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送沈云墨开学，日子也不远了。开学前一天晚上，师哥们本来要给沈云墨践行的，但走了一半路，沈云墨妈妈一个电话打过来叫他回去收拾行李，他也就灰溜溜回去了。主角走了，其他人却没散伙，借着这个机会又是出去好一通潇洒。夏清堂喝了点小酒，但念及第二天要送沈云墨上学，就没敞开喝。倒是宋云音喝得差不多了，夏清堂还得给他扛回去。

刚刚到家，师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京剧，见两人进来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夏清堂给宋云音弄碗冰糖雪梨水，别伤着嗓子。

刚忙活完，夏清堂就接到了沈云墨打来的视频。沈云墨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门关着，安安静静的，墙边放着两个行李箱和一床被褥。

”清堂师哥，你们就吃完啦？”沈云墨坐在床上，抱着一个嘟嘟猫玩偶，看上去乖乖的。

早吃完了。”夏清堂把镜头对准趴在床上的宋云音，“刚把这个醉鬼安顿好，这会儿累着呢。”

沈云墨愣了片刻，犹豫半天开口：“你也喝酒了？”

“没喝多少。”夏清堂伸手给他比划，“就半瓶，还是啤酒，不至于灌醉我。我想着明天送你，答应了的，别喝多了误事。”

“就算不送我也不能喝多了啊。”沈云墨小声嘟囔，“大酌伤身。”

夏清堂听着他这话笑了：“你怎么比我还像师哥。”

沈云墨抿了抿唇，没说话。

“好啦，早点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呢。”夏清堂没在电话里和他多说，但还是装模作样叮嘱，“记得检查一下有没有东西忘了带啊，明天早上八点，我和迟子哥到你家门口接你。”

鉴于沈云墨东西可能比较多，夏清堂特地提前让任清迟开车来接他们，有个交通工具总是好的，人多也省事嘛。

只不过小师弟似乎不太喜欢他喝酒。夏清堂回想了一下方才沈云墨的表情，还是决定以后喝酒背着他喝，免得把小朋友惹生气了。

宋云音还在床上躺着，一会儿翻身一会儿掀被子的，嘴里还不停嚷嚷。夏清堂拿他没办法，索性把他一个人留里头，自己在家转悠会儿。

“清堂。”看他下楼，万君檐笑着叫住他，招手唤他过来。

“怎么了师父？”夏清堂蹦跶着过去，坐在万君檐旁边。

“明天小墨就开学了，下个月你又没搭档咯。”万君檐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叹了口气，“准备怎么安排呢？”

夏清堂倒是很有觉悟：“都听师父的，然后等云墨国庆回来再一块儿上台呗。”

万君檐拍了拍他的肩，难得正了神色问他：“后悔吗？”

“后悔什么？”夏清堂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整得云里雾里。

“后悔没上高中来跟着我学说相声啊。”说起这个，万君檐心里也内疚，“来了还没个稳定的搭档，演了上场没下场的，憋屈吧？”

“您这话说的，怎么会呢。”夏清堂没想到是这件事，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当时本来就是我跟我爸妈说要来跟着您学习嘛。来的这些年，我学到的不比学校里学到的少。而且我就喜欢说相声唱小曲，至于和谁说，和几个人说，都不重要。”

见万君檐一时间没说话，夏清堂又说：“而且啊，学文化又不只是在学校里，中华传统文化那也是文化嘛，民间艺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市井风俗，都是文化啊。我现在至少是个有文化的人，有没有文凭，其实真的没什么所谓。毕竟不上学，说相声也能挣钱吃饭嘛，没区别的。”

“不愧是我的徒弟啊，口才比我都好了。”万君檐这才终于放下心来，看着夏清堂的眼睛，“你和小墨呀，还真是一个路子。模样都生的好，也都很有天赋，台上都放的开，这就最好了。我就常常在想，要是你也在学校里多学几年，会不会也像墨儿那样，少吃些学艺练功的苦，还能涉猎广泛一些，学些其他技能，以后也多几条出路。”

万君檐是出了名的为徒弟考虑。他没有娶妻生子，就自己一个人，带大了十来个徒弟，从前不挣钱不说，还常常倒贴钱。但他从来没有亏待过任何一个徒弟，舍不得打狠了，舍不得骂凶了。所以啊，徒弟们和他都有很深的感情，私底下相处像朋友一样。有时候觉得自己没有给徒弟们提供好的成长环境和条件，还成天挂在嘴边念叨着，自己偷偷自责好一阵。

