼部侍郎的请柬,腰间象牙鱼符映着宫灯,在他冷白的面容上投下青影。
“听说他审讯犯人时……”
南宫晚故意压低嗓音,蔻丹染红的指甲划过如月凛腕间的动脉。
“会用银针挑断这个位置的筋络,血能溅三尺高呢。”
如月凛感觉后颈泛起凉意,她回望了一眼天国狱,而那一刻对方好似也在余光中瞥了她一眼。
青年眸中映着宫灯攒动的火光,径直穿过夜色,穿透她的身体,直达如月凛心中最本质最深处的地方。
“好啦,玩笑罢了,你可别当真。传言而已,你知道的他们锦衣卫的风评本就不好。”
南宫晚弹了下如月凛的额头,少女唇角带着笑意。
“大过节的,你可不许再提他了!”如月凛心底还是生出一丝不安,责备道。
“好好,我知道了。你也别担心,谁要是敢欺负我们家阿凛,我第一个不答应。”
南宫晚说完便拉着如月凛离开宫门,循着宫人指引走向宴宫。
宴宫置办于御花园之中,琉璃穹顶将月光滤成青灰色霰雪,落在九十九阶鎏金玉墀上。
如月凛提着裙裾踏过錾刻《璇玑图》的台阶,每步都踩中回文诗里的杀字诀,她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南宫晚的璎珞坠子扫过两侧青铜仙鹤灯,鹤喙里衔着的明珠映着光芒。
从花丛到殿席一阶一阶,如月凛小心翼翼地跟在南宫晚身后。
忽然身后传来琉璃碰撞的叮铃声,身后十二名捧灯宫娥鱼贯而入,这些宫娥身姿曼妙,如同身旁盛开的百花般艳丽动人,灯上吊着的琉璃穗子在风中来回飘荡。
这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南宫晚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二皇子。
她示意如月凛一同朝旁边站去。
“殿下万安。”南宫晚用指尖拽住如月凛的广袖,如月凛心领神会,同南宫晚低颔行礼,两袭罗裙如并蒂莲般垂落阶前。
二皇子蟒袍翻涌着金浪掠过身侧时,如月凛下意识向上抬眸一瞥:
那袍面间金线绣的螭吻在宫灯下泛着刺眼的光芒,他腰间蹀躞带的错金纹路——让如月凛似乎有些熟悉,总觉在何处见过相似的花纹。
皇家锦缎贵不可攀,而出身于商贾之家的自己又怎会见过……
二皇子径直走过二人身侧,丝毫没有理会南宫晚。
如月凛凝望那道远去的身影,这人行色匆匆似乎有些急切……方才见他面庞上有些许汗珠,皂靴上的泥渍在宫灯映照下纤毫毕现,于是这般猜测。
如月凛礼过抬起头的瞬间似乎看到二皇子唇边划过一抹笑意……
是错觉吗?
如月凛的洞察力本就过于常人,她总能被一些小细节吸引到。
在皇宫这种狐狸如云互相暗算之地,每个人都各怀鬼胎,令她在意之事多些似乎也正常。
如月凛这么想着,又望见身侧南宫晚不悦的容颜:
二人进宫本就是想欣赏花灯宫景,可不能再生事端了,至少要让晚晚安心玩好才是。
“好个目中无人的皇亲贵胄。”
南宫晚冷嗤着直起身,将门千金的傲气让她无法忍受如此无礼的对待,但此刻她身处宫中却又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晚晚你看。”
如月凛忽而指着远处九曲回廊的琉璃灯海,站于玉墀高处远眺,眼前之景美不胜收。
“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走马灯!里面转着那副画儿的像极了儿时我们在江南泛舟游湖时放过的莲花灯,真叫人怀念啊……”
“后来你去了雍都也不忘给我写信,说这里多么多么繁华,你在这过得多么多么快活……我就想着,这雍都定是如同仙境一般,今日这么一瞧果真如此。”
南宫晚顺着她玉指望去——远处点点花灯在夜中闪烁,似与星光比明般照亮了一面的天幕。
她回过头只见这万千片光影在挚友眸中流转成星河,方才的阴翳早被揉碎在温软的眼波里。
十年前,南宫将军从边疆得胜归来,皇帝封赏其为戍边大将军。
被寄养在江南老家的南宫晚被接回雍都,住进了将军府这个陌生的大宅,她虽受南宫将军宠爱,但宅中难免出现明争暗斗,有时她也会被牵扯其中。
南宫晚幼年丧母,回府后被过在父亲新续的大夫人名下。
开始还算差强人意,直到前些年大夫人生了儿子,南宫晚备受冷落,幸而南宫将军对亡妻情深至切,自始至终都非常喜爱这个女儿,才让她在府中有了些地位。
大夫人看不惯南宫晚她那不卑不亢的性格,前几日有意无意向南宫将军提及南宫晚的年岁,私底下张罗起她的婚事来。
可她不想成婚,她本就不属于雍容的富贵乡,比起囚于金笼中的夜莺,她更想成为窗外枝头上无拘无束的麻雀——每当想到这里,她就会想起故乡那个温婉聪慧的旧友:
如月凛。
阿凛生来感性,她不想让挂念她的友人为她忧心,多年来的书信里尽写了些欢喜事,愁绪的泪自己咽下便好。
不想她寄托希冀的那只自由的小雀比自己先一步入了笼,旧友的到来让她心安,心头却总生出一份担忧。
“阿凛。”南宫晚轻声唤着挚友。
如月凛望向南宫晚的面庞,对方眸中倒影出自己懵懵的脸。
“明年还一起看花灯,好吗?”
南宫晚几乎央求地向对方问道,说到句末有些呜咽。
面前的少女笑靥如花,轻轻点头应道。
“年年都要——”
“毕竟再怎么精雕细琢的花灯,同晚晚这双琉璃般透彻的秋波相比都黯然无色。”
南宫晚一怔,眼前的少女置身于身后灯海之间,光晕流转,如同破晓的光芒撕裂夜空。
果然只有你才是我囚笼中所期盼的光。
作者说:晚晚和阿凛每年曦月节都要一起看花灯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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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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