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晏那句让人无法回答的话就这样被搁置在两个人的对话框里面。

当晚宿舍里的另外三个人看着许嘉宁拿着手机爬上了钟晏的床铺时还是不小的惊讶了一下。

付萌讷讷地张嘴：“你不怕钟晏回来发现呀。”

许嘉宁的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那阵无语之中，无所谓地摇摇头：“随便她怎么想吧。”

众人心目中一向稳重的许嘉宁居然也有这么叛逆的一面。

不过周一钟晏回来的时候，也没人真的会闲的没事凑到钟晏身边去告状。

更何况周末的时候许嘉宁将两个人的床铺都重新洗了一遍。

学期过半的时候，天也慢慢冷了下来。

期中过去，书法比赛如约而至。

这是校级比赛，虽然在东大众多活动中不算是最热门的，但是也因为是自从建校以来一直坚持举办的活动，它身上所附加的意义就多了点传承的味道。

学校重视，学生会自然也放在心上。

活动举办当天，各个学院班级的班干部们也被抽调了一些过去帮忙。

许嘉宁本来不想参加的，但是付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报名成为了颁奖典礼的礼仪小姐。

用她的话说：“穿得漂漂亮亮在那些风雅的人面前晃一圈，搞不好就解决了单身问题。”

许嘉宁也只好过去，不过她的工作就比较机械，搬运纸张和笔墨。

书法比赛分为初选和决赛。

初选是报名参加的人将自己近期的一副书法作品上传到指定邮箱，然后专业书法协会的会员进行筛选，十二名学生会进入到现场创作的决赛环节。

今天能够来参赛的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为了显示比赛的公平公正，结果出来之后，十二个人的名单和对应作品都做了公示。

许嘉宁也在学校官网的公告栏上看到了这条新闻。

名单按照姓名首字母排序，钟晏的名字在后面，但是作品却很抢眼。

笔锋遒劲有力，一气呵成，少有停顿断裂之处。神似临摹的作品，同时也很能彰显个人的气质。

果然是字如其人，张扬又凌厉。

周六下午2点决赛开始，参赛者处于一个密闭且安静的环境之中，除了评委和个别工作人员，其他人都在后台。

布置完笔墨纸砚，许嘉宁也就没事可干了，她被付萌喊过去打下手。

颁奖典礼布置的很用心，借用了学校的大礼堂，到时候还会有各个学院被拉过来充数做观众的人。

但是与此相对应的，礼仪小姐的衣服却显得有些粗糙和劣质。

应该是其他活动刚刚用过，粉红色修身旗袍上面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布料单薄。

更衣室一排帘子后面好几个姑娘抱怨：“这个拉链不会是塑料的吧，怎么感觉很容易就坏掉呀。”

“看着这个光泽，租一天10块不能再多了。”

“还有，这个高跟鞋怎么那么硬呀，好夹脚呀。”

……

许嘉宁抱着付萌的包和衣服坐在外面的塑料凳子上听着里面的人抱怨。

服装她刚才看见过，旗袍和高跟鞋都是统一的均码，这些姑娘选拔的时候就被要求了身材。

纤长瘦削，都是差不多的码数。

为了保持队伍的一致性，学生会也不允许作为礼仪小姐的人自带衣服。

陆陆续续有人穿好出来。

付萌的一张脸皱成了抹布，有气无力地走到许嘉宁面前，扯了扯嘴角：“出风头的指望是没了，只是希望不要太丢脸吧。”

许嘉宁刚要出声安慰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布料撕裂的声音。

大家的目光都被那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然后一道帘子被拉开，一个黑着脸的女孩走出来，烦躁地丢掉了手里被拽下来的拉链。

“这到底是什么破烂呀。”

粗制滥造的拉链拉不平整，最好是身体比衣服瘦，就比较好拉，但是如果稍微胖一些，就很容易出现拉链扯到旁边衣服的状况，如果衣服之前在使用过程中有了点小缝隙，就有被撕裂的可能。

学生会的一个部长连忙赶过来，盯着衣服看了一会，皱起眉头。

“衣服倒是有几件多的，但是你还是有点胖了，换一件估计也不太行。”

站在那里有些尴尬的女孩看起来绝对是身材匀称，但是细看是藏肉的类型，好看，就是和这件衣服不合适。

女孩的脾气也不小，话没多说，穿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包转头就走人了。

部长掏出电话准备打电话找人来救急。

付萌和那个部长关系似乎不错，想都没想就把站在旁边事不关己的许嘉宁给推了出去。

“我室友合适，她可瘦可瘦了。”

部长放下电话，目光在许嘉宁身上审视了一遍，立即决定：“那就是你了。刚才我讲注意事项的时候你正好也在，也不用我重复了。”

