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遗失心跳

罗廷凛和段向燃吵了一架。

不过这次是段向燃先挑起的,他质问罗廷凛为什么一点都不尊重祁泽煊,还要因为本来就是事实的事情而搅乱他和祁泽煊的友情。

罗廷凛一听他说话就来气,也反问道:“你明知道祁泽煊放不下我却还要让他那么做,你难道不是在逼他!”

“我逼他?一直逼迫他的人是你!”段向燃怒道,“你每天那么多的空闲时间麻烦自己想想,你有什么脸再回到祁泽煊身边?他生病他敏感难道一切的源头不都是你吗?你借着朋友的身份做了多少伤害他的事,你竟然还认识不到!”

“你根本就不懂,祁泽煊他要的是尊重,是本该属于他的,来自于你的实实在在的爱!可你敢说,你接近他的每一次都是不带目的的吗?”

“你就只顾着自己想这样想那样,根本不考虑他的感受,还要说是为了他……”

“为什么他身边偏偏是你这样一个人……你有脸面对他吗?”

段向燃是真的被气急了。

他鲜少能够共情,此刻却逐渐开始哽咽。

祁泽煊那么好的人,却只栽在罗廷凛身上,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罗廷凛又愣又累地挂断了电话。

吵不过段向燃的战绩又加了一条,但这回,他心服口服。

他确实太自私、太自作主张了,甚至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这点。

哪怕在心里想了一万遍不能这样、不要这样,落实到行动上却是一点没变,还是那副德行。

他就是这么一个自作主张又不愿改变的人,打着为祁泽煊好的名义探知他、窥视他,还不能接受对方的不理解。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明明对陆风衍也没有这样过,他像是恃宠而骄,又像是想要占有,他对祁泽煊总是要求颇高又不满足,非要用自己的方式让他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太自私了,祁泽煊是人啊,又不是商品。

就算是商品,也不是专属他罗廷凛的,怎么能强行将人家打上标签呢?

罗廷凛突然意识到,他对祁泽煊的感情一直都是模糊的,从开始到现在,他给对方安在挚友的位置上,打着这个名号为所欲为,享受对方给他的爱,做着不符合这个关系该做的事,却没有一刻思考过这样对不对、该不该。

他早该想清楚,从自己想要占有祁泽煊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把祁泽煊当成朋友了。

他对不在意的东西才不会想要占有,从来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么在想要占有祁泽煊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只是单纯把对方当成朋友呢?

那是喜欢,是爱意,或许在很久以前,罗廷凛就已经喜欢上了祁泽煊,只是他不懂得变通,又被一时的兴起蒙蔽,才让二人迂回了这么多年。

手机突然响了,来电人是陆风衍;他本来就很烦,现在看到和段向燃有关的更烦,接听键被不耐烦地按下,他根本不听对方说什么:“干什么!说段向燃两句你心疼了是吧!”

陆风衍在电话那端愣了愣:“关向燃什么事?是我有事要告诉你。”

罗廷凛一听这话又冷静下来,他还以为陆风衍是接到了段向燃的告状来质问自己的,已经做好了和陆风衍也对轰的准备。

“什么事?”

“你来华安医院一趟吧,祁泽煊住院了。”

罗廷凛拿着电话的手一抖,不可置信地怔在原地。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进医院的!”

罗廷凛匆忙赶到医院的时候,祁泽煊已经打好吊针,在病房睡过去了。

黄穆潇把他拉到一边,悄声说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祁泽煊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要去医院,但是自己没有车,只能求助恰好工作地点和他离得不远的陆风衍带他过去。

陆风衍站在一边道:“他应该是酒喝的太猛了,本来酒量也不太好,医生说是急性胃炎,好在问题不大,多休息一阵应该没问题,但是以后得注意饮食。”

罗廷凛转头看着病床上脸色发白的人,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幸亏不严重,不然真的要吓死他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罗廷凛坐到床边,牵起那只没打针的手,骨节分明却太过瘦削,因为天气原因略有冰冷,“不要生病了,你不能再病了。”

