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还有两天开学，开学就是大三。

她拿着逗猫棒逗小螺壳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是吴溪。

[溪流：鱼，停业这段时间我想重新装修一下店里，全部换新，一些调酒工具和酒啊，你有想要的提前去拿了。]

江稚鱼想到什么，打车去了海棠溪新街。

她有酒吧的备用钥匙，打开门，拿了几瓶基酒、利口酒和糖浆，还有一套调酒工具和几个酒杯。

回到家上楼的时候撞见前几天帮她提东西的女生，她还没有正式向对方道谢，朝对方打了个招呼，说：“上次谢谢你，晚上有时间吗？邀请你来家里吃饭。”

“不用谢。”女生很腼腆，犹豫了下才说，“有时间的。”

女生叫王昭南，江稚鱼和她加了联系方式，说到饭点给她发消息，又询问了对方喜欢的菜品，备好菜，然后发消息问陈最什么时候到家。

[He.：七点。]

[一尾游鱼：好的。]

快七点的时候王昭南下楼，手抬起又放下，深呼几口气才慢吞吞地敲门。

小螺壳听到声响激动地跑到门边，等江稚鱼打开门，它就翘着尾巴去蹭王昭南的脚踝。

“你家养的小猫吗？”

“嗯。”江稚鱼点头，“楼道捡到的流浪猫，就带回家养了。”

王昭南看起来很喜欢小猫，抱起小螺壳逗它，小螺壳很给面子，撸头挠下巴都一副享受模样，王昭南也慢慢地放松下来。

“陈最还没回来，我们等他一会儿吧。”江稚鱼把饭菜温着，问她，“可以喝酒吗？”

“会喝一点，酒量不太好。”

王昭南看她拿出两个透明杯和几瓶酒，问：“你会调酒吗？好厉害。”

“我在酒吧上班。”江稚鱼说，“要喝点吗？可以给你调一杯自由古巴，少放一些酒多加可乐，应该适合你。”

“好呀，谢谢你。”

江稚鱼便给她调了一杯自由古巴，又给自己调了杯龙舌兰日出。

王昭南喝了一口，仔细品尝，一开始是可乐的味道，然后会有点青柠的酸味，最后才会有一点点苦。

“怎么样？”

“好喝！”王昭南点头，两眼放光，“你好厉害呀！”

“没有，我的工作而已。”江稚鱼被她夸得有些害羞，抿唇笑笑。

王昭南喝得很慢，像是不舍得，想细细记住喝下去的每一口的味道和感觉。

她一边喝一边夸赞江稚鱼，语气十分真诚。

虽然她不太擅长社交，性格腼腆，但是夸人总是很直接，很能提供情绪价值。

江稚鱼被夸得不太好意思，炫技般又调了一杯尼格罗尼和一杯玛格丽特。

王昭南边看边鼓掌，但是她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喝太多，所以这两杯也被江稚鱼喝下。

门被敲响的时候，江稚鱼还在因王昭南的夸奖而脸热。

听到敲门声，小螺壳跑到门口，江稚鱼顺势抱起它，打开门。

陈最逆着楼道的声控灯光线，周身积淀一层柔软的轮廓线，阒黑眼眸也浮起碎光，垂落下来：“江稚鱼，你喝酒了？”

王昭南歪着头往这边看：“你男朋友回来了吗？”

江稚鱼不知道在回答谁的问题，抱着小螺壳点头：“对呀对呀。”

王昭南看到陈最后又变得有些局促，在陈最类似追究的目光看过来后，僵硬地开口：“我就住在楼上，小鱼邀请我来吃饭，你还没回来，所以我们喝了点酒。”

“对呀对呀。”江稚鱼附和道，“你说七点回来，现在都快八点了。”

“我后来发消息说要晚点。”

“是吗？”江稚鱼捞起一旁的手机，打开，这才看到一条未读消息。

[He.：临时有个活，晚点回。]

她仰起脸，暖黄灯光下，眼神温吞，轻颤的睫羽似伶仃蝴蝶掠过平静的湖面，带起无规则的涟漪与卜居湖边人的倒影。

乖巧解释：“可是我没看到，手机没有响。”