一句话都没说的许嘉宁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然后一套衣服就丢到她面前。

许嘉宁有些怨念地看了一眼付萌，眼神里全是控诉。

付萌依旧嬉皮笑脸：“丢脸的事情要一起才是好朋友嘛。”

“……”

外面有人催促的声音：“决赛已经结束了，评委们等会就会给出最后的获奖名单，你们这边快点。”

然后许嘉宁被推进帘子里面换衣服。

很快，人从里面出来。

这个时节大家早就换上了长袖毛衣，将整条手臂裸露在外的旗袍只能在这种开着暖气的地方穿。

暖气的温度并不算高，许嘉宁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是感受到一阵凉意。

旁边原本还在叽叽喳喳抱怨衣服的几个女孩子看到许嘉宁的时候都统一地安静了下来。

衣服尺码是偏小的，但是穿在许嘉宁身上依然有一种空荡的感觉，特别是在腰那一块。

黑发被她随意地挽在脑后，肤色过白，又自带一股书卷气，所以许嘉宁即使是穿着劣质的旗袍，依然展现出了一股典雅优美的姿态。

气质温婉，楚楚动人。

付萌凑过来仔细瞧了瞧，眼神集中在某个地方。

“你是怎么长的，瘦归瘦，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少呀。”

许嘉宁挺拔的胸部将整件衣服都撑了起来。

平时宿舍里女孩子之间难免会讨论到各自的身材，甚至会在去公共浴室洗澡的时候彼此观望。

但是许嘉宁一直是不参与这种话题的。

听到这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自己的衣服遮了遮。

时间稍微被耽误了一会，很快准备完毕的颁奖名单放在盘子里都被送了进来。

书法比赛的获奖证书并不怎么高大上，就是提前准备好的一个硬壳封面，里面除了名字之外的内容都已经提前找人写好。

但是奖品却很实在，价值两千元的现金奖励，还有和书法大师有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礼仪小姐们在帷幕后面候场的时候，许嘉宁伸头往外面看了一眼。

大礼堂前面一半的位置都坐满了观众，评委坐在中间第一排，参赛的选手坐在侧边的第一排。

尚不知道结果的选手们脸上还有些焦灼的神色。

唯独一个人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低头看着手机。

许嘉宁远远地看了一眼钟晏。

对方穿了一件黑色的宽松毛衣，浅灰色长裤，长发绑成了高马尾，整个人干净又清爽，和平日里的她很不一样。

有一股沉静的味道。

主持人的开场白有些冗长，下面的观众听得走神，注意力逐渐涣散，直到进入最后的颁奖环节才稍微回笼一些。

从优秀奖开始。

进入决赛就有的奖项，六个人，上来的时候无一例外脸色都不太好。

然后是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

许嘉宁也是刚才才知道自己顶替的那个姑娘今天被分派颁发的奖项是特等奖。

男主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喊出“钟晏”两个字的时候，许嘉宁便开始往外面走。

她不习惯穿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时候脚底有微小的回弹，她要用力控制自己的身体才能看起来从容不迫。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同时从另一侧缓步走上来的钟晏身上。

“有请东城书法协会副会长为我们这一届书法比赛的特等奖颁奖。”

礼堂里掌声雷动。

许嘉宁双手平举站在一旁，副会长对着钟晏说了几句夸奖的话。

听到人也只是淡淡笑了笑，然后接过了证书和鲜花。

握手，拥抱。充满仪式感的环节，周遭是热烈的音乐声。

台上站满了人。

副会长转身和旁边其他选手寒暄说话。

钟晏目光流转落在一旁沉默的许嘉宁身上。

脸上的表情似乎比刚才得奖的时候还要温柔许多。

“今天很好看，还有，我们不抱一下嘛？”

声音还没有完全落地，许嘉宁没有听清，钟晏一只脚跨出半步，将近在咫尺的许嘉宁轻轻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怀抱不紧，时间也不算长。

许嘉宁鼻尖都是百合花冲鼻的味道，还有胸膛里加速跳跃的心跳。

活动彻底结束后已经快要日落西山，钟晏到达网球馆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收拾包袱准备去吃饭了。

钱南剧烈运动后大口喝水，还不忘吐槽几句。

“说好帮我撑场面的，今天你放我鸽子可是把我输惨了，怎么赔吧？还有，你上午和我说，是为了参加一个什么破比赛？”

钟晏连衣服都没换，只是过来露个脸，晚上的聚餐都懒得参加。

她懒懒地“嗯”了一声。

钱南不敢相信：“你没事吧，你不是最讨厌这种破比赛，你爸妈小时候逼着你参加的时候，你可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钟晏当作是没听见。

钱南：“不会又是为了你们班支书吧。”

说着像是灵机一动想到什么似的，“你不会是看上她的长相了吧。”

钟晏若有所思地想起今天下午穿着粉色旗袍给她颁奖的许嘉宁，沉默半晌才凭空回了一句。

“长得是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