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的名字就像个嘲讽我的笑话。
这怕不是想凌迟处死我。
少年挺拔如竹,红衣艳艳,仪表堂堂。
我却纳闷,这小子的腰有这么细吗?唇有那么润泽?眼睛倒是一如既往的透亮。
思绪飞了一会儿,我强迫自己镇定,不要再胡思乱想。
师父还体贴地给我看了小师弟的名字怎么写,我瞥了一眼,是风驰电掣的驰。
我也不是傻的,这小子一进师门就被师父介绍给我,还说是我小师弟。
这身份必然就不是普通徒弟了。也没见以前收哪个徒弟,会特意给我介绍。
咱们苍山派收了不少弟子,但几乎都是学徒弟子,交点学费就能进,也没多么严格,放假时间也多。
就是传些基本身法剑术给他们,这等学徒众多,不一定会一直留在师门,也不会为师门像我这样效力。
而行过拜师礼的入门弟子不过五十人,做些门派任务跑江湖。在这之上便是亲传弟子,我和前面三个师兄属于这一等,能学到师父生平所学。
但还有最特殊的一类——关门弟子。
师父的关门弟子只有大师姐,但二十年前大师姐被逐出师门,就连我也没有成为关门弟子。
这种一对一,倾尽所有的教导,我是没有享受过的。
我不想当掌门,但我想得到师父的所有关注和教导!
而现在,我看着凌驰,忽然就有种危机感。他会成为这个空缺了二十年的关门弟子。
不知不觉,因着这种念头,我神色复杂地盯了凌驰许久。
“小莲。”
“在,师父!”
被突兀地唤回神思,我敛去眼色,师父已经来到我面前。他拍拍我的肩膀,牵起我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很久没有牵我的手了,久到在这一刻,我马上期待地用力反握住他。
我热切地看着这个风采不减当年的老男人,师父却是将我拉到凌驰面前,我心口咯噔一下。
来不及抽手,师父就将我与天降辣白菜小师弟的手合握在了一起。
我:“……”
凌驰:“……”
这个场面很像临终遗言地交代。
在肌肤触碰到的那一刹,我感受到少年手背青筋的绷起,他也不想牵手!他也很绝望!他的漂亮眼睛在发火!
但这种反抗的精神稍纵即逝,像是被师父抚顺了骨头的小豹。
倒是有些讽刺了,我那晚和他肆意放纵,哪里都摸了个遍,也没见彼此脸红心跳,现在这样碰碰手,倒是都不自在了。
可能,白天还是更懂得羞耻。
慧眼如炬的师父瞧我俩一眼,也不知道他看出什么门道没,也不清楚凌驰有没有说一夜快活的事情。
面不改色的我实际上一颗心七上八下!我睡了谁都没关系,但怎么能是同门师兄弟呢!兔子不吃窝边草!苍天啊!
“为师希望你俩好好相处,好好待师弟,小莲。”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话里有话,但师父希望我好好对小师弟倒是真的。
可恶,我醋了。
“师父,三师兄呢?作为未来掌门,他也应该见见小师弟吧。”堆起一个假笑,我扯开了话题。
“江夜代表为师去星移山庄恭贺秦庄主的生辰。”
“哦。”
“不必担忧,你三师兄待人处事比你周到,早已熟悉了驰儿,拜师礼也过了。”
驰儿,叫这么亲热,这么多年也没见叫我莲儿,小莲小莲的,飞鹤派养的看门狗就叫小莲。
吃味地想着,待我再次回神,发现被我教做人的天降小师弟已经退出去了。
“你有心事。”师父坐在上首,淡淡问道。
小师弟一走,他老人家的脸色就冷下去了。总是对我没个好脸色,我习惯了,可我依然会失落。
我直白地问:“师父,凌驰是哪一类弟子。”
“关门弟子,你如今作为苍山派的中流砥柱,教导他的任务,也有你一份。”
脸皮抽搐几下,心也沉了几分,果然是关门弟子,继大师姐之后的特殊,天降小师弟等于天降大锅。
“凌驰来路不明,怎么就能像大师姐那样讨您喜欢!他之前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
是采风馆的下任头牌!算了,我不敢说,我理亏。
“你怎知他来路不明,为师自有分寸。他自北漠而来,不怎么熟悉中原,大师姐当年怎么照顾你,你就怎么照顾他。”
我痞里痞气地故意说道:“大师姐给我洗澡梳头,我也这样照顾小师弟?”
师父:“你皮痒了是么。”
“师父!您也还知道大师姐,那为何不去追查杀她的凶手,给她报仇,这个小子怎么配当你的关门弟子,凭脸吗!”
看我顶嘴,师父冷冷横我一眼,“哼,这等事当然得由她的丈夫去做,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这些年在偷偷找凶手。”
“我错了。”
看到师父发怒,我丢下剑,当即熟练地下跪,双手平举过头顶,掌心朝上。以前都是这样,然后戒尺就会啪啪抽过来。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师父揉了揉眉心,“认错但不改,你还是会查,为师不拦你,不省心的东西。”
我惊喜地喊出声:“真的?”
“嗯,不过更重要的是,你要好好地辅导驰儿。”
“是,师父,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
“凌驰是您的私生子吗?”
“滚!”
抓起剑,我麻溜儿地跑路,不然要被抽的。
从前厅出来,能看到楼下校场百名弟子在操练,看到我回来,主持的师弟冲我挥挥手问好。
心不在焉地点头回应,我跑去后山的观景台,咱们苍山派的云海山色是一绝,慕名而来的游客也很多。
来参观食宿的话,也能赚钱,总之经营这方面三师兄连江夜很能干。到时候让三师兄帮我想想赚钱法子。
真晦气,欠了八千两黄金外债,结果这八千两黄金居然变成我小师弟了,还成了师父的关门弟子。
早知道就不赎他了!
