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逢春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惊醒,睁眼有些恍惚,先看看左右,自己身上也没盖什么锦被,身旁也没有什么丫鬟侍女,更没有什么帅气多金的春厂督。
“做了个这么逼真的梦”,柳逢春摇摇头,晃晃脖子,从地上爬起来。好在开着地暖,地毯又厚又软,这么长的一个梦,硬是从除夕晚上睡到了初一中午。
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柳遇春的吼叫,“小妹,小妹”。
柳逢春慌忙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去开门。
“你干什么呢?半天不开门”,柳遇春呼哧带喘地闯进来,先搂了搂小妹的肩膀,算是打了招呼,又反身出门,一趟一趟地搬进来几个箱子。
“我睡着了”,柳逢春看着哥哥搬东西,也不帮忙,自己一个踮脚,跳上了旁边的桌子。晃悠着两条腿。
“早就跟你说了,家里不缺你挣那仨瓜俩枣,你用不着天天码字”,柳遇春将妹妹从桌子上抱下来,放到椅子上,开始拆外卖袋子,“你想看小说,充上几千块钱,看个够就是了”。
“找不到我想看的”,柳逢春蹲在椅子上,撅着嘴,指了指最远的外卖盒,“那是什么?”
“腊鸭子”,柳遇春坐了下来,“我拆了给你吃”。
有这么一阵子,柳逢春真的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柳遇春去洗了手,厨房里拿了盘子,低着头专心拆一只鸭腿。鸭皮撕下来,直接塞到自己的嘴巴里。鸭肉撕成小条,摆到盘子里,递了过来。
他从小就是这样子。
爸爸妈妈说,柳遇春说话很晚,怎么教都不肯开口。突然有这么一天,他突然就说话了,开口却是“妹妹”。
家里他是独生子,哪里来的妹妹。他这一开口不要紧,把妈妈吓得不轻,以为又怀孕了,违反了规定,没等单位找来,自己先心虚地辞职了。可是等啊等,等到月经如约而至,这才意识到辞职辞早了。
可工作辞了,生活还要继续。好在爸爸开明,鼓励妈妈在家学习考大学,自己一个人挣钱养家。两个人的感情,没有因为这点儿小变故而变淡,反倒是更浓烈了。去给儿子报户口的时候,人家问,小孩儿叫什么名?爸爸想都没想就说,“就叫柳遇春”。妈妈在身后一脸娇羞,伸手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把。
于是,老柳家的大儿子得了个电影里的好名字。
柳遇春长得很快,个子窜得比同龄人高很多。他脾气不好,跟大院里的孩子们都玩儿不到一块儿去,稍不如意,就动手打人。他也不懂得谦让弟弟妹妹,不管年龄大小,惹到了他,就是一顿暴打。
邻居们都敢怒不敢言,只能私下里议论,“这孩子是严|打的材料”。
为此,爸爸妈妈也很苦恼。那时候,爸爸已经下了海,家里的经济收入明显超出旁人家一大截。妈妈趁着这个便利条件,一鼓作气,读了硕士,又读了博士,成了远近闻名的知识分子。只是,读再多的书,也管不了叛逆的儿子。
柳遇春上初一的一天,他照样逃课出去玩儿,晃悠到公共汽车站旁边,尿急,本想随地解决了事,迎面走来一个漂亮的女警察,他看呆了,一扭头进了女厕所。
女厕所里没有人,水池子边上却扔着一个包袱。柳遇春去捡来看,里面是个漂亮的小女娃。
妹妹这不就来了嘛。
柳遇春第一次跟父母犯了犟,任谁做工作也不撒手,就是要自己养活这个妹妹。闹了几天,父母也没了辙,养活就养活吧,家里也不缺这一口吃食。
可谁承想,妹妹来了,柳遇春也改了性,变得文明了起来。
去给妹妹上户口的时候,人家问了,孩子叫个什么名啊?爸爸想都没想就说,“就叫柳逢春”。一旁的妈妈脸颊绯红,竟然又害羞了起来。
慢慢地,柳逢春大了,上了小学。柳遇春高中毕业,鬼使神差地进了大学。
再后来,柳逢春也上了大学。柳遇春的公司已经上市了,可以坐在家里数钱玩儿了。
就是因为有了柳遇春,柳逢春的生活,一点儿也不像是被遗弃的,反倒是像柳遇春亲生的。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这个问题,柳遇春的一个女友,喝了点酒,嘴上没个把门的,柳遇春也喝了酒,抄起酒瓶就砸了过去。女孩儿被砸得酒都醒了,也不敢大声哭,在朋友的簇拥下跑了。柳逢春那时候在上高中,晚自习回家,看到哥哥在家,身上湿漉漉的,还笑他莫不是喝了酒尿裤子了。柳遇春也是酒壮怂人胆,仗着喝了点酒,一把就把她搂在怀里,说了好些肉麻的话,絮絮叨叨说了一个晚上。可第二天醒来,怎么也不好意思承认了。
“快吃啊,你看我做什么?”柳遇春抬头见妹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轻轻地拍在了她的腮上,顺便还捏了捏她的耳垂。
见妹妹低头吃着,他开始了例行唠唠叨叨。“给你买了几箱牛奶,记得每天都要喝啊。码字累了就出去散散步,整天窝在家里,把自己呆傻了”。
柳逢春嘴里塞着八宝饭,这是柳遇春做的,掺了话梅肉和芒果干,还有足量的红糖,吃在嘴里又甜又酸,味道一言难尽。“这个我知道,没灵感了我就出门了,你放心”。
柳遇春翻了个白眼,“谁信你的鬼话”。
突然,柳逢春想起来了,“哎,哥哥,你怎么出现在这里?昨天不是还说在三亚过年吗?你那个漂亮的小女朋友呢?”
