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柳桃溪早早收拾好了行礼,坐在小院里等着乐宴来。
本来侯府夫人要来送送,但被柳桃溪委婉拒绝,只说了要等乐世子拿东西来,侯府夫人也就懂了意思,给了柳桃溪一大笔报酬,还叫柳桃溪以后若需要离京尽管找她。
李栖月看见这么多钱别提多开心,在院子里拿着银票转圈圈,最后转累了,她朝着树上的小巢吹了两声口哨,等小雀俯冲下来后,在它面前洒了一把小米。
“小雀啊小雀,我们要走咯。”
小雀什么也不懂,只一点点的啄着面前的谷子,完全不知这是它最后一次在李栖月这讨吃食了。
乐宴来的不晚,叫柳桃溪等的原因,不过是他得把孟邵谦从被窝里捞出来,毕竟那张卷宗自从孟邵谦拿出来后距离一直在他那保管。
于是柳桃溪一抬头,就是乐宴拎着孟邵谦推门进来的场景。
孟邵谦还有些睡眼惺忪,零零散散没骨头一样,看见柳桃溪和李栖月后勉强站直了些,一巴掌打掉乐宴的手,笑道:“哟,都等我呀。”
“谁等你了?”李栖月摸着小雀白他一眼,“我们要走了,今天就走。”
她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说中午走,还提前整理好出来等,看见乐世子过来才有些顿悟,不过她并不打算给孟邵谦什么好眼色。
“嘿嘿,小丫头你还真想错了,他们今天还真是在等我。”孟邵谦微微一笑,往袖子里拿出了个布包。
乐宴和柳桃溪立马凑了过来。
“这卷宗被人故意损坏过,背部有烧灼的痕迹,好在最上面的丝绢比较特殊,虽然字迹已经不清,但墨迹勉强尚存。”孟邵谦打开布包,一边说一边展示。
寻常人家是见不到被密封过的卷宗的,柳桃溪这还是第一次见,立马就被这独特的制法吸引住,摸了过去。被乐宴立刻挡住。
“小心,别拿起来,后面有部分是碎的。”
柳桃溪只好收回手皱眉:“怎么会毁成这个样子?”
孟邵谦抢过话头解释:“翰林管的卷宗多,所以历来有规定,凡超过五年的科举卷宗,除去入选的前三,剩下的都要销毁。当时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这都留不下来。”
原来如此。
柳桃溪想起徒弟当时的话,道:“所以你们想找修复师,就是为了修复它。”
孟邵谦身形一顿,笑了:“柳姑娘,够聪明呀。”
柳桃溪回以一笑,接过了布包:“多谢。”
还好京城有乐宴,还好乐宴认识孟邵谦,不然柳桃溪这辈子想不到,会有卷宗留下来,而自己还能用到自己的能力帮父亲翻案。
“谢什么,我那也是被乐大世子缠的烦了,火堆里掏东西可不是我的风格。”孟邵谦撇撇嘴道,“好了我完事了,走了嗷。”
他转头拍拍乐宴肩膀,提腿边走,还不忘拉走李栖月,把这里交给乐宴柳桃溪。
乐宴低着头看着布包,问道:“你真的要去提刑司?”
自从知道柳桃溪的计划,乐宴就有些担心。
提刑司那是什么地方?京城个大案件都在那里被处理,那是个怎么都和女孩子不沾边的地方,而柳桃溪正打算为了查他的案子去到那里。
柳桃溪点头,她似乎知道乐宴心里怎么想,补充安慰道:“而且就算不为你,我也得去。乐世子别忘了,我本就是从县衙出来的。”
话虽好听,乐宴却依旧放不下心,他果断拿出准备好的荷包,里面装着不少钱,塞进柳桃溪的手里。
柳桃溪不解:“这什么?”
乐宴道:“提刑司那条件不好,你们别省钱,该住店住店该买东西买东西。”
柳桃溪摇头:“侯府夫人给的已经够多了,真的不用。”
听柳桃溪要拒绝,乐宴立马急了,急中生智又找了个理由:“你别!你们这一行不是办事要收定金嘛!这个就当我给的定金,行不行?”
眼看乐宴情绪激动,柳桃溪只好收下:“行。”
乐宴阴转多云,柳桃溪也不想今天因为离别悲春伤秋,又主动道:“不过你之前说过卷宗修复你要参与,所以就这些吧,当做全款,尾金就不用再给了。有问题我联系你。”
“好!”乐宴有些恍惚的答道,“全款……姣姣以前也说过。”
柳桃溪心里一个咯噔,找补道:“大家都这么说,这不奇怪。”
乐宴点头,伸手拿了柳桃溪放在一边的行李:“你说的对,我送送你。”
出了侯府,柳桃溪带着李栖月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回头看,乐宴和孟邵谦还在原地目送着她们。而乐宴看到柳桃溪回头,还摆了摆手。
“这还没走多远,师父就舍不得了?”李栖月在柳桃溪耳边取笑,眼珠一转,又想到了什么点子,凑过来笑嘻嘻的吸引师父注意力:“师父,你知道孟邵谦和我说什么了吗?”