“不过呀，你比小墨好的一点就是家里人都支持你。”说到这个，万君檐又叹口气，“墨儿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他爸妈的呢。怎么会有家长比我这个老东西还要死板啊。”

听到这里，夏清堂没忍住笑了：“师父，要是您都算死板，那这世界上一半多的人都得是老古董了。”

“得了吧，”万君檐摆了摆手，“总之啊，小墨的家长我看都不太好相与，你明天送他的时候要是碰上他父母亲了，记得做好最基本的礼仪就行，少说些话。

夏清堂乖乖点头：“好的师父，我记住了。”

和师父谈过心，夏清堂放轻了脚步，生怕吵醒了楼上的宋云音。结果上楼一看，这家伙已经嫌热趴到地上去了。

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师兄弟的情谊，夏清堂真想给他录个像发自己那十多万粉丝的微博上。

等宋云音彻底安分下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夏清堂定了五个闹钟，就担心自己起不来。结果第二天早上，第一道闹钟响之后，夏清堂出奇的清醒。

因为宋云音被吵醒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闹腾他师哥来了。

“夏儿？起啦！”

“墨儿等着你呢！”

“送小孩儿上学啦——”

“再不起来你搭档不要你了啊！”

“清堂师哥？”

“真睡着了？不能啊，我动静不小啊。”

“闭嘴！”夏清堂忍无可忍，从床上坐起来，抄起枕头就甩在沈云墨身上，“我起了我起了我起了！”

“嘿嘿。”宋云音这才坐回到自己床上，慢悠悠开始玩手机。

任清迟七点半准时到达了小别墅外头，夏清堂收拾好走下去时间刚好。他特地倒饰了一番，对着镜子整理了好半天的头发，结果下楼小风一吹，全乱了。

“你给墨儿打个电话，问他需不需要咱上楼去。”任清迟踩了油门，顺带把夏清堂面前的镜子翻下来，“还有你那头发，乱成什么样了都，还是有点形象管理吧。”

夏清堂说起这个就闹心：“我出门做了发型的，风一吹啥都没了。”

于是乎，他就一边整理发型，一边给沈云墨打电话，方便满足任清迟的好奇心，他还开了免提。

“ 墨儿，收拾好了吧。”夏清堂把刘海理出来，“我和迟子哥过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沈云墨在搬东西：“好嘞，我这会儿往楼下来了。”

“你别这会儿啊，你发那定位我们还有十分钟才能到呢。”夏清堂看了一眼手机主页的时间。

“不是，”电话那头“吱呀”一声，应该是把门打开了，“我爸妈不帮我搬东西，我得多搬几趟，全部搬下来应该差不多了。”

“别啊墨儿，东西实在多我俩上楼来帮你呗。”任清迟按了按喇叭，又转过一个路口。

“不用了迟子哥，都麻烦你们来送我了，哪能再让你们帮着搬东西呢。”沈云墨那边闷哼一声，像是在抱什么重物。

夏清堂不忘叮嘱一句：“你小心点啊，别伤着自己。”

“得嘞哥。”

挂了电话，任清迟才发现哪里不对劲似的：“诶，这小墨的爸妈为啥不送他啊？”

“他说不让他爸妈送，我也没问。”夏清堂放下手机，又开始琢磨自己那几撮头发，“而且啊听师父的意思，我总觉得他爸妈性格不太好。”

“也是。”任清迟点点头，“要么人家过了这么久才进楼呢。”

夏清堂叹了口气：“算了，咱别在背后谈人家家里事儿。”

他俩到沈云墨楼下的时候，沈云墨正往外推行李箱，看见他俩赶紧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师哥们。”

“东西放那，我俩来帮你搬。”任清迟甩了甩胳膊，去搬那个大行李箱。

夏清堂刚把一大袋被褥提起来，整个人都是往下一顿：“天呐墨儿，你这东西怎么这么沉呢。”

“里面有几本小说，得偷偷带过去，不然会被发现。”沈云墨一边答话，一边把小的行李箱塞到车后备箱里去，“总要在学校忙里偷闲吧。”

