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03

江稚鱼坐在出租车后座,皱眉看着手机,无意识咬着下唇,不知道陈最是什么意思。

她动动手指头,又问:你什么时候方便?

对面迟迟没有动静,她有些神游,研究陈最的昵称和头像。

男生的头像是一张看不清的暗色图片,她放大,仔细分辨,似乎能看到山,野草和水流。

但不分明。

就像随意抓拍了一处风景,由于技术欠缺,只得到一张模糊暗淡的成片。

而陈最的昵称是两个英文字母和一个小黑点:He.

什么意思?

他?

不懂。

这个人的微信和本人一样难以捉摸。

江稚鱼收起手机,偏头看向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逐渐驶进这个城市灰扑扑的一隅。

烈阳炙烤着每一寸土地,毫不留情揭露这个隐于繁华与热闹的角落的破旧与贫瘠。

司机最后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绕一圈,终于到达目的地,江稚鱼下车时对方吐槽道:“小姑娘,这地儿也太偏了。”

江稚鱼朝对方道谢,下车,往小区里走。

其实她觉得这里挺好的,便宜,而且不至于离学校和工作地点太远。

只不过她现在要搬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这么合适的房子。

江稚鱼把自己的东西从那间狭小的房间搬出来,所有东西只装了一个书包和一个编织袋。

房东毫不留情把那间门关上,收回她的钥匙。

今天工作日,合租的那对情侣男生没在女生倒是待在屋里。

在房东骂骂咧咧说江稚鱼淹了他的房子时,女生出来笑脸盈盈地劝一句:“好啦,大叔你就别生气了,她这不是马上就要搬走了嘛。”

房东脸色稍霁,女生走过来,小拇指悄悄勾住房东的手指,然后一脸坦然地绕过两人去厨房接水。

原来是这样。

江稚鱼垂眸,拎着编织袋往外走。

经过走廊的窗户时,她往里一看,女生已经和房东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

手机已经修好,毫无卡顿,一秒后,她摁下快门键。

-

江稚鱼站在小区外面等车时,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根一块钱的老式雪糕。

她咬两口,给吴溪打了一个电话。

两分钟后对面才艰难地接起,嗓音透着股浓浓的困倦:“鱼,怎么了?”

“溪姐,找到房子前我能在店里住一段时间吗?”

吴溪稍微清醒了些,想起昨晚江稚鱼的消息里说要搬家,她问:“你房子都没找好就搬啊?”

“意外情况。”江稚鱼盯着脚尖,雪糕化得很快,顺着木棍滴到手上,她边翻纸边说,“我今天就要搬走。”

“你要不过来和我住吧?”吴溪说。

“不要。”江稚鱼拒绝得很快,吴溪作息混乱,喝了酒总会挑个顺眼的带回家,容易造成尴尬局面。

“我的鱼,你居然嫌弃我。”吴溪假哭两下,回道,“那好吧,那你就在店里凑合凑合。你待会把你的要求发给我,我给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谢谢溪姐。”

挂了电话,江稚鱼打车,上车后跟司机说去“海棠溪新街”。

吴溪的店就开在那条街的街尾。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轻车熟路地踩下油门。

“海棠溪新街”是当地很出名的酒吧街,街道两边的店面上挂满五颜六色的招牌。

那里是夜晚的狂欢地,白天倒是很清净。

江稚鱼穿过那条街,许多店都关着门,她走到街尾的一家店门口,开门进去。

二楼有一间吴溪的个人休息室,里面有一条长茶几和一张黑色沙发。

她将行李放好,打开手机,看到陈最的消息。

[He.:后天。]

后天是七夕,江稚鱼要上班,但是上午是有时间的。

她打字问:上午可以吗?

这次很快就收到回复。

[He.:可以。]

两人约好,但是七夕当天江稚鱼赴约前接到吴溪的电话。

对方沉默良久,开口时带着哭腔:“鱼,你能来找我吗?”

吴溪一直以来都没心没肺,除了喝多酒时爱卖弄惆怅,这还是江稚鱼第一次听见她哭。

她赶去吴溪家,上楼的时候在电梯门口遇到一个穿着黑西装戴金丝眼镜,周身气质矜贵的男人。

两人擦肩而过,江稚鱼看到对方唇角带血,神色平静。

似乎有点眼熟。

她收回目光,按下楼层。

吴溪家里一片混乱,地板上有许多玻璃碎片和酒红色液体。

江稚鱼一进门就闻到酒精味道,而吴溪正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抓着一瓶红酒,

她走过去,抢过酒瓶:“溪姐,不要喝太多酒。”

“可我不能没有酒啊。”吴溪仰躺在沙发上,下嘴唇红肿,覆着血丝。

江稚鱼突然想到楼下遇到的男人,好像在店里看到过几次。

“戒掉不行吗?”江稚鱼坐到吴溪腿边。

吴溪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粲然笑起来,可眼神却落寞:“怎么能真的戒掉……”