“其实……响了一下，我有听到。”王昭南在一旁怯怯开口。

陈最顿时有点头疼，江稚鱼明显醉了，但她本人却没有意识到。

“抱歉，她有些醉了，改天再请你吃饭。”他对王昭南说。

“好的好的。”王昭南立马松口气，江稚鱼的男朋友气场实在有些冷，她招架不住。

“江稚鱼，你醉了。”陈最送走王昭南，从门边返回。

“没有啊。”江稚鱼否认。

她最开始跟着吴溪学调酒的时候，喝了一杯对方调的干马天尼，一杯就倒。

第二天她懵懵懂懂地问吴溪：“溪姐，酒量不好也可以当调酒师吗？”

“嘿，你怎么还刻板印象呢？”吴溪刮一下她的鼻尖，“不是每个调酒师都千杯不醉的。”

现在江稚鱼酒量好了许多，不至于再一杯倒。

所以她坚信自己没有喝多，只是她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刻板印象又浮现出来，甚至用其为自己开脱：“我是调酒师，酒量很好。”

“你要不要喝点啊？”她拿起桌上的一个空杯，朝陈最晃晃，笑得得意，“我可以给你调哦。”

“不喝。”陈最拿走桌上所有的酒杯，放进厨房。

出来时江稚鱼趴在餐桌上看他，脸颊的红晕晕染至下眼睑，看过来时直白又热切：“你是不是酒量不好呀？”

她忘了，陈最曾往返于吴溪的酒吧，未曾有过醉的迹象，清醒对她说：要管我就和我住一起。

“为什么觉得我酒量不好？”陈最配合她的脑回路。

“因为……”江稚鱼很认真地想了想，终于想起，“因为你是醉醉。”

陈最有一瞬间怔住，心跳变得不受控制。

面前的女生，眼睛、口唇、吐息都裹挟着酒精气味，像坠溺于春水的鱼，皮肤、头发、骨骼通通变得柔软，荡漾着动人的纹理。

究竟是谁酩酊。

他走近，手抬到半空，与殷红的唇瓣隔着咫尺，停住、踌躇。

最后，那只手上移，盖住那双一无所知的眼睛。

“天黑了。”江稚鱼愣愣道。

陈最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喑哑：“嗯。”

“那为什么不开灯呢？”江稚鱼问。

“因为停电了。”

“那我们点蜡烛吧！”江稚鱼倏地兴奋起来。

陈最应下：“你先闭上眼睛，我去点蜡烛。”

“好的。”

江稚鱼乖乖地闭着眼，陈最关上灯，从抽屉里翻出好久不用的蜡烛，掏出打火机点上。

“好了。”他开口。

江稚鱼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蜡烛的蓝火不断涌动膨胀，打火机搁在桌面，熬出明亮。

斑驳的蜡片积淀在尾部，江稚鱼伸手压出浅淡的指纹。

“我喜欢蜡烛。”她说。

江稚鱼成长至今，无数个夜晚是睡在老家的小柴房里，那间房里的灯在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坏掉，再没有换新。

后来她执着地存下钱买蜡烛，在做噩梦惊醒时点一会儿。

流下的蜡泪凝固后会被她小心刮下，重新放在烛火旁，好像这样，那根蜡烛就能永久焚烧。

也许是真的很喜欢蜡烛，江稚鱼笑起，脸孔柔软温热。

她将滴落桌面、凝固成固态的蜡泪递给他，是珊瑚礁的形状，上面的纹理是海水涌起的白色浪潮。

掌心那处，升温，烧灼，融化进血肉，将他全身点燃，烧成灰烬。

他被烫伤，他等不及，他已经沉沦。

他看向她眼尾跳动的火光，像是某种煽动信号，于是他开口：“江稚鱼。你喜欢蜡烛，我——”

我喜欢你。

一阵轻风吹过，立在旁边的电风扇摇着头。

蜡烛灭了。

没有停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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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