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是曾念高中时期的班主任,又瘦又矮小的一个小老头,曾念每一年都要去给他拜年。
她很感激老刘。
高二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曾念做了一个小手术,术后没多久就进入了高强度的高三学习,曾念术后没有恢复好,秋天刚来的时候白细胞降到正常值的一半,感冒了一整个冬天。
她的成绩也从年级前一百直接滑到了年级四百多名,分数线从重本苗子掉到了二本够呛。
那时候曾念每天都觉得心理压力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努力学习,可是成绩还是在往下掉。
她又急又气,到一月联考之前都快要放弃了。
可能上一个普通二本就可以了吧……
但是老刘一直没有放弃她,早自习的时候找她谈话,有意无意地夸她笔记做得好,字写得漂亮,还喊她去办公室给她一对一改英语作文。
在她感冒咳嗽的时候带她去学校外面的诊所打点滴,然后和张医生说曾念是学校重点培养的苗子,一定要照看好了的话。
还喊曾念“丫头”,让曾念去办公室接热水喝。
带着曾念晨跑锻炼身体。
曾念吃的药很苦,老刘还给了她好多糖和巧克力……
都不是特别大的恩惠,却很多很多,也每每都出现在曾念最需要的时候。
那种带着亲近的、小心翼翼的好和重视,值得曾念记住一辈子。
也感恩一辈子。
可就是老刘这样的一个人,却被杨清远说势利眼,爱收家长红包,贪图小便宜。
曾念改变不了杨清远的想法,就像是杨清远无论在曾念面前如何抹黑老刘,曾念永远都感激老刘一样。
其实曾念和杨清远都是很固执的人。
一旦认定了,就很难改变。
所以,曾念问杨清远“要不要一起去给老刘拜个早年”,杨清远回她“不去”两个字。
可等到下一次了年关将至了,曾念还是会问杨清远同样的话。
曾念希望杨清远和她一起去一次。
哪怕是就当陪陪她也好。
可是曾念不是杨清远的谁,所以她没有办法要求杨清远去做这样一件事情。
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面。
曾念掂了掂手里的水果和茶叶,努力甩掉脑海中“杨清远”这三个字。
手里的东西实在太重,曾念踮起脚尖用鼻子去碰老刘家的门铃,在鼻尖就要凑上门铃的时候门从里面一下子拉开了。
曾念和里面那个陌生人对脸懵逼。
曾念率先开口:“……您好,我找刘老师。”
陌生人盯着曾念看了两秒,然后转头冲屋里吆喝:“老刘,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找你!”
然后转头就走了。
走前还要对曾念笑一下。
曾念:“……”
老刘踢踏着拖鞋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一瞅见曾念,立刻就“哎哟哎哟”地叫唤上了。
“又买这么多东西。”老刘接过曾念手里的东西,瞅见茶叶包装盒笑得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细密的缝,“还是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他等不及似的就要去泡泡这茶。
师母和家里其他人带着孙女出去置办年货了,老刘一个人在家排班级座次表。
他还在带学生,还兼任园高双部的教学主任。
一年不见,老刘似乎比以前更瘦小了。
看见老刘伸向茶几上打火机的手,曾念忍不住出声:“少抽点烟。”
“就一根!”老刘说。
点完烟,老刘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掐灭。
然后带着曾念上了三楼。
三楼面对阳台的地方有一扇低矮窗户,窗台上有一个专用烟灰缸,窗前还摆了一张软皮椅。
“吸烟专用区域。”老刘说,“每天限定三支。”
曾念看了看烟灰缸里的烟头,“啧”了声。
老刘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做贼心虚地强调:“待会儿不许告诉师母。”
曾念“喔”了一声,数了数烟灰缸里的烟头。
不多不少,五个。
老刘抽着烟把排好的座次表给曾念看。
他还是喜欢用纸笔来排座位。
将学生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在安排好的格子里,像是很重视每一个学生一样。
老刘一边和曾念讲这些学生,又一边同她抱怨学生一年比一年难带。
这一点在曾念当了高中老师后深有感触。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各自工作的学校,又感慨了一些学生常见问题,老刘顺便还教了曾念一些同家长打交道的技巧。
随后,话题不知道就怎么转移到了“婚恋”上面。
话题一旦进行到这个层面,曾念就选择性耳聋了。
老刘见曾念“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懒散模样,索性也不问了。
转而问起曾念认不认识刚出门的那个人。
曾念摇头。
老刘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喝一口茶,慢悠悠地说:“杨清远他爸。”
曾念:“……哦。”
老刘“啧”一声,说:“他爸在我这儿喝茶,顺便问了我一下有没有适龄学生给他儿子介绍介绍。”
曾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老刘。
过了几秒,她说:“杨清远……不是过完年就要结婚了么?”
