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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真的挺想用你的,但咱们旅馆业都是连着公安网的,坐了几年牢,那你这犯的事,应该算刑事案件了吧……”
看着老板娘那张勉强带笑的脸,竺月垂下眸,“没事,我理解。”
虽然坦白之前想过这个结果,但心中还存了一丝希冀,只是……
竺月自嘲一笑,算了,何必让人家为难。
老板娘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抱歉啊,或许你去其他家看看。”
“嗯,谢谢。”
竺月从她手里接回自己的身份证和简历,冲老板娘轻点了下头,转身朝店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隐约听见后面传来两人的嘀咕声。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挺正常一女的,居然坐过牢。”
“是啊,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还说挺稳重的。”
“还好问了嘴,万一招进来才发现有过案底,那不就……”小何心有戚戚,“你说她这么年轻,怎么会坐牢呢?是抢劫?偷盗还是什么?”
老板娘忙活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由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鬼知道是什么,能进监狱的,哪会有什么好事?”
小妹还在好奇,“长得这么漂亮,会不会是在那种地方上班——”
竺月脚步一顿,听见老板娘低斥了声,“别乱说,有客人在,咱们可是正规住宿。”
这是把她当成卖Y女了?
竺月想起昨天回老家时大伯和那些邻居的反应,心下微哂,也就不了解情况时才会带着善意和热情吧。
一旦知道她经历的那些……
刺眼的阳光迎面照在脸上,竺月木然推开了玻璃门。
另外一边,程峰也没在家闲着。
竺月出去后,他先是跑了趟中心商场,之后又去了小区附近的手机卡营业厅。
营业员得知他要给家人办一张手机卡,便推荐他不如用自己的手机号再办一张副卡。
“……跟你这个主号绑定在一起,每个月都可以共享你这个号码里的流量套餐和通话分钟,相当于用你这个大号养着,也不用额外交话费了。”
闻言,程峰几乎不假思索:“可以,那就办张副卡。”
营业员看他手里提满购物袋还拿着一个新手机盒,便朝他伸手,“手机给我吧,其他东西可以先放椅子上。”
程峰放下手里的购物袋,“谢谢,帮我直接把卡装进去就行。”
营业员接过手机,微笑应了声“好。”
“开卡后套餐马上生效吗?”程峰问,“要不要再另外充话费?”
“不用。”营业员笑了笑,“和正常手机一样用就行了,看这款式……是给女朋友的吗?”
程峰没吱声,小麦色的俊脸却微微泛红。
见状,营业员揶揄一笑,“还挺贴心的,又是买衣服又是买手机,连卡都一起办了。”
她声音不小,营业厅其他人都朝这边看来,旁边两个办业务的女孩还一脸艳羡,程峰低了低头,耳朵都快烧起来了。
好在营业员打趣归打趣,动作倒是很快,三两下就把手机卡装进去。
“套餐从今天开始生效,如果流量不够用,到时可以再办个补充包,您看需要现在给您开通吗,一个月加30G流量,只要多二十九元。”
“那就开通吧。”程峰不以为意,竺月要找工作,家里没有无线网络,流量肯定要多用些。
“好的,那我这边开通,费用直接从您的主卡扣哦。”
“嗯。”
之后营业员又交代了一些后续注意事项,程峰一一记下。
办好卡,程峰又去市场买了些东西,到家已经五点多了。
手里提满了袋子,他勉强空出手掏钥匙。
“吱嘎”一声,一阵热风随着开启的防盗门涌了出来。
程峰:“我回来了。”
“……”
屋里空荡荡的,无人应答。
程峰低头看向鞋架,竺月中午换的凉拖还放在第二层,显然人还没回来。
他敛起笑容,回头看了眼楼梯方向,才提上东西进门。
橙色的霞光透过窗棂倾泻而下,给客厅镀上一层薄薄的光辉。
阳台上的太阳花在飞舞的尘埃中轻轻摇晃。
竺月已经走了一下午了。
程峰把新买的蔬菜水果放进冰箱里,又把几个购物袋提到里面房间……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竺月没有手机,口袋里也没带钱……
程峰心里一阵焦急,放下东西直直朝门口走去——
手即将碰到门把时,他停住了。
中午两人的对话在耳边回响,她说她会回来的。
程峰抬头看了眼墙上钟表,想起她不耐的表情。
探出的手虚握成拳,又收了回来。
他苦笑了声。
算了,先做个饭吧,一会她回来该饿了……
然而直到程峰做完三菜一汤,竺月还一直不见人影。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霭沉沉,一群黑色的鸟儿扑扇着翅膀掠过天际。
程峰再也等不下去,拿上钥匙快步出了门。
正是晚饭节点,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几乎没什么人在外面。
空气中还充斥着白日里的暑气,和着阵阵未褪的蝉声扰得心绪更加焦躁。
程峰三步并做两步冲下楼。
高大的身影一阵风似的掠过楼道,几乎拿出平常训练的速度,直直朝生锈的大铁门奔去。
然而还未走到小区门口,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辉给老旧的楼房镀上一层淡薄的光,晚霞透过树枝缝隙洒下,印出片片斑驳的光影。
衬得不远石凳上的那道身影愈发不真实。
程峰:“竺月……”
地上散着两三根烟头,竺月指间还夹着一根,白雾自猩红的火光中袅袅散开,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却感觉有萧条而苍凉的暮色笼罩在她身上。
像一道无形的围墙,隔开了外界的一切,独独将她困在其中。
程峰的脚步慢了下来……
路灯昏暗,在地上曳出一道黑色长影。
被挡住视线的竺月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放空的大脑渐渐回归现实。
抬头,目光沿着一双穿着黑裤的长腿往上,掠过藏蓝色的T恤,最后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你来啦……”
她叼着烟,笑得漫不经心。
程峰提了半天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处。
“怎么不回去?”