“难怪不让爸妈送呢。”任清迟在后备箱腾了块地方，把大箱子顺了顺，放在边上，还不忘打趣沈云墨。

三人上车后没敢耽搁，直奔沈云墨的学校。下车前，任清迟特地把车里的口罩分给他们，不容易被认出来。

“你们宿舍在哪啊？”夏清堂把那一大包被褥搁在大行李箱上推着走，“有电梯吗？”

沈云墨在后头背着书包，手里还搬了一箱书：“当然……没有。”

任清迟没忍住爆了句粗：“墨儿，这一趟下来纯当减肥啊。”

周围一直有学生往他们这儿看，但都处于眼熟没敢叫名字的状态，他们也就一路通畅到了寝室楼下。就是搬东西还是费劲，一群年轻人，愣是搬出了七老八十的气质，一趟一趟慢慢来，最后弄得一头汗。

“411……410……”夏清堂一个个数着寝室门牌，“走反啦，那边。”

“师哥，平台另外一边第一间。”沈云墨刚从楼梯上来，在原地待着歇了会儿，“您把门一推就成。”

寝室里已经有室友到了，他的父母刚刚大包小包从宿舍拎空箱子走，他这会儿正一个人收东西，看着三个戴口罩的人，吓了一大跳。看到最后面的沈云墨摘下口罩，才反应过来，兴奋地叫了一声：“哎哟，真是你啊，清云楼的沈云墨！天天刷微博看着你们的相声，老早就想来现场了，没想到能成室友！”

“缘分啊。”沈云墨放了箱子，笑着回话，“下次来楼里提前和我说一声就行，票钱算我的。”

“合着你们以前不是同寝室的啊？”任清迟摘下口罩靠着墙，有些不明所以。

“高三开学重新分班了，”沈云墨给他解释，顺手递了张纸给他擦汗，“这个班是单独拎出来冲刺的班，按照高二统考成绩分的。”

“诶，这两位也眼熟啊。”室友眼睛就没从仨人身上挪开过，“你搭档和……任清迟！”

“你好啊。”夏清堂取了口罩，笑着和他打招呼，“以后我们墨儿就拜托你多关照了。”

“说的和要把我嫁出去似的。”沈云墨职业病犯了，下意识就想接。

夏清堂反应也快，一点没让话掉地上：“是啊，天要下雨，搭档要改嫁，拦不住啊。”

“这意思分明是你不要我了好吧。”沈云墨轻轻在夏清堂背上拍了一下，“薄情郎。”

这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就让夏清堂心潮荡漾了，嘴角不自觉扬起来，好半晌没接话。

“行了爷们儿，别演那出风月戏耽搁人家墨儿了。”任清迟在宿舍阶梯柜上坐下来，拿了本沈云墨的练习册当扇子扇，“人家把东西收了还得上课去呢。”

夏清堂这才回过神来，再看向沈云墨那位室友，一脸“嗑到了”的诡异笑容。

要了命了。

“师哥，你们先回去吧，待会儿太阳大就更热了。”沈云墨开始铺床，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瓶消毒酒精往床周围喷了喷，“我这边没什么事了，自己能搞定。”

夏清堂看着他一个人忙活，有些心酸：“你那些书呢，多重啊，一个人可不好搬。”

沈云墨冲他挥挥手：“我装行李箱里推过去就成，一小段路，没问题的。”

“那你那个空了的行李箱和大袋子需要带回去吗？”任清迟也不太放心，一直念叨着。

“放心，我又不是两三岁小孩子了。”沈云墨把床单被罩拿到床上，自己又开始捣鼓，“谢谢师哥送我，咱等我放假再见。”

“啧啧啧。”任清迟不由感叹，“上学不容易啊。”

夏清堂跨出门的那一刻还不忘补一句：“好想来一首《铁窗泪》应个景啊。”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任清迟非常配合，“手扶着铁窗我望外边……”

“什么玩意儿！”沈云墨在里头笑骂，还掺着他室友低低的笑声。

“说好了，放假回来上台讲我的新稿子啊。”夏清堂最后看了沈云墨一眼，终于还是被任清迟拽走了：“墨儿，在学校好好学，回来师哥们带你出去玩。”

“知道了！”沈云墨扬着嘴角，低声喃喃，“怎么比我妈还唠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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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学校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