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程迎着晨曦微露在河道上跑了近半小时。

夜色悄然离去，天际崭露出微弱的光芒，远方传来一声鸡啼，小镇在逐渐苏醒。河岸两边的人家开始沿河生炉子，还有在河边石阶浆洗衣服的，更有人拿着鱼笼往河里捕鱼。

前面是一座石桥，陆云程不由放慢脚步。他出了一身汗，衣服被沾湿了紧贴着胸腔肌肤。

他缓步走上石桥，在桥顶停下，双手撑在石栏上调整着气息。抬眸远眺，第一缕晨光照在古老的黛瓦上，市井气息与江南古韵尽收眼底。

目光落在桥下河边的某处，陆云程忽然站直身体，嘴角下撇，无语凝噎。

尽收眼底的不仅是美景，还有三个熟悉的脑袋。像被推倒的骨诺米牌似的，一个挨着一个，她们在绿荫下的青石板上睡得正香。

陆云程抱着手臂慢条斯理地从桥上走到树下，站在她们背后垂眸瞄了一眼。

只见三个人的头都套上卫衣帽子，一个靠着另一个的肩，倒成一片，队伍排序照旧从高到低，夏籽坐在中间。

日上枝头，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下来，点点光斑随风摇曳。

陆云程手抵在下巴咳了两声，她们动都没动一下，见这么委婉的方式没有成效，陆云程只好一个一个叫唤：“夏夏？”

没反应。

他换了个人：“赵总？”

依旧没反应，但在意料之中。

最后，陆云程不抱希望地喊：“小方。”

“哎。”方雨溪含糊应了一声，头从夏籽肩上缓缓抬起回头看，有些讶异地眨眼，“小老板？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在这？”他出了一身汗，河边风大些更凉快，陆云程径直走到河边，背对着她们而站。

方雨溪揉眼，“我们是出来看日出。”看清天色后，方雨溪震惊，“啊，太阳都这么老高了？”

陆云程偏头瞥了眼方雨溪，无语写满一脸，“我看你们是出来搞笑的。你把她们叫起来，我请你们去吃顿早饭。”

方雨溪哦了一声，先推了推身旁的夏籽再伸手去拍赵可可，“醒醒，都醒醒。”

夏籽醒了，她动了动眼皮缓慢睁眼，人刚醒来意识还在游离，样子看起来呆呆的。她活动了两下酸胀的脖子，蓦然发现波光粼粼的河水边站着一个宽肩窄腰的男人。

他穿着贴合身材的黑色速干衣裤，勾勒出优越的身材线条，双手掐在腰上，手指白净修长，手背上凸起的血管隐约可见。

第一眼，夏籽觉得很赏心悦目。

再看一眼，夏籽赞叹这人真是个行走的衣架子，这肩，这腰，这手。

似乎感受到夏籽的眼光，他忽然回头。

陆云程头上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半张脸被帽檐下的阴影覆盖，夏籽只看到他高高翘起的唇角，笑得如头顶上的日光，明朗灿烂。

他微歪下脑袋，笑得更浓，“夏夏，你干嘛这么看我？”

夏籽认出来这把声音，“哦，是你啊。你怎么在这？”

“你这语气微微失望是几个意思？”陆云程笑着走了过来，“显而易见，晨跑。”

他伸手捡走掉落在夏籽帽上的枯叶，明知故问：“你们呢？”

“嗯……出来逛景点。”

陆云程看了时间，故意拉长声调，“现在才七点。”

“对，就是网上说……”夏籽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一定要在清晨时分出来逛南浔……才能体会到那份独特的宁静致远。”

现编得很明显，陆云程没拆穿反而佯作认同地点着头，“你说得对，体会到了吗？”

一阵风吹过。

树叶沙沙作响。

树影在地上摇晃。

这里节奏很慢，连风都是温柔的，不急不躁，让人精神很松弛。

夏籽下巴微抬，同他对视，“体会到了，很宁静，很致远。”

“还很催眠。”陆云程替她补充，他眯着眼睛去看天上的太阳，“你们几点出来看日出？”

夏籽努力回想，不太确定地说：“五点吧？”

方雨溪纠正：“五点半。”

“哦豁，了不得，这么早起床。”陆云程说。

方雨溪摇摇食指，神情颇感骄傲，“不是起得早，是压根就没睡，熬最深的夜，看最美的日出。”