师父这么宝贝这小子,应该不知道我把小师弟睡了的事情吧……
毕竟被卖到采风馆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我太倒霉了。
“喂,吃饭了。”
背后传来嫌弃的声音,好似在叫狗。
我抱剑扭头,看到红衣的凌驰,门派里不同程度的弟子穿的衣服也不同。学徒弟子是白衣,入门弟子配黄衣,亲传弟子着浅绿。
记得当年身份最特殊的大师姐,也是和我们一样穿浅绿服饰的。
少年冷厉的眉眼牵扯出一丝怨,看我半晌没动静,讥讽道:“看我干什么,难道要我叫你恩客吗?”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我从观景台跃下,一时竟是有些心虚。
风尘男女都会对店内的客人叫恩客。
我确实也担得起这么一声,可是现在今非昔比,很尴尬。
“凌……哎,小师弟,你是北漠来的?”
“是又如何。”
“可你怎么会被卖到采风馆?我看你也不是好欺负的。”
“不也还是被你欺负了?”
“……”
简直是个刺猬,一句句夹枪带棒的。
我挤出一个歉疚的笑脸,“咱门派不学童子功,不需要守身如玉,没事儿的。”
凌驰:“……”
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我也不在乎,瞧他这小脸蛋,我就想拧两把。
干脆阳奉阴违,当个恶毒师姐吧。
“对了,小师弟芳龄几许?”
“师姐应该四十多岁了吧。”
“……”
像是掌握了反击的方式,凌驰坏笑着问,可眼里是一派纯真。
“去你的四十多,眼睛去洗洗。”
“怎么不是,都说女人四十猛如虎。”
“……”
原来你从这方面挤兑我啊!
毫无预兆的话丢出来,我和凌驰都是一愣,他反倒先红了脸,绷紧面容冷着眼,有气却压着的憋屈感。
“小师弟,我说实话,师姐二十有六,你该不会才十五吧。”
“十八。”
“那还好嘛,都不亏。我以前听说魔教的罗刹女上到八十下到十岁的男子都不放过。”
“你名门正派的侠女,和魔教比么。”
“没所谓啦。”
扯皮一会儿,我又严肃了表情,“咱俩的事,师父知道吗?”
“什么事。”
“你别装蒜,说出来又是你脸红。”
“啧,我没说。”
听他这样讲,我就放心不少,心下放松,我将手搭在少年的肩头,他一个冷眼扫过来,不爽地挥开我的胳膊。
也是,避嫌嘛。
“咱们以后就是同门,师父让我好好待你。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都随风去吧!”
凌驰听完,定定地望着我,眼里黑沉沉的。
“随风去,一笔勾销?”
“不然呢?反复提及,对咱们都不好。”
“你还知道不好,你当初怎么管不住自己?”
“我、我……怪你貌美如花,像我大师姐!”
“你!”
羞恼至极的凌驰又惊又怒,抡拳出招,我拧身滑步避开拳风,抬手格挡疾风骤雨般的连招。
这刚劲迅猛的拳法没了内力倒显得滑稽了,招式路数像是我以前交手过的。
一把扣住凌驰的手腕,拍拍他的脸,我笑,“惊浪拳?身法极好,可惜软绵绵。”
斗个十多回合下来,招招压他半头,有心逗弄他,也算妒忌师父对他那样好,我一手持剑,一手反剪他的双手。
“哎,你怎么空有招式,没有内力?我记得这招需要浑厚的内劲才行。”
“你也不过如此,老女人。”
“……”
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苍山派的门面!
“铮——”
剑出鞘,一线寒光乍现,冷风扑面。凌驰被剑气所逼,眯了眯眼。
剑随心动,我有意显摆,招式花里胡哨地舞了一通。
轻快的收剑声落下,我挽剑背在身后。
随即,凌驰的发冠、腰带断裂,半束的马尾散落,束腰的红衣也裂开两半落地,露出里面黑色的中衣。
好一个宽衣解带的美少年。
“要是可以,我能让你光溜溜,对师姐说话客气点。”
“除了脱人衣服厉害,你还有什么能耐。”
“……”
“呀——师姐把小师弟的衣服削光啦!”
正要再磋磨一下凌驰,入门弟子里面最是跳脱的吴嘴大尖叫着跑走了,边跑还边说。
“师姐小师弟,师父让我催你俩吃饭,啊~~大家听我说,师姐大发雷霆把小师弟衣服削烂啦!”
我:“……”
本来只是想私底里教育下凌驰,现在我只觉得膝盖软,怕不是马上要去祠堂下跪了。
好似并不意外吴嘴大的出现,凌驰面无表情地捡起衣冠,一个眼神也不给我,自己转身走了。
跟着小师弟去了饭堂,他全然不顾别人的眼神,自己独坐一桌。
我还没进去打饭,就被吴嘴大拍了肩膀传话,在自己房内用餐的师父让我去祠堂跪一个时辰再吃饭。
身为师姐,怎么能欺凌小师弟呢?
吴嘴大说话声音也大,整个饭堂都听见了,一时间,百十双眼睛都看向了我。
独坐一桌的凌驰隔空瞟过来,露出一抹愉快地笑。
吴嘴大拿出了自己缝的棉团,郑重道:“师姐,拿去用吧!”
我抢过棉团,作势要揍他,“还不是你和师父告状!”
“可是大家要相亲相爱,不能欺负人!何况小师弟还那么英俊!简直是我们门派之光,你良心不痛吗!”
“……”
你以前还说二师兄是门派之光啊!这么快就换人啦?
吴嘴大:总要有人是颜值担当啊!
怀莲:我不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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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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