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轻描淡写扔下了这个信息。

戈西尔感叹道:“果然。”

看他这个反应，玛丽也不禁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首先，是照片。”戈西尔道:“我看到了你和“玛丽”分别和皮特拍的合照，你们拍摄时的年龄不同，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一个有头发一个没头发，我看到后第一个猜想是“玛丽”原本是有头发的，只是后来没有了，这两张照片只是拍摄的时间不一样而已。”

“正常人的第一反应，然后呢？”

“但那时候我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微妙，我好像没说过，我对人的心理情绪变化或者本质但相当敏感，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两个有不同，不只是神态。”

“后来，我看到了“玛丽”的日记，她说自己进入三楼尽头房间看到了“她”，非常非常地惊讶甚至惊恐。为什么她会因为看到一个陌生人而作出如此大的反应呢？即使这个陌生人被囚禁在她家，应该惊讶也只是这件事，而不是那个人。”

“除非，她在看到那个人的第一面起，就察觉到这个人和她有不同寻常的联系——如果她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是不是就很合理了?”

戈西尔道，看着玛丽讶异的表情，又补充:“当然，这时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让我确认的是后来进入了三楼尽头的那个房间，我发现那个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和“玛丽”年龄和身高差不多的女孩，而且有头发，头发颜色和照片一样是黑色，这太巧了不是吗？最后我在皮特的秘密书房找到了他的手稿，看到了上面的仪式，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祭品要求是——

同时同地出生、完全相似又截然相反的两个生物，其中祭品的灵性越强，仪式效果就越强。而据我所知，在神秘学中，非超凡生物中，人类的灵性应该是最强的。”

戈西尔说完他的推理后，玛丽脸色有些复杂，她沉默片刻后道:“你猜的没错。”

“皮特，我们生理上的父亲，典型的人渣和变态，他确实热爱自己的职业，但原因是他疯狂迷恋着“头发”这个意象，且非常享受把头发从其他人身上剥落下来的过程。”

“他一开始只是通过理发师这个职业来满足自己的**，但后来他不再满足于此，他开始借着理发的机会杀人，只杀那些有着美丽头发的猎物，杀死他们后就把他们头发都剥落下来，制作成假发收藏起来。”

“如果只是到这里，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变态杀人狂。但，后来事情发生了一点变化。”玛丽淡淡道。

戈西尔替她补充:“他信仰了邪神。”

“对，皮特他对头发抱有狂热，对理发师这个职业也抱有狂热，并有很强的完美主义。在一次城市内举办的“理发技能竞赛”输了以后，他开始绞尽脑汁提高自己的技术，最后，他发现了传说中的公平、交易与盲目之神在人间的痕迹——是一本指向祂的仪式书。”

“他成为了邪教徒，并开始利用这些仪式，非常幸运的，他在几次仪式中都没死也没疯，可能是因为他所求之物非常渺小。”

“前面的几次成功喂大了他的胃口，终于，他瞄准了一个仪式书上最复杂的仪式——其实就是祂的信徒间最基础的交易仪式，之前皮特举行的那些仪式只不过和祂有点侧面的关联而已，但这个仪式，是直接指向祂和祂进行交易的。”

“于是，我和“玛丽”出生了，我们的出生就是仪式的产物，最终的命运也与仪式息息相关。”

说到这里，玛丽脸色阴沉下来。

“我们的噩梦和愿望——也来于此，为了加强祭品的特性，他把我从小关在三楼尽头那个房间，告诉我这就是全世界，让我处于无尽的孤独。他把“玛丽”带去大城市抚养，任凭她在城市里接受无尽的嘲笑与欺凌，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更痛苦，在最终献祭那一天能更好取悦祂。”

“在原本的世界，即使我和“玛丽”在献祭前提前发现了对方，但我们并不能知道全部真相，最后他还是成功举行了仪式——不过只成功了一半。”

玛丽话题一转:“这就是我们的噩梦、愿望和想去祭坛的原因。”

她淡然道:“我们想脱离这种命运，想让他失败，想让他受到惩罚。”

“门外那个东西的身份，就是异化后的他……的碎尸块和头发组成的怪物。”

听到这里，戈西尔微微眯起了眼。

“你们想毁掉祭坛?”

