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齐家老宅。
鸟鸣清悦,游鱼嬉戏,园林内供人观赏风景的木亭已然被人占领。
齐衍礼身穿浅灰色休闲套装,衣袖被挽至手肘处,露出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同时,露出来的还有无名指间的婚戒。
是设计简洁的素银圈,被阳光映射出耀眼光亮。
他坐在木亭的石凳上,静静地看着水中嬉戏的鱼儿,神清气爽,完全不像昨晚只睡四个小时的人。
旁边石桌上摆放着一壶刚沏好的茶水,热腾腾的蒸汽飘至半空,整个画面看上去十分悠闲。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番闲静。
“衍礼哥——”
脚步声愈来愈近,不请自来的人径直向齐衍礼对面的石凳走去,坐下。
“衍礼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坐在亭子里赏景喝茶了?”齐湛朝四周望了望,一手拿起反放在托盘上的茶杯,一手握住茶壶的把手,“诶,嫂子呢?她没和你一起吗?”
齐衍礼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面前的茶杯。
“得,又给你逮到了让我服侍你的机会。”齐湛放下茶壶的动作停在半空,继而转了个方向,“行嘞,您喝好。”
热气一点点升起,模糊了眼前视线,世界不再真实。
“她还在睡觉。”齐衍礼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齐湛下意识地说:“这都八点了,齐宅上上下下的人全起床了,嫂子居然还在床上躺着,不应该呀。”
他也想睡懒觉啊,但是一回到老宅便失去了睡懒觉的权利。
每天一到七点,住在齐宅的所有人都要起床,连水池里的鱼儿,树上的鸟儿也无法逃脱早起,全部要遵循这项规矩。特别是他这位自律到极点的表哥,到点没醒就会让人来他房间念紧箍咒,跟唐僧似的,他想睡懒觉都没辙。
“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齐衍礼侧眸望去,表情冷下几分,“怎么,你有意见?”
齐湛正将茶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很烫。
他确信,自己的舌头过一会儿肯定会发麻。
但眼前不是舌头麻不麻的问题,重要的是齐衍礼的话。
他能有什么意见?他哪敢有意见?
现在齐家上下皆由齐衍礼做主,他说一,没人敢说二。
可能也有不怕死的人敢和他对着干,反正他齐湛是不敢。
另外,他为什么要多嘴问出这一句话啊!
半分好处没有讨到,还被齐衍礼这棵等了万年才开花的铁树喂了满满一肚子的狗粮。
“没意见,没意见。”齐湛摆摆手,放下茶杯,换了个话题,再次开口,“对了,哥,我昨天给你的那一份文件,你得空别忘了去看看。”
是关于收购星悦娱乐,向娱乐产业进军的提案,齐湛熬了一个月才做出来,他对此事很有信心。
“什么文件?你昨天有给我文件吗?”齐衍礼微微皱眉,好似全然不记得这回事。
事关自己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熬出来的心血,齐湛瞬间急了,差点儿从石凳上蹦起来。
“肯定给你了,我记得很清楚。”
“我昨天临时有事,错过了中午家宴,来了之后和你一起站在客厅花园旁的木门聊天,聊完天我还特意去车上把文件拿给你。”
“封面是蓝底的,很明显。”
齐湛语速飞快,一股脑地说完,中间都没喘口气。
见对面人表情未变,他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衍礼哥,我的哥,你该不会真忘记了吧?”
算了,到时候再打印一份送给他。
不,三份,以免他再忘记。
齐湛在心底妥协。
“没忘,你昨天是把文件给我了。”顺着齐湛的话,齐衍礼在脑海中细细思索,“等会儿到公司之后,你再给我一份策划案。”
齐湛茫然地‘啊’了一声,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不小心弄丢了?”
齐衍礼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伸手捻住茶盖,慢条斯理地搓茶。
他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扬起幅度很小,微不可察。
“嗯,确实丢了。”
只不过不是不小心弄丢了,而是被他亲手丢弃在了垃圾桶里。
连同办公桌上其他被浸湿的纸张一起,安安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齐湛狐疑地盯着他,心想:好奇怪,衍礼哥什么时候变成了丢三落四的人?
但这样的想法并未持续很久,随即被抛之脑后。
“没事,弄丢了就弄丢了吧,还能再打印。”
一边说着,齐湛一边起身走到亭子周围的美人靠上坐下,懒懒地舒展四肢。
“天气真好,太适合坐在园林里乘凉了。”
“趁着天气好,我得在老宅多赖几天,太久没有回来住了,我的床都快不认识我了。”
齐湛自顾自地发表感慨,没人接话,他也不恼,兴致反倒逐渐高涨。
“不对,不认识我的好像不只是床,还有我房间的其他物品。”
“投影仪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手机的蓝牙显示已连接,但就是投不出来画面。”
“晚上睡觉都没意思了。”
齐湛说得很投入,完全没注意到在场唯一一位听众的面色慢慢凝重起来。
原来是他的蓝牙连错了投影仪。
原来昨晚的电影是他放的。
那他是不是还得感谢齐湛无心之举,让他歪打正着捡了一个便宜。
齐衍礼意味深长地开口:“蓝牙没问题,投影仪也没问题。”
顿了顿,又道:“问题在于你的蓝牙连在了我房间的投影仪上。”
话音落下,周身陷入死寂,鸟鸣声更加清脆。
‘砰——’
重物坠地的声响。
齐湛一下没注意,直接从美人靠上滑坐在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都看完了。”齐衍礼回答道。
齐湛赶忙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衣角的灰土,讪讪扔下一句:“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昨晚从书房回到卧室,纪知鸢依然熟睡,但齐衍礼没有半分睡意。
他拥着她,重新找出那部电影,一个人安静地看完了。
——
“知鸢?”