柳桃溪给已经渐行渐远的乐宴挥了挥手,这才放下帘子转头望向李栖月,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成功钓起好奇心,李栖月笑容莫名其妙有一丝猥琐。
方才被孟邵谦拉走,她人还奇怪着,孟邵谦就好似倒豆子一样跟她试探师父对乐世子的态度。李栖月不想理他,可孟邵谦却不叫她走,闹到后面她也懂了,孟邵谦是想撮合她师父和乐世子。
听孟邵谦吐槽“姣姣”,夸赞“柳姑娘”,李栖月表示,这世上再也没有如此让人尴尬的事了。
尴尬归尴尬,李栖月还是替师父守住了秘密,敷衍了孟邵谦两句,就出去上了马车。完全不听孟邵谦在马车下面苦口婆心的碎嘴。
想让我跟我师父说乐宴的好话?笑话!他两用得着我撮合?真想撮合,把师父身份掀了他两立马就能成。想到此,李栖月更不乐意听孟邵谦叭叭个不停,探头出来用看傻子的眼神瞅他:“与其在这里跟我讲,你不如给乐世子做思想工作,毕竟乐世子心属他的姣姣,不是嘛?”
反正已经乱了,那就更乱些!你们还是等师父自己愿意坦白吧。
孟邵谦呆住,无奈摆手道:“天地良心我没说吗?我跟他嘴皮子都快说烂了,那不是实在没办法才想换个角度嘛。”
李栖月继续不动如山:“你没办法我这里更没办法。”
最后直到柳桃溪出来,孟邵谦也没能撬动李栖月这座大山,它只得放弃,站在乐宴身边目送马车离开。
乐宴静静站着,放下拜拜的手,一动不动。
“哎。”孟邵谦无奈叹气,“还说不在意,你在意死了好吧。”
乐宴听罢嘴角僵硬的动了一下,道:“我问你,你知道挥手的意思吗?”
孟邵谦不解,做了两下方才乐宴和柳桃溪的挥手动作:“你说这个?不知道。”
“那你见过别人做过吗?”
“没有,我还想问呢,你们都这样挥手,是刚刚聊了什么特殊的,要互相表示自己不说出去?”
乐宴转头看向孟邵谦,突然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小时候我和姣姣常会做的动作,代表着,‘再见’。”
孟邵谦愣住了。
柳桃溪离开侯府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那位夫人所提过的客栈。
这里早就被准备好,作为接下来两人的休息处,虽然没有在侯府地方大,但也算干净整洁。
李栖月一路都在跟柳桃溪讲方才孟邵谦说的话,等下了马车进了客栈,才算知道师父这是要见什么人,有些拘谨的躲在柳桃溪身后。
客栈卧房,那位夫人正在等她。
柳桃溪摸了摸李栖月的脑袋,进了卧房对那人行礼:“夫人。”
“柳姑娘。”那位夫人温柔转身,微笑道:“久闻大名,幸会。”
提刑司的这位官员不比文远侯,没有条件给院子,所以便租下了几间上房,暂时让两个人住下。反正只单单修复临冬寒帖,也不需要租的太久。
几人寒暄片刻,柳桃溪便主动问起了临冬寒帖的事。
那夫人听罢,侧开身向后一指。
临冬寒贴之所以难修复,就在于它是一篇纯粹的文贴,而且因为作者是在大雪天气于枯槁庭院石台上,纸张浸湿时所写,湿气重寒气重,故而纸表面密度缩紧,但水气又让纸纤维之间的连接性变弱,这对于上面的笔墨来说,是不小的挫折。更何况当时没有很好的保存,墨痕变淡晕染更是雪上加霜。
因此不少修复师望洋兴叹,一方面担心纸的脆弱,一方面担心修正字形会出现不同的笔锋,还原不了原先的样子。毕竟画蛇添足,反而坏事。
因此这几年来,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修复师,去面对这个问题。
夫人显然也是想到了,有些担忧的问道:“柳姑娘,你有把握吗?”
柳桃溪上手摸了摸边缘的纸张,思忖片刻道:“七成把握。”
这张帖比她想象的还要困难,如果纸的质量再好上那么一点,或许她敢说九成。
“七成?”夫人看着帖子,手心朝向手背拍了一记:“七成可以。”
原先找的修复师只敢说五成,而柳姑娘却能说七成,这已经很难得了。
然而柳桃溪又很快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可能需要贵夫人提供一些令尊的一些笔迹。”
夫人闻言大惊:“柳姑娘知道这书贴的来历?”
柳桃溪点头道:“提前了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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