“别提了,分了”,柳遇春手一挥,“跟你感觉差太远了”。
“哈?”柳逢春一口糯米噎在嗓子眼儿里,也被刚才这句话噎了个半死。
他到没什么在意的,在屋子里转了转,“房子忒小,也没个保姆间,保姆来了住哪啊”。
“别别别别别别,我没说我要请保姆”,柳逢春站起来,站到哥哥面前去,努力地仰着头去看他,可还是只看到他的下巴,看不到他的眼睛。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跳了上去。柳遇春很轻松地就抱住了她。“哥,我不想请保姆,我不想见外人”。
柳遇春此时一腔春水化作飞雾,在妹妹的糖衣炮弹攻势下,根本找不到东南西北,只有妹妹说什么,他答应什么的份儿。
这样的感觉,在历任女朋友那里,根本找不到一星半点。
他控制着情绪,把柳逢春放到沙发上,自己伸手拉过来一个小凳子,坐了上去。指了指门口一堆袋子,“都是给你买的衣服”。
“哦,对了”,他从自己脖子上拽出一根红绳,红绳一端栓着一个翠绿色的佛头,“这个给你”。
“又给我这个,我能有几个脖子,戴一个还不够?”柳逢春撅着嘴,从自己脖子上也拽出一根红绳,红绳一头系着一个黑白色双鱼佩,顶上还配了一个小小的黑白色太极八卦。
“你这个玉质不够好”,柳遇春伸手去拿,却拿空了。他不敢对妹妹说,年前请高僧祝祷,却算到妹妹时日不多。再追问,只说天命难违,却不说是什么。
后来,他借口年底了,哄骗全家去做了全面体检,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他有些不放心,冬至那天,带上重礼,独自一人驱车千里,恳请大师答疑解惑。大师闭门不见,他程门立雪,站在寒风中一天一夜。最终,大师没有给出答案,却给了这个玉佩。
柳遇春是个仔细人,并不放心将一块陌生的玉佩交给妹妹佩戴。为求保险,他自己先佩戴了一个月,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今天特意来换掉妹妹的黑白鱼佩。
“我不,我就喜欢这个”,可是妹妹并不买账,不肯换。
柳遇春嘴笨,不知道怎么说话,只能动手去抢。
他嘴里叼着红绳,绿色的佛头在他下巴上晃来晃去。左手将柳逢春双手捏住高举,右手向她胸|口探去。一扯,家居服的扣子就掉了,刚刚藏进去的黑白鱼佩,轻而易举就看到了。他放慢了动作,伸出两指,将玉佩捏了出来,没有碰到她的皮肤。一扯,红绳就断了,他收回手臂,将玉佩装进裤子口袋里。
柳逢春还在踢腾着脚,但反抗根本不起作用。新的玉佩轻而易举地就套上了她的脖子,滑进了她的胸口。
这才放开她。
她喘着粗气骂道:“柳遇春,你是土|匪强|盗吗,手脖子都被你扭断了”。
“谁让你不听话,送你个东西还要跟打仗似的”,柳遇春站起来,背过身去,将猝不及防的反应遮掩住,声音都在打颤。
柳逢春还在哼哼唧唧,见哥哥没在看自己,便滑下沙发,转到他面前来,边哼哧边跺脚。“我那块呢,你还给我”。
“绳给你扯断了,回头换了绳再还给你”,柳遇春脸红到脖子、耳朵,继而蔓延到了胸前,扔下这么句话,拿起大衣就冲了出去。
“德性”,柳逢春不解内情,跟在后面问他,“大冷天的,你又要去哪?”
电梯里传来他的声音,“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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