话语里充斥着难过和无奈,不是祁泽煊不会照顾自己,而是罗廷凛照顾的不够多,都是他不好,没及时关注祁泽煊的行程,不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黄穆潇见状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很有眼力见地拉着陆风衍离开了病房。

小小的空间很安静,罗廷凛盯着那罐吊瓶,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呢?祁泽煊醒来后会不会好一点?他心中如一团乱麻,想平静又静不下来。

十几岁的时候,祁泽煊身体素质很好的,几乎从没因为生病请假过,偶尔有点小感冒很快也会痊愈;几年过去,却好像越发的不如从前了,就像是要把少时躲去的病全都再经历一遍似的。

可身体上的病是罗廷凛不能预测的,心理上的不是,甚至是他一手造成的。

今年四月过后,罗廷凛其实非常讨厌进入医院,哪怕是路过也会不舒服,只因每次看到医院都会想起听录音笔的那天,他揭开了的祁泽煊的伤疤,看到了祁泽煊最痛苦的一面,而且那些病痛的根源就是他自己。

那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罗廷凛到现在都不敢面对第二次。

段向燃说的对,严格意义上讲,他已经没脸面对祁泽煊了。

祁泽煊带给他爱和包容,他回报对方的却是各种尖利的武器。

手心里的手指动了动,罗廷凛猛地从思绪中跳出来,看到祁泽煊悠悠转醒,他松了一口气:“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嗯。”

“你别不理我。”罗廷凛难过道。

祁泽煊没回答他。

“对不起。”

祁泽煊还是不理他。

“别生气了好不好,会影响恢复的。”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没资格生气。”

伤人的话语都是回旋镖,陆风衍和母亲曾经都这么提醒过他,如今算是应验了。

曾经他高声质问“背叛”他的祁泽煊有什么资格生气,现在祁泽煊用最平静的态度将这话还给了他。

罗廷凛只是紧紧握住那只手,就好像这是他能抓住祁泽煊的唯一机会那般,“都是我不好,你怪我就是了,不要自己闷着。”

“你没什么不好的。”祁泽煊态度依旧很淡然。

曾经这话是一句真心的夸赞,现在却俨然是另一种意味,罗廷凛被呛得哑口无言,什么都不敢多说。

“你打算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祁泽煊突然问道,罗廷凛先是一愣,接着避重就轻道:“医生说了你要先住一周院……”

“我知道我要住一周,我是问你什么时候离开。”

“……我不走。”罗廷凛小声道。

祁泽煊似乎早有预料,并没再和他争论其他的,只是闭上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轻声开口:“罗廷凛,我准备定居国外了。”

罗廷凛听到这话,“腾”地一下站起身。

“……为什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一直很想和父母一起生活。”祁泽煊说,“他们也提过几次要我过去,但我一直在犹豫,所以拖到了现在。”

“那我呢……”罗廷凛颤声问道,“你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边吗?”

祁泽煊听后竟然艰难地笑起来:“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不是吗?”

你有家人,有朋友,甚至还有陆风衍,你的身边从来不缺人,自然也不差我祁泽煊一个。

“不要这样——”罗廷凛冲过去死死握住祁泽煊的手,似乎松开了,面前的人就会马上离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离开我,别丢我一个人。”

“离了我,你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就像我们分开的那三年一样。”

罗廷凛明白了,祁泽煊甚至不是来寻求他的意见的,而是已经做好决定,不过是来通知他,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能撒手让祁泽煊离开,罗廷凛真的急了:“别去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开。”

“这对我来说是梦寐以求的,我不想轻易放弃。”祁泽煊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求求你,别离我那么远……我知道我现在做的还不够好,我一定会改的,我都会改的。”罗廷凛几乎是哀求,“我好不容易才回到你身边,别丢下我……”

祁泽煊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但是很快,这份动容又被理智冲刷,“罗廷凛,我说了这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不想再因为你放弃更多了。”

“当年我为了你放弃南湖,不顾一切地去到东璟,那是我最后悔的决定。”祁泽煊道,“我人生究极的至暗时刻,都在那几年里。”

人人都说大学是美好的,可对于祁泽煊来说不是,更荒谬的是这份错误仅仅是因为一个人。

祁泽煊有时在想,如果当年他真的去了南湖,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都说距离产生美,会不会分开了之后罗廷凛反而更能珍惜他?