“纪知鸢——”
紧接着,响起沉闷震耳的钢琴声。
纪知鸢抓住正在眼前晃荡的手掌,应了声:“啊?”
乔怡收回手,重新拿起放在脚边的琴弓,指了指身前架子上的乐谱。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部都弹错了。”
“知鸢,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乔怡与纪知鸢同属一个乐团,专攻大提琴。从小在音乐方面颇有建树,荣获无数大赛的一等奖。
两人经常一起飞往世界各地同台演奏。
不仅是同事,更是知己好友。
“是啊,今天怎么回事。”纪知鸢喃喃道,手指如泄气般地垂下,软绵绵地搭在黑白琴键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无法集中注意力。
与住在齐家老宅那晚有关的画面不时浮上脑海,好似着了魔。
“可能是没睡好,影响了状态。”
“小怡,不好意思呀。今天就先练到这里,我回家调整一下。”
纪知鸢盖上琴盖,转动了几下微微僵硬的手腕,语气和表情满是歉意。
见状,乔怡也开始将自己的宝贝大提琴装进琴盒,搬去专属位置放好,然后走到纪知鸢身侧,轻拍着她的肩膀,话语间带了些安慰的意思。
“没关系啦,我可以理解,人总有自己的小情绪。”
“再说了,前段时间我奶奶去世,没心思练琴,你还不是没有嫌弃我消极怠慢的态度。”
人总有自己的小情绪。
这句话在纪知鸢耳畔回荡。
也就是说,齐衍礼能左右她的情绪,还是她正在练习钢琴的时候的情绪。
看来以后要和他保持些距离了,情绪被别人影响,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在心中默默地告诫自己。
“今天收工早,正好可以吃点儿好的,我们走吧。”
“美食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保管你吃完之后,烦心事都被消灭光了。”
齐怡嗓音含笑,心情听上去十分愉悦,随即挽着纪知鸢的手臂离开琴房。
“小怡,你说的美食应该不会在酒吧里面吧?”
和乔怡出去玩十次,有八次的地点都在酒吧的经历让纪知鸢心有余悸。
自从独奏会结束,她接连宿醉了两次,实在不想再有第三次,尤其是齐衍礼在身边时。
“美食怎么可能会在酒吧里面,你真把我当成酒蒙子了。”乔怡笑着打趣,又道,“好吧,我承认我是一个喜欢喝酒的小女孩。天天和大提琴、五线谱作伴,再不喝点酒放松自己,我真成了一个只会拉大提琴的机器人。”
她们并肩走在长廊上,跳动的音符从两旁琴房泻出。
愉悦、轻快、深沉、苦闷……
囊括人世间所有情感。
“我刚在某书上刷到了一个探店视频,店里的食物看上去好好吃,等会儿去试试。”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戒酒呀?难道你和你老公打算备孕吗?”
纪知鸢没有在乐团大肆宣扬自己已婚这件事,但也没有刻意隐瞒,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知道实情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她想任其自然发展。
“备什么孕,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纪知鸢一时语塞。
她没想到乔怡会将这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结婚已是纪知鸢对家中长辈作出的最大让步。
至于怀孕生子,她压根没想过。
换而言之,她和齐衍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离婚了,到那时孩子夹在他们中间,会成为最无辜、最可怜的人。
紧接着,又听见乔怡的唏嘘声,“你和你们家那位的基因都这么好,不生一个可惜了。”
“喜欢孩子呀,自己去生一个。”纪知鸢仍旧不为所动,甚至反过来劝乔怡。
“我想啊,但找不到人和我一起。”乔怡略显失望地开口,“孩子哪儿是一个人能够生得出来的。”
纪知鸢点头,“这倒也是,你还是母胎solo。”
“你自己也没谈过,没有资格嘲笑我。”
“可我领证结婚了。”
……
纪知鸢和乔怡说了一路的玩笑话,随后来到电梯口等待。
‘滴——’
提示音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
临近饭点,又是下班高峰期,这会儿电梯里的人不少,乌泱泱地填满了狭小的空间。
“我们等下一趟吧。”
“我看见那儿有空位,应该能站下两个人,你跟着我走。”
两人同时开口说话。
乔怡完全没有出让纪知鸢拒绝的时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里面挤。
终是成功坐上了这一趟电梯。
她们背抵着金属壁板,站在电梯门旁的角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
“我就知道肯定能上来,多亏了我留学时挤地铁的经验。”
乔怡满脸得意,可身边的纪知鸢却展现出了一副愁容。
纪知鸢垂眸盯着夹住她新包的电梯门,心疼坏了。
有没有人能为她的包包发声啊!
齐某人:蓝牙连得不错,下次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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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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