“不，准确来说——是使用祭坛。”

“祭坛按一般方法是毁不掉的，我只是不想如他愿而已。”玛丽直白道:“之前我说他只成功了一半，是因为他作为一个凡人，根本受不了那位邪神的注视，祂只往这里投往亿万分之一缕真识，我们精神值就能归零个八百遍。”

“加上祂的盲目法则特性，仪式后面也出现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原本，我的头发是正常的。”玛丽指了指自己窜动的头发。

“至于为什么后来我和“玛丽”到了罪恶之城，为什么他会活在人间，是因为之前我无意在梦境中认识的一位阁下出手了。”

“他远程指导我修改了一下仪式，于是祂的交易人就变成了我们，我们以自己的生命，和“玛丽”的身体为代价，交换了皮特从此以后痛不欲生地、生不如死地、直到自然寿终地活在人间的命运。”

说到这里时，玛丽面无表情，单词几乎是一个一个从她齿间蹦出来的。

“和邪神做了交易的我们，本来应该灵魂前往盲目之渊，归于永恒的混沌与疯狂，但那位伟大的阁下出手了，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戈西尔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问:“我能问一下，你说的那位阁下是谁吗”

玛丽眯起眼睛，奇怪地看了戈西尔一眼:“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

“我为什么会知道?”戈西尔更奇怪地回看她。

玛丽讶然:“你身上有那位阁下的气息，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之前你来找我问信息的时候，不是暗示我们是同类吗？我以为你发现了我们都是那位阁下引导来的。”

“……”戈西尔默然，一边在心里疯狂戳666问它怎么回事，一边坦诚道:“我这么说是因为313君告诉我你也是因为弑父来到这里的。”

我以为你和我都是……父仇者联盟中的一员。戈西尔没有明确说出来，但玛丽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疯狂抽搐。

“直接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况且，如果他当年就死了，也不会现在才来到罪恶之城和我进行“血裔处决”。”

玛丽冷哼，又道:“不对啊，我确定你身上有那位阁下的气息。”

戈西尔刚想问“血裔处决”是什么意思，就被玛丽转移了注意力，嗅了嗅自己身上，除了血腥味儿和香水味儿没有其他气息。

“你说的是什么气息?”

玛丽思索:“很难形容……大概是一种冰冷、缥缈、梦幻的气息，像蓝色的月光。”

戈西尔听到关键词立刻想到了什么:“你说的那位存在……不会是处决人吧？”

“我完全不认识他，为什么身上会有他的气息?”

“没错。”玛丽坦然道，又上下扫视戈西尔一番:“总之你已经被这位阁下标记了，之后总会遇见他，到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戈西尔无言，一位未知的强者知道他，他在此之前却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这让他十分不爽，但他也没办法。毕竟目前他和处决人的唯一接触就是仰望过他老人家的眼珠子，他总不能飞上天去问处决人的蓝眼珠子吧？

谈话间，他们已经飞奔到了楼梯尽头，只要再通过面前弯弯绕绕的小道，就能抵达祭坛处了。

“你还没回答我关键问题，你之前为什么要推我?”戈西尔换了个话题。

玛丽沉默了一下:“之前我不知道你的天赋道具是语言类相关，还以为是你那根撬棍或者手套，所以我以为你看不懂皮特的手稿。你找不到线索，自然就会选择退出梦境，然后这个梦境就会由其他人收尾，我也能回到现实了。”

戈西尔又从她的话中得到一些信息，但他不着急问这方面的东西，毕竟玛丽在孤儿院又跑不了。所以他只问:“为什么你着急退出梦境?”