一切都是因为太近了,待在罗廷凛身边这么多年,不仅他自己产生了习惯,就连罗廷凛也习惯了这种有人陪在身侧的日子。

不仅是祁泽煊,罗廷凛也忘不掉这几年他对祁泽煊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用在现在的他身上简直是最恰当的形容词。

“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祁泽煊,你打我骂我吧,怎么对待我都好,我都不会有怨言的,是我对不起你。”滚烫的泪水从罗廷凛眼中流出,泪珠滴落在白色床单上浸出一小片水渍,他几乎要跪下来,“你怎么对我我都没意见,但我求你不要离开我,真的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最后什么都不要就走了,你这样对自己真的公平吗?你可以什么都不对我做,只要我对你就好了,别赶我走,求求你。”

啊啊……

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明明是亲密的、无话不谈的关系,是只要有对方在身边,就可以感到安心,可以什么都不怕。

如今,却到了分开才对彼此更好的地步。

祁泽煊转过头去不忍看他,“我不要你赎罪,也不需要你陪我,那些年在你身边是我自愿的,我自作自受,和你没关。”

“你不能这么说。”罗廷凛大哭起来,“我毁了你啊!你怎么还能云淡风轻地说出和我没关这种话,你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我不该对你负责吗?”

他依旧紧握对方空出来的那只手,体温将原本冰冷的手掌捂热,“不要走,我真的求你了。”

祁泽煊只觉太阳穴疯狂跳动,最终,他还是没有动摇。

“人生的这些年,我为了你、为了别人、为了不让任何人失望,我勉强自己,大力伪装,一直活的很累。”

“现在,我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为自己而活。”

·

整整七天,罗廷凛都在病房陪护。

他甚至忘了自己也在骨折的恢复期,每天为了祁泽煊跑来跑去的,幸亏体质好才没有复发。

原本因这几个月相处而缓和的关系,现在也又回到原点,罗廷凛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没努力过、还是努力也白费了,很简单的一件事竟会被他搞得这么砸。

祁泽煊喜欢安静,罗廷凛哪怕想和他说话也不敢经常在他耳边唠叨;每次想要说点什么时,罗廷凛都下意识觉得祁泽煊应该是想要休息的,于是话到嘴边也被犹豫打断,最终没说出口。

这种情况下,他就只能祈祷祁泽煊主动搭理他,可是除了必要的交流外,祁泽煊真的一句话都不说,完全不给罗廷凛开口的机会。

第五天时,罗廷凛终于忍不住了,坐在沙发上轻轻叫着对方的名字:“祁泽煊。”

祁泽煊背对他侧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过了好几秒,他才听到对方很小声的回应:“有事吗。”

“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想看到我?”

祁泽煊没有回应。

“我错了。”

“你要是没事闲的,不如回去多打两把游戏。”

罗廷凛垂下眼眸,声音又低又闷:“你真的决定出国了吗?”

“没决定的话是不会告诉你的。”

祁泽煊翻了个身,将姿势变为平躺着,却没有睁开眼睛,他已经好多了,个人感觉完全可以出院,但医生不建议,他还是选择谨遵医嘱。

祁泽煊心中明镜,罗廷凛无非就是想说不要走,翻来覆去都只会表达这一种意思,他已经听烦了,不想再回复更多。

“我今天……先回去了。”出乎祁泽煊的意料,罗廷凛竟然主动提出离开,他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已经知晓。

他不知道的是,在踏出那扇门后,罗廷凛终于忍不住抬起手,胡乱地擦掉一把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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