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局外人

月光之下,少女身着一袭藕荷色的齐胸襦裙,一头青丝垂落在纤细的腰间,肌肤雪白,双眸似一泓清澈的湖水,长长的睫毛像两把精致的小刷子,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

许是她傻傻的站在那太过明显,谢鹤安望过来的瞬间,眼神也只是淡淡的扫过,目光仿若一泓平静的湖水,未激起半分涟漪,随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元汐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叫住了他:“等等!”

谢鹤安听到身后的呼喊,脚步微微一顿,却没回头,只是站在那。

“有什么事吗?”

纠结半晌,元汐咬咬嘴唇,便快步走到谢鹤安身前,仰起头对他说:“谢哥哥,没想到你被皇上钦点为十皇子的启蒙师父,今日启蒙仪式上,你特别的厉害,我特别崇拜你!”

元汐的脸上笑容格外真诚。

谢鹤安神色平静,回应道:“多谢夸奖,不过略尽分内之事。”

谢哥哥也太过自谦了。

元汐呵呵笑着,在脑子里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回答。

一时间,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忽然夜风吹过,周遭的树叶沙沙作响。

元汐不自觉的咬了咬嘴唇,心里明明有很多话,此刻在他冷淡的表情里,仿佛都堵在了嗓子眼,不知从何说起。

她发现好像自从他们重逢后,一直都是她在主动,她主动搭话,主动送饭,主动过去问好。

如果她没有行动的话,谢鹤安连半点反应也没有。

从始至终,他好像都仿佛是一个局外人,冷静的观望着这一切。

明明年少时,他还不像现在这样的冷,至少会主动跟她说话。

他真的讨厌她吗。

可是,他似乎也没有对她恶语相向。

谢鹤安静静的站着,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他的睫毛浓密而修长,在月光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那双眼眸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寂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谢鹤安忽然开口:“若无别的事,我先走了。”

元汐愣了下,眼见他真的准备离开,立马有些急了,下意识的伸手牵住他的手:“别走!”

谢鹤安再次停了下来,侧过脸,目光落在那只手上。

元汐先是一愣,脸上一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冒失。

她是现代人,可谢哥哥是古代人啊,在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

就是在现在,她贸然牵起对方的手,也很奇怪。

元汐强忍着尴尬,急急忙忙的道歉:“对……对不起,谢哥哥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我……我实在是一时冲动……你别见怪!”

元汐脸上燥的厉害,一直低着头,没敢看他。

谢鹤安平静的看着元汐,眼神中闪过一丝隐晦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就这样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让人难以捉摸。

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因为腿疾的缘故,他的脚步很轻,在寂静的庭院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她的心里。

元汐缓缓抬头,望着谢鹤安离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跟迷茫。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低下头,虚虚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懊恼的喃喃自语。

“你这死嘴,一到关键时刻就哑巴。”

-

启蒙仪式的第二日,顺帝便宣布十皇子刘睿进怡春园读书。

怡春园乃是顺帝主要居住跟处理政务的地方,以往从没有皇子能得到顺帝的亲自教导,连太子都是由上书房翰林院的学士们教导的。

此举一出,立时朝野上下震动。

按理说,这年顺帝已经年近七旬,这在大兖朝来说,已算得是一个长寿的岁数了,顺帝三十二年立太子,如今已过了三十多年,天下既定,偏这时顺帝又突然格外偏宠一个年仅几岁的小皇子,不能不引起一众朝中重臣猜想。

昨日启蒙宴上那一番寄予厚望的话,今日又特召十皇子进怡春园读书,这是其他皇子连同太子本人都从未享受过的殊荣。

还没容大臣们消化,紧接着午间时分,顺帝又突发明诏,着晋十皇子的生母刘氏为妃,赐号“贤贞”。

此诏顿时像一颗炸弹,让本就滚烫的朝野油锅立时火花四溅。

从才人到妃子,这是一下子生生的跨了三个等级啊!

