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圣诞节，罗廷凛久违地和祁泽煊度过了。

他对圣诞节的印象基本停留在和陆风衍第一次表白那一年，之后出于种种原因，也没再在意过这个日子。

想来如果没有和祁泽煊重逢，今年怕是也一样，上完班之后就回家，等着陆风衍联系自己吧。

“不是出来过节的吗？怎么看你一点都不开心？”

祁泽煊正拿着手机给不远处的圣诞树拍照，罗廷凛愣了愣，“脑子里装的事太多了，总是忍不住去想。”

祁泽煊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没再问更多。

“走吧，去商场逛逛，吃个饭就回去吧。”祁泽煊说，“毕竟是国外的节日，在这里过不起来，没那么浓的氛围。”

说是逛商场，但他们又不像女生，也不是青少年，可逛的地方并不多；实际上商场对他们来说挺无趣的，甚至还不如街边的网吧。

“你走之前，不打算再买点什么吗？”

罗廷凛突然主动找话题：“到了那边，有些东西就买不到了。”

祁泽煊仔细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可买的，我一直对这些要求不高。”

“是嘛……”

今天是25日，再过一周，到了新一年的1月2日，祁泽煊就会离开。

时间真的好快，罗廷凛郁郁寡欢起来，之前他总想着还有时间，还能再和祁泽煊多相处一会儿，等到现在仔细一算，也不过只剩下一周的时间。

“……跨年夜，你打算怎么过？”罗廷凛问。

“没想过，就普普通通像平常一样算了。”

不出意外的回答，罗廷凛心想，他就猜到会是这样，“那我们吃火锅吧。”

祁泽煊很不解：“火锅？”

“嗯，我买食材，去你家吃。”罗廷凛顿了顿，“可以吗？”

说完，他像是怕祁泽煊有所误解，又解释说：“反正，反正我们都是自己过，不是吗？和卫锐宁他们一起只会被撒狗粮，我们就单独过……”

他那点小心思，祁泽煊如何看不出来，只不过不戳穿也不反感，便笑道：“好。”

然后，时间很快就来到了12月31日。

他们定的是晚上吃火锅，五点钟刚过，罗廷凛很准时地提着食材来了，不需要敲门，他直接输密码就能进入，自然的如同自己家；祁泽煊也准备好了电器，马上就可以开煮。

“我买了两种底料，辣的和菌汤的。”罗廷凛一边摆食材一边说，“辣的给你吃，我吃不辣的，你的锅是鸳鸯锅吧？”

“当然。”祁泽煊回答。

“……不过你胃不好，也不要吃太辣了，多吃点菌汤锅中和一下。”

等待开锅的时间略长，二人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回来？”

罗廷凛问完才发觉这话有歧义，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回来玩玩那种。”

“短时间内不会吧。”祁泽煊说，“好不容易过去一趟，来回折腾也挺累的。”

他面色如常，掀开锅盖发现水已经沸腾，“可以了，下东西吧。”

“那你去那边，平常都会做些什么啊？”罗廷凛闷闷不乐地问，“以后我们就有时差了，我还不能经常找你……”

“你可以发消息，我看到了会回复，不过电话的话就要看运气了。”

一盒鱼饼又是单数，罗廷凛这回夹起最后一个，毫不犹豫放进了祁泽煊的碗里。

明明自己是特意放进菌汤锅煮的……祁泽煊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罗廷凛这是要在他临走前，把好东西都一股脑地塞给他。

吃完后的碗筷是罗廷凛洗的，他有意放慢速度拖延时间，表面上看是想多待一会儿，实际上却是打着留宿的算盘。

他知道祁泽煊一定猜得出来，就看愿不愿意配合。

洗好碗之后他又借口上厕所磨蹭了许久，心想祁泽煊要是再不开口就得自己主动了，罗廷凛心情十分低落，不是说好做朋友的吗？怎么祁泽煊连他这点心思都察觉不出来？

正苦恼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罗廷凛。”

“怎么了？”他刚好洗完手，直接打开卫生间的门，祁泽煊正站在门外。

“你要睡这儿吗？”