回去,回哪儿?
那是他的住处。
如果找不到工作,难道要一辈子靠他救助……
竺月长长吸了口烟。
程峰在她身旁默然坐下,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出她心情很差,尽管她脸上挂着笑。
目光轻轻落她脸上,他尽量放缓语气,“是不是——”
“有酒吗?”
竺月打断了他。
程峰:“……”
苦涩的尼古丁气息扑面而来,雾气之后,是她若无其事的笑脸。
“我好不容易出来了,不该庆祝一下吗?”
……
因为竺月这句话,程峰又跑了趟超市。
玻璃瓶装的鸡尾酒口感清爽,微甜,气泡感明显,但竺月还是更喜欢辛辣的易拉罐装啤酒。
她喝酒比她抽烟更猛。
仰脖一口接一口的灌,不要命似的。
程峰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抢过她手里的瓶子,“少喝点。”
她晚饭没吃几口,酒已经喝了这么多。
程峰明天就要回队了,一周后才能再回来。几天不见,他心里不舍,也放不下。
他知道她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现实太残酷,语言又太苍白。
只能像小时候一样陪着她,看着她发泄。
“程峰你可真小气。”
竺月挣了一下,没能把酒瓶抢回来。
气得捶了他一拳,“就几瓶酒也不让我喝。”
她看着瘦,力气却不算小,程峰默默捱了,依然将酒瓶拿得远远的。
“你喝多了。”
竺月嘁了一声,扶额靠向沙发,“才喝多少,一点都不够味。”
她脸都红了,思绪也逐渐恍惚。
想起高中毕业那年暑假,他们一大班同学大晚上的带着啤酒去山上露营。
那时她其实已经很确定自己上不了大学了。
父母两人谁也不愿意再负担她的学费,她也不想再低声下气地找他们要钱。
想着不如早早出去打工。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呢……
那天晚上大家开怀畅饮,谈笑风生,言语间既有对高中生涯的不舍,也有对未来大学的向往。
她没怎么参与,只对着近在头顶的那弯月亮一口接一口地喝……
“你说,如果我当时去上了大学,是不是……就不会沦落成这样了?”
程峰无言,看向她的眼中却藏着心疼。
竺月没看他。
她脸颊酡红望向天花板,迷离的神情有种自说自话的天真。
“可惜……后悔也没用了。来不及了,怎么改造?怎么重新做人呢?人家都不要我,一听我坐过牢,躲都来不及……”
“不会的。”
程峰心头一阵酸楚,对上那双迷惘的眼睛,他耳垂一烫,有些生硬地说,“总会找到合适的工作。”
“是吗?”竺月自嘲一笑。
五年刑罚就像烙印一样盖在她身上,估计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程峰,你说实话……”她低笑了声,身体朝他凑了过来。
淡淡的洗发水夹杂着一股烟草气息在鼻间掠过。
“什,什么?”程峰心跳不自觉快了几拍,耳垂微微发烫。
竺月咯咯笑了起来,“是不是,你也挺看不起我的?”
程峰:“?”
屋里的灯光有些暗,竺月眯着眼,本想看清他脸上的神色,身体却不听使唤,软趴趴扑了过去。
空气突然在这一刻凝住。
细软的身体直直跌入程峰怀里。
果酒的甜香混合着她身上的馨香扑鼻而至……
程峰手里还握着酒瓶,身体却瞬间僵住。
“不,不会啊……”
两人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
程峰心脏跳得飞快,虚虚扶着她,整个人几乎不敢动弹。
“真的不会?”
竺月在他怀里仰头,她的脸很红,漆黑的瞳仁却异常晶亮。
目光在他脸上扫视而过,像是终于确定了似的。
她轻笑了声,语气娇憨,“是啊,你可是我最好的弟弟……”
四目相对,程峰滚了滚喉结,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
竺月……
压抑的目光不自觉落向她颜色寡淡的唇瓣上。
她就在他怀里,触手可及。
意识到这点,他年轻的身体一阵滚烫,绷紧的臂肌硬得像石块。
她的脸如同她送他的太阳花一样,在他眼前绽出迷人的光。
终于,程峰如同被蛊惑了一般,慢慢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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