“看到了吗？”陆云程调侃，“走吧，请你们吃早餐。”

“无所谓啦，下次肯定能看到的！”方雨溪很雀跃举手提议，“那我们去吃那家泡泡馄饨吧，我看好多人都有推荐。”

馄饨。

陆云程朝夏籽看去，夏籽触碰到他的目光，相视几秒，两个人同时转开脸。

陆云程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方雨溪不解。

“因为我是老板，我做主，去吃面。”

夏籽以为方雨溪要冲他这句专.制的话辩上几句，没想到她秒妥协，“那好吧。”

陆云程又说：“不过小方，当务之急你应该先把赵总叫醒。”

“好嘞。”声音脆响，方雨溪一直很有给人当小弟的潜质。

-

这个时间点尚早，游客还没大量涌进景区。但夏籽和陆云程昨天吃过的面馆还是食客络绎不绝，喧嚣热闹。

陆云程照旧领着她们去了后巷，她们坐下后陆云程把上次拍的菜单给她们选择。

作为一名纯正的游客，优先选择当地特色。方雨溪和赵可可都要了双交面，夏籽昨天吃过了，这次点了碗爆鱼面，

记下她们的面，陆云程就回到店里下单。

没多久，他捧着个托盘回来了。走近的时候，听见赵可可正在和夏籽说话。

“我们明天坐几点的高铁？”

夏籽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说：“这不得问你自己吗？你几点去订货？”

赵可可竖起兰花指，优雅地比了个ok：“行，我来安排。那我们今天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坐明早十点的动车？”

又来立falg。

夏籽正要吐槽她的时候，陆云程已经放下托盘，把面分配好端到她们面前，“你们明天要走了？”

赵可可拿起筷子，“对，有点事。”

“我记得你们在我们民宿订了七天？”

“方雨溪会继续住。”

“那你和夏夏……”

“我和夏夏就不回来了。”

夏籽全程没吱声，带着莫名的心虚也不敢去看陆云程，只顾着埋头吃面。

陆云程抽张纸巾擦着粘到汤汁的手指，然后把纸巾捏在手心里，“我出去买包烟，你们先吃。”

他转身离开，夏籽也放下筷子，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解释一下，放人鸽子始终是不对的。

“我出去买瓶可乐，你们先吃。”。

夏籽追了出去，陆云程没走远，就站在长街上一家很有年头的老式小卖部前。

她走到陆云程身边，陆云程瞄了她一眼没搭理她，俯身去看灰蒙蒙布满划痕的玻璃展示柜。柜子里的香烟盒子色彩丰富，红的蓝的绿的，按颜色分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见他没理自己，夏籽也没说话安静地站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也开始研究起柜子里的香烟盒子。

陆云程的目光在各色盒子之间游离，最后往上一挑落在夏籽脸上，“你过来做什么？”

“买可乐啊。”

“面馆里有，不用特意跑出来。”陆云程下巴往小卖部里头一抬，“饮料在里面，没在这。”

“这我知道，我想喝香草味的。”夏籽摸了摸鼻子，干巴巴说，“我明天要去杭州了。”

“嗯。”陆云程取下头顶的鸭舌帽重新戴好，修长的手指轻点着玻璃柜面，“那你还约我？耍我呢？”

“我怎么敢耍你，你那么凶。”

陆云程一声冷呵：“你真记仇。”

本来，夏籽已经打定主意不去了。但赵可可这批新款夏装款式设计新颖独特，单看实拍图不太确定适不适合大众市场。所以求夏籽一定要过去帮忙试版，免得货砸手里了卖不出去，损失惨重。

这根本不需要考虑，赵可可的生意可比在南浔多待几天重要多了，所以夏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夏籽讷讷说：“其实，我昨晚就说过‘说不定到时就不去了’。”

她确实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但陆云程没想到她能变卦得这么快。

夏籽还试图给自己找台阶，“你昨晚明明很大度地说没关系……”

她还没说完，陆云程蓦地站直身体，一言不发，高大的身影落在她身上。身高的差距压低夏籽的气势，她声音微弱，硬着头皮继续说：“你可以等下一次。”

隔了许久，陆云程哼笑一声说：“那你说，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你走了，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他语气很淡，却透着兴师问罪的意味。

夏籽眼神闪了闪，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继续拉扯。她向陆云程伸出右手，“虽然这话现在说有点晚了，但是，认识你我很高兴，陆云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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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