玛丽没有直接回答，只道:“这就涉及非常多关于罪恶之城规则的知识，你确定要现在听我解释吗？”

她的潜意思是回归现实后再给戈西尔解释，戈西尔从善如流，转移了话题:“我们要到了，只要拐过前面那个拐角——顺便问一下，你是准备再次举行仪式，与天平交易，把皮特异化版弄死吗？”

“是的。”隐隐看到小道出口，玛丽脸色也凝重起来:“这是唯一的方法了，我们都不是现在的皮特的对手，只能这样干。如果由皮特举行仪式，天平投下的注视肯定会让我们精神值都归零，如果由我来举行仪式，不仅可以许愿让皮特死，还能请求祂的庇护——庇护我们不至于在祂的注视下全部丧失理智。”

“那你又准备用什么作为祭品，来与祂交易呢？”戈西尔静静道。

“我的灵魂。”玛丽淡然，看到戈西尔的视线，解释:“我如今其实算的上是处决人大人的眷属，灵魂所有权归他，只是如今处决人大人不在这方梦域，天平如果执行完交易想收走我的灵魂时，大人一定能察觉，不会让祂得逞。”

戈西尔有些震惊和兴奋，他听懂了玛丽的意思，她……她是想白嫖盲目天平啊！这姑娘这么猛的吗？听上去好刺激！

不对，戈西尔想起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所以他问:“你不怕天平察觉你是上次白嫖了祂一半的人，从而拒绝交易降下惩罚吗？”

“应该不会。”玛丽说:“交易是祂的法则，祂的理性意志很少，一般并不会拒绝，而且像我这种小角色，应该不会被祂放在心头。”

话是这么说，戈西尔能看出玛丽的不自信，毕竟像盲目天平这种位格的存在，他们现在这种程度完全不能够揣摩祂的能力极限，谁知道盲目天平到底能不能认出玛丽呢？不确定性也太大了。况且，从盲目天平的尊名就能听出来，祂的交易可不一定是完全公平的，过程中也可能发生什么危险的变化。

虽然戈西尔对白嫖邪神这种事很兴奋，但他现在可不能让玛丽出事。首先，他要从玛丽那里得到信息。其次，他的任务还没完成，玛丽要是献祭自己弄死皮特，那之后他要怎么破坏祭坛呢？

他原本的打算可是让身为祭品核心的玛丽帮他进行逆转仪式破坏祭坛 。但按玛丽的计划，即使她不死灵魂也会被处决人收走，到时候凭戈西尔一个人根本无法实现破坏祭坛的目标。

所以，玛丽不能成为祭品。

戈西尔想到了什么:“我能问一下，这个交易仪式是必须需要祭品的是吧？”

玛丽不明所以，点点头:“当然了，“交易的天平两端必有等值之物”，这是祂的交易和公平法则，不过常常会被祂的盲目法则扭曲就是了。”

“那，为什么我们不尝试把皮特放上天平呢？”戈西尔真诚道。

玛丽愣了:“你是说，我们把皮特当成祭品和天平交易?”

“这样不可以吗？”戈西尔反问。

“可以当然是可以。”玛丽无语道:“但如果我们能制服皮特把他放祭坛上面再举行仪式，我们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杀了他呢？”

“哦，那如果我能让皮特自己心甘情愿走上祭坛呢？”戈西尔笑眯眯问。

“你……你打算干什么？”玛丽一惊，在觉得不可能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生一些希望。

“我再问一下其他，可能关乎你的**。”戈西尔却转移了话题:“按你刚才所说，处决人对仪式应该也很有研究，身为他的眷属，你是否从他那里学习过一些仪式呢？你现在动用不了力量，那能否发动仪式呢？”

“是学过一些，而且低级仪式不一定需要祭品，也不一定靠自己的力量发动。”玛丽说，看了戈西尔一眼:“你是噩梦清理者对吧？那在涉及清理污染的紧急情况下，你可以向接引者申请使用罪恶值来交换罪晶，以此发动仪式。”

“不过我天赋一般，星级太低，现在时间又太紧，真要刻画仪式阵，那肯定也只是最基础的，没多少攻击力。”

“不需要多少攻击力。”戈西尔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你只用能在短时间内能画出达到这些效果的仪式阵就行了，非常简单，它们就是……”

“如果没画好皮特就来了，再执行你的计划也不迟。”

玛丽听罢他的计划后，脸色恍惚:“你……你真他爹是个人才！”

“谢谢夸奖。”戈西尔谦虚道:“我们时间不多，赶紧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