罗廷凛猛地一愣。

“留，留宿吗？我可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砸中，一时间脑袋转不过弯来，祁泽煊却笑起来，“别装矜持了，我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罗廷凛感到脸上“腾”一下变热起来，努了努嘴，没吱声。

“你的洗漱用品还在，都在柜子里，你自己拿吧，次卧我打扫过了，直接睡就可以。”

罗廷凛又感激又意外，“谢谢你……”他发自内心地表示感谢，更在心中感叹祁泽煊的温柔与细心。

这么多年过去，他真的一点没变，永远善良，永远大度，永远……对自己都那么好。

洗漱过后，罗廷凛躺在次卧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其实很想找祁泽煊说说话，但对方很可能已经休息了，罗廷凛不好意思打扰；周围还是熟悉的气味，淡淡的茉莉香，躺在床上就好像是钻进那人的怀抱一样。

意识到这个想法有些过于亲密和美好，罗廷凛将身子蜷缩得更厉害了，他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呢？

舍不得祁泽煊是真的，想和祁泽煊重修旧好也是真的，他多希望自己现在是名正言顺地站在祁泽煊身边，对祁泽煊好，也能享受他对自己的好。

只可惜，一切都要过去了。

罗廷凛不由得心想，自己有没有能出国的机会？要等多久？要攒多少钱？等到那个时候祁泽煊还会是单身吗？祁泽煊当年为了他放弃更好的选择，他可不可以也追随祁泽煊一次？

想着想着，思维逐渐发散开来，意识也变得模糊，不知不觉间，罗廷凛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罗廷凛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

他先是疑惑会有谁在这个时间过来，紧接着又想祁泽煊为什么一直不去开门；没办法，虽然并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此刻也只能由他去接待来客。

门一开，外面站着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妻，罗廷凛一愣，对面的两人显然也很震惊，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间场面尴尬无比。

“祁泽煊是住在这里……没错吧？”

中年妇女疑惑地问道，罗廷凛这才发现她的眉眼透露出些许熟悉感，“是，他是住在这儿，请问你们是……”

二人表情马上放松下来：“我们是他的父母。”

父母。

父母？

罗廷凛如石化的雕像般愣在原地。

“我，我是他朋友，昨天来玩……顺便留宿的。”罗廷凛慌张起来，说话开始变得语无伦次，“那个，你们先进来吧，他现在应该不在，我，我去拿拖鞋……”

门外的祁盛越与王茗薇对视一眼，不解的同时也带了些探究的意味。

罗廷凛简直要疯了，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祁泽煊父母不是在国外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的？

而且一大早的祁泽煊不在家是去哪了啊？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父母会来？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提前告知自己？他现在还穿着睡衣，根本没打理过，这不是要完蛋了吗！

他也不确定祁泽煊父母认不认识他，认识也好不认识也罢，他的形象在那边可是全毁了啊！

“叔叔阿姨，你们，你们喝茶……”罗廷凛小心翼翼地将二人引到沙发处坐下，自己跑去餐桌拿过杯子和水壶倒茶。

王茗薇一直含笑望着罗廷凛，似乎对他儿子这个“朋友”十分感兴趣，祁盛越则四处打量着屋子四周，最终眼中透露出一丝欣慰。

“那个，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去洗漱一下再来可以吗？”罗廷凛站在二人对面，小心翼翼地问，“现在这样，实在太不讲究了……”

王茗薇依旧笑着，语气温柔：“你去吧，没关系的。”

罗廷凛逃也似的冲进了卫生间，期间还不忘去屋里拿手机，疯狂给祁泽煊发消息。

他不好意思把长辈晾在外面太久，用毕生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又换了一身衣服，才重新回到客厅。

“叔叔阿姨，你们早饭吃过了吗？要不要我给你们做点什么？”

“我们来的路上吃过了，不用麻烦的，你要是饿了就去吃。”王茗薇说，祁盛越倒是毫不掩饰地看着罗廷凛，末了说道，“你对这里好像轻车熟路啊。”

“呃，我，我来过几次所以……”