“谈崩了。”老刘话说,“你这消息不太灵通啊。”
曾念还想问句“为什么”,但又被老刘一句“你自己去问杨清远”给揭过去了。
曾念心说,我去问,这不是戳人心窝子么。
但这么被老刘一哽,就像是被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口儿,曾念瞬间就哑巴了。
老刘给自己和曾念都续了一杯茶,说:“杨清远的家里人为他找媳妇儿的事儿都急死了,这都问到我头上了。”
曾念端起茶杯凑近嘴唇,心里万千思绪,话到嘴边还得装作不经意般:“那您怎么说?”
老刘呵呵一笑,说:“我刚和他爸说待会儿有个送上门的,我帮你问问。”
曾念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就烫了舌头。
“你慌什么。”老刘说,“又没说是你。”
曾念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你看你又这样。”老刘对曾念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喜欢什么不说,想要什么也不说,你自己不去争取,好的东西一下子就被抢光了。”
曾念“嗯”了一声。
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知道是说给老刘,还是说给自己。
后来老刘又说了些什么,曾念都没太记得住。
她就只记得杨清远的婚事黄了。
杨清远……
恢复单身了。
于是,曾念单方面与杨清远达成和解。
就像是她以前单方面与杨清远绝交一样,杨清远本人对此毫不知情。
曾念把杨清远从屏蔽中放了出来。
然后就看到了他两个月前发的朋友圈——一张太阳升起时的东荆河大堤的照片,并配字“我的阳光大道”。
没有什么深意,却似乎很有深意。
曾念看到下面有共同朋友的评论,但杨清远都没有回复。
这个朋友圈发在曾念屏蔽他的第六个月。
在杨清远公布要结婚消息的第二个月。
曾念这个人似乎很搞笑。
在杨清远不经意透露出自己有女朋友的消息后,曾念就不再同他像往常一样聊天了。
但还是忍不住要观察他的动态。
比如说,杨清远换了个什么样的头像。
朋友圈发了什么动态。
但杨清远偏偏是个不发朋友圈的人,偶尔的几条干巴巴的朋友圈还都是各类软件的打卡或者通关游戏的分享。
看起来是个很无趣,很没有故事的人。
曾念从微信里找不到杨清远的任何讯息。
后来,曾念就把他的朋友圈屏蔽了,又把杨清远这个人设为消息不提醒。
可是这些都很欲盖弥彰。
又或者说是多此一举。
杨清远不会主动给曾念发消息。
更不会发一些生活化的朋友圈。
但曾念还是会隔三差五的专门点进去杨清远的朋友圈看一遍。
就算是屏蔽了,也还是会在某一个下午或者晚上忽然点进去,看一下。
试图从那种没有故事性的朋友圈里读出杨清远的生活。
还好微信不像Q.Q空间一样留下访客记录,否则曾念还要去冲个黄钻才行。
但这一切堪称偷窥的行为停止于八个月前,止步于杨清远那一条要结婚的朋友圈。
自此,曾念再没有关注过有关于杨清远的任何讯息。
她单方面的与杨清远绝交了。
而现在,她又单方面的与杨清远和解。
在这长达数年的时间里,在曾念这里产生的所有有关于杨清远的情感,都与杨清远本人毫无关系。
这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曾念一个人的。
杨清远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在漫长的岁月里,曾念一个人将这些情绪藏好,并在恰当的时候消化掉。
她一直都做得很好。
可在此时此刻,听到杨清远重回单身。
曾念这种喜欢杨清远的心绪就再也藏不住了。
闭上了嘴巴,可这汹涌的爱意和期待,还是从曾念眼底漫了出来。
她头一次,想要对喜欢的、想要的东西争取一回。
于是——
曾念点开微信,默默地将杨清远设为消息置顶。
曾念偷偷看杨清远的微信朋友圈,但自己却不怎么发朋友圈。
因为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微信里很多家长,曾念发朋友圈就要各种屏蔽,很烦,于是就捡起了好久不用的Q.Q,开始发说说,偶尔还要写一下Q.Q日志。
杨清远这个逼很狗,他刷曾念的朋友圈刷不到东西就开始刷曾念的□□空间,又害怕被曾念发现,就给自己充了五年的黄钻。
从此杨清远就成为了曾念Q.Q列表里面唯一一个头像上带有闪亮黄钻贵族标识的人。
【以上是我瞎说的】
【记得收藏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探听】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