她的话云里雾里,仿佛被酒精麻痹神经,不清醒,不明了。

于是任由酩酊、甘于沉沦,从沙发上探出半个身子,捡起地上的一块玻璃,举到眼前。

棱角锋利,冷硬逼人,似乎能切割过往一切纠缠不清与无休无止。

吴溪垂下手,手里的玻璃碎片掉落,她疲惫地闭上眼:“鱼,我今天不去了,你帮我看店吧。”

-

陈最摘掉沾着机油和灰尘的手套,拿出手机,确认自己被放鸽子了。

一个寸头小年轻从旁边车底滑出来:“醉醉,大哥说今天早点下班,给你庆生。”

陈最按灭手机,重新带上手套,吐出两个字:“不去。”

寸头立马冲里面大喊:“大哥!大哥!大哥大哥大哥!”

维修间里走出一个男人,一身复古花衬衫高腰西装裤,平时凌乱没型的狼尾也烫了小卷。

手里拿着一个扳手,往肩膀上一靠:“何小花,叫你哥干什么呢?”

何小花熄了声,目瞪口呆:“大哥……你这是……”

男人唇角一勾:“帅吗?”

何小花低头看看自己沾满脏污的蓝色工作服,几乎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大哥,我也想这样穿。”他羡慕道。

“都有份,你俩一人一套,自己去换。”何小花立马往里面的休息室跑去,他走到陈最身边,“醉醉,快去换,今天不做事了,出门去浪。”

陈最偏头一看,林湛穿得花枝招展。

他没什么兴趣地收回目光,将一辆车的引擎盖支起,探进去察看。

拒绝态度明显。

“不要扫兴嘛。”林湛劝道,“今天你生日,又是七夕节,此时不脱单更待何时啊!”

喋喋不休地在陈最耳边念叨着。

过一会何小花也换好衣服出来,大嗓门不停催:“醉醉,我好帅啊!你也快去换,快去快去快去!”

陈最只好松口,但没有穿林湛买的花衬衫,去“海棠溪新街”的路上,林湛惋惜不已,觉得陈最一身黑T恤黑长裤实在太过普通。

几人进了街尾的一家酒吧,何小花前几天刚成年,第一次来酒吧,一进来不等点单就兴冲冲地到处逛。

现在还算早,沉湎于灯红酒绿的那些人的夜生活尚未开始,但酒吧里已经有不少人,可能真像林湛说的那样,七夕节脱单宜早不宜晚。

陈最和林湛找个位置坐下,点完单闲聊。

舞台上的男歌手十分应景地在唱着情歌,林湛看着陈最傍观冷眼的模样,突然问:“醉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性冷淡?还是有什么情感障碍?”

陈最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深邃的眉眼无波无澜。

“认识你这么久,就没见你对某个女的或男的感兴趣过。”林湛挑起眉,不怀好意,“还是说,你压根就不喜欢人,喜欢跨物种。”

“……”陈最起身,往吧台走去,远离林湛。

吧台里一男一女两个调酒师,女调酒师在台子的另一边熟稔轻松地摇壶,男调酒师走过来问他:“要什么?”

“一杯马天尼。”他淡声道。

突然另一边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拉着女调酒师让人家亲手教他调酒,男调酒师往那边看一眼,说:“不好意思,我过去看看。”

过一会,男调酒师留在那边,换女调酒师过来。

她身上被倒了一杯酒,打湿大半个肩膀,冰凉液体很快将白上衣染色,她用纸擦擦,然后抬头对面前的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您点的什么?”

一刹那,两人都顿住。

还是江稚鱼先开口,唇边依旧挂着笑:“喝什么?饭没约到,请你喝杯酒吧。”

陈最没应声,暗色的灯光下抬起眼,神色不明,微不可查地皱一下眉。

他的目光落在她打湿的肩膀上,开口:“先去换个衣服吧。”

“不用……”江稚鱼本想拒绝,但看到陈最不容置喙?的神情,后面的话只好咽回。

好在现在吧台不算忙,她和同事说一声,离开去换衣服。

另一边闹事的醉酒男离开,陈最从高脚椅起身,跟上。

-

男人从隔间里出来,看到洗手台旁靠着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人,身材高大,咬着烟,轻飘飘地看过来。

神色古井无波,但眼神凉薄锋利,不带一点温度,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仿佛这一秒能漠不关心地瞥你一眼,下一秒就能狠厉地折断你的骨头掰碎你的牙。

让人瘆得慌。

他莫名想到一个词。

蓄势待发。

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低下头打算洗个脸清醒下,旁边的人倏地出了声,嗓音冰冷阴翳:“哪只手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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