一向能说会道的嘴在这里打了折。

或许是对于以前的行为有所愧疚，罗廷凛不太敢直视二人，坐在旁侧的沙发上无比拘束。

“你别吓唬孩子。”王茗薇一拍丈夫的大腿，转头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既然是我们泽煊的朋友，阿姨也该认识一下。”

“我，我叫罗廷凛……”

他说的很小声，是怕二人听了这个名字就把那些恶行一一对上号，发现原来欺负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有点耳熟。”祁盛越想了想，“不过好像前几年听得多，最近几年没怎么听泽煊提起过。”

“是，我们最近……才重新联系。”

坐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很煎熬，罗廷凛也不知道自己硬着头皮和祁父祁母聊了多久，密码锁声音响起的那刻，他终于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祁泽煊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袋早餐。

见到父母，他显然也很惊讶，不过好在他提前看到了罗廷凛的消息：“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

王茗薇立刻冲上去抓着自己儿子的双臂，眼中满是心疼，“一点肉都没有，简直是皮包骨了！”

祁泽煊无奈地笑笑：“哪里有那么严重。”

“还不严重？妈把你打包送去当明星，你不用减肥都能出道了！”说着说着，王茗薇眼里逐渐涌出湿润的眼泪，祁泽煊赶忙安慰她，“妈，我真的没事，我以后多吃点。”

“泽煊，你妈说的对，你确实太瘦了。”祁盛越也在一旁附和，“我刚才看着你，感觉随便一拳都能把你打退，你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壮年，这样不行。”

“爸，你怎么也不找点好的形容……”

“好不容易放个假，你怎么早起出门，还是你朋友帮我们开的门。”祁盛越说道，“就是这位，你再介绍一下吧？”

祁泽煊看了眼站在后方不远处的罗廷凛，对方脸上写满了焦虑与不安，食指一直绞在一起。

“……朋友吗。”祁泽煊喃喃道，他面无表情地转了圈眼珠，似是在说理所应当的事般，“确实是朋友，男朋友。”

罗廷凛身体一震。

王茗薇和祁盛越显然也被这三个字震惊了，尤其是王茗薇，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祁泽煊，“泽煊，你，你是说，这是你喜欢的人？”

“嗯，算是吧。”

祁盛越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音。

“好吧，你喜欢什么性别都无所谓，我们只要你开心……”王茗薇很快又冷静下来，回头看了看罗廷凛，“既然是男朋友，为什么不直接说呢？怕我们责怪你们吗？”

“茗薇，这种时候明知故问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祁盛越面上很平静，大抵是出于职业病的原因，像是很快消化了这一事实，实际上心里却不见得能马上接受。

但他看向祁泽煊的眼神却非但没有怪异，反倒透出些钦佩，“泽煊，无论什么选择，你只要自己不后悔就好。”

“我知道，谢谢爸。”

祁泽煊的那句“男朋友”，听后最震惊的人莫过于罗廷凛。

他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双手也同样，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那一瞬间沸腾，罗廷凛甚至根本顾不得长辈的在场，走上前一把拉过祁泽煊的手：“和我来一下。”

短短几个字，他却止不住颤意与哭腔。

祁泽煊被他拉进卧室，语气很温柔：“怎么了？”

“你刚才说什么？”罗廷凛问，祁泽煊笑了笑，“说你是男朋友，这回听清楚了？”

“……你真的愿意接受我了？”眼眶快要装不下泪水，罗廷凛不安地望着祁泽煊，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实发生的。

“陈医生不是说，要我们互相给对方安全感吗？”祁泽煊缓缓道，“我已经给过你了，剩下的就看你吧。”

罗廷凛并没有第一时间作答，过了许久，祁泽煊突然听到“呜”的一声。

“我也会给你安全感的……我一定会做好的，谢谢你，祁泽煊……”

罗廷凛边说边哭，不停用手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对不起，我……”他根本止不住泪水，心中说不上明确的感觉，“明明应该我先说的，真的很感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我会把犯的错都弥补回来的，祁泽煊，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呜呜……”

这家伙哭的这么伤心，祁泽煊竟然难得没感同身受，反倒笑了。

他轻轻抱住罗廷凛，身上充满着熟悉的茉莉香：“嗯，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