自古后宫封赏向来都有定例,上一次这样封赏的,还是当时顺帝年轻时,尚还是贵人的当朝皇后在生育太子时难产,气血大伤,难以再生育。顺帝心疼加上愧疚,特晋为柔妃。

可皇后乃是功臣之后,祖父是军功赫赫的将军,父亲跟几位兄长也都常年在边境镇守,而十皇子的生母父亲仅仅只是皇城司百户,封赏的力度却超越了曾经的皇后。

十皇子的生母平日算得上老实本分,并不起眼,十皇子从前也不怎么得皇上的宠爱,皇上在这时突然重视起他们母子两人,连着几道对恩旨下来,就算再迟钝的官员也都反应了过来。

皇帝可能对这个太子不满了。

这些年来,皇后的母族靠着太子在京中的名号,势力越来越庞大,不仅将几个边疆重镇要道守卫的将军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节制十几万军马,近年来朝中不少大臣们也渐渐被太子笼络,不断有太子一党的大臣们上疏暗示顺帝退位修养,让太子继位。

前几年皇上南巡时,甚有大臣密谋率兵企图逼宫,拥立太子为帝,尽管最后事情败露,但仍给顺帝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常常夜不能寐,即使就寝也要安排不少侍卫在门外守着。

近几年以来太子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再不控制,恐怕顺帝这个皇位随时都有可能移位。

而十皇子的生母父亲身为皇城司百户,虽然官职不大,却负责守卫皇城禁宫,在此时大力封赏其女儿与外孙,不难看出皇上笼络之意。

-

夜色渐深,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屋内烛光摇曳,气氛静的有些不寻常。

沈微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心不在焉的做着绣活,时不时的抬眼看看门口,或者去让下人出去打听打听回来通报。

元朗也没心思温书,抱着本书在厅里焦躁的来回踱步,也时不时的停下脚步望望门外,忍不住嘟囔道:“这么晚了,爹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近日京城里夜间突然多了很多巡检司的人,虽说平日里京城每晚都有人巡逻,但近几日却日日夜禁,打听是说近日有些西洋传教士混入大兖,意图打探大兖情报,传播邪教,图谋不轨,上面才下令近日加强巡逻。

弄得近日城内各家人心惶惶的,都不敢随便出去。

等了一会,见还没消息,元朗正准备往外走时,下人突然急匆匆的跑来通报:“夫人,少爷小姐,老爷回来了!”

沈微兰拿着绣活的手指微微一颤,她急忙放在一边,起身迎了上去,看见元清衍跨步走进堂屋,神色匆匆。

沈微兰见状,不由担心的问道:“老爷,你怎么这会才回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元清衍脸色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语气严厉的挥退了下人:“你们先出去。”

“是。”

待几位下人离开,将屋门紧闭,元清衍这才压低声音,语气沉重的开口:“京城怕是要变天了,近日你们千万不要随便出门走动。”

一句话说的众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沈微兰一听,更加焦急,追问道:“怎么回事?”

元清衍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便说,家中一切行事都要低调,元朗,近日你先不要去书院了,总之切不可引人注目。”

以往元清衍若不让元朗去读书,元朗能一蹦三尺高,但这会他却高兴不起来,在父亲严厉的注视里脸色一白,磕磕绊绊的应下:“知,知道了。”

屋内的气氛凝重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元清衍不说,但他们都能猜到大概。

近日城内夜禁巡逻的巡检司统领就是出自太子门下,没有太子的下令,怎么可能突然施行夜禁。

至于其所谓的西洋传教士,只不过是些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元汐没说话,心里的不安却在不断的放大。

难道……太子近日真的意图要反了?

前一世父亲被调任京城做官之时,太子已经因为密谋逼宫造反被顺帝幽禁在自己的府邸。

天高皇帝远,远在青州的元汐对太子造反一事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这一世许是很多事情提前发生改变,父亲来京城做官的时间也早了两年,可能正好遇上了太子造反一事。

加之进来朝中民间纷纷扬扬的顺帝要废太子,新立储君一事……

这一世,很多事发生了改变,太子还会不会成功?

元汐第一时间想到了谢鹤安。

这一世谢哥哥还尚是侍读,如果太子真的密谋造反成功,那他会被怎么处置?

新帝即位,肯定会诛杀一批反对他的大臣,谢鹤安应该没有公开支持过哪位皇子,他只是天子臣,太子会放过他吗?

近日整个京城上下都人心惶惶,元清衍下令不许家人随意外出,从他每日回来的越来越晚,以及越来越冷峻的脸色来看,京城的形势也越来越复杂严峻。

-

谢鹤安刚自门口下轿,便见青福正站在门口焦急的看着,见到他的身影,眼里一亮,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神色紧张,压低的声音有些发颤:“大人,太……太子殿下来了,眼下正在正厅坐……坐着。”

谢鹤安身形未动,只是眸光微敛,神色间没有丝毫波澜,仿若未闻般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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