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机遇号到达了尼厄斯 B 星系的 3 号星球。
“纪遇,那是什么?”慕云霓发现了屏幕上的异常。
纪遇站在操作台前,目光紧锁全息屏幕。
屏幕上显示 B3 星球大气层内的一个亮点正急速坠落,尾部拖着长长的火焰与黑烟。
纪遇双眼瞬间瞪大,眼眸中满是震惊与诧异,脸上的肌肉微微绷紧,脱口而出:“这是飞船在坠毁。小冰,扫描坠毁飞船。”
小冰迅速回复,语调柔和中透着机械精准:“扫描完成,飞船型号为小型民用客运飞船,标准客载量 7 人,坠毁地点为尤玛拉地区。”
听到尤玛拉,塔米娜脸色一变:“那是恐怖分子的地盘,他们不会进行任何救援,只会掠夺和侵占。”
纪遇眯起眼睛,迅速操作界面:“小冰,还有幸存者吗?”
小冰:“检测到一名微弱的生命信号,其他船员已无生命信号。”
李求真猜到纪遇接下来要做什么,立刻说道:“纪遇,我们可以用机库里的小飞船进入尤玛拉大气层内,要多带些武器。”
纪遇点头转身跟众人说:“你们待在这,我去救人,很快就回来。”
纪遇刚要走,慕秉持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与担忧,“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不安全。”
纪遇迅速做出决断,“好,你跟我一起去。云霓,求真,你们两个留在机遇号和总统在一块。”
李求真还想说什么,可是她了解纪遇,她知道纪遇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断,是最合理的,于是点头。
随后,纪遇带着慕秉持一起乘坐全向电梯,先去了武器库,拿了两把裂解枪,她递给了慕秉持一把。
慕秉持看着手中的裂解枪,问道:“你确定要用这个?”
裂解枪没有击晕模式,被击中会死亡。
纪遇握着手中的枪,调好模式,目光严峻:“对方是恐怖分子,任何差错我们都会没命。”
说完,她率先上了飞船。
机遇号机库里,有三艘穿梭机和一艘小飞船,小飞船的名为雪雀号。
纪遇驾驶雪雀号,迅速穿过 B3 星球的大气层,飞向坠毁地点。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下方是一片荒凉混乱的区域,如一片末日废土,破败的建筑群如巨兽的残骸般横亘在大地上,金属碎片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寒光。
空气中炙热的灰尘形成了一层朦胧的迷雾,硝烟的刺鼻气味混合着不知名的化学物质,令人作呕。
远处,爆炸引发的火光冲天而起,时不时有能量脉冲的光芒划过天际,将这片混乱的区域照得如同炼狱一般。
“纪遇,如果救不了立刻撤退,我不允许你冒险。”这大概是慕秉持跟纪遇说的最硬气的话,而且他也的确会这么阻止她。
纪遇望了他一眼,点头,“好。”
她一边说一边操控操作台上面的面板,扩大扫描范围,“信号已确认,距离我们两公里。”
屏幕上闪烁着十个红点,纪遇皱着眉,说道:“检测到至少 10 名武装分子,携带高能量冲击枪和地面防空武器。”
纪遇咬紧牙关,“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要速战速决。”
她锁定目标区域,降落。
*
露利瑟缩在飞船残骸旁,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两侧,眼神中满是惊惶与无助。
她的双眼瞪得极大,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心中懊悔不已,如果早知道会遭遇这种事,打死她也不会踏上这艘飞船。
周围的男人发出阵阵兴奋的嘲笑,有人用枪抵住她的头,还有人恶意地拍打着飞船的残骸,发出刺耳的声响。
露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嗓音因惊恐而变得尖锐、沙哑,带着哭腔,近乎嘶吼地喊道:“我是芮兰人,芮兰国一直在支持你们,是你们的朋友,你们放了我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伴随着颤抖的吸气声,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夺眶而出,在满是尘土的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泪痕。
虽然在她笔下,她将恐怖分子描述的非常英勇、深情,可是她骨子里知道,这种地方不是人待的,恐怖分子之所以被称之为恐怖分子,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如果不是飞船出现故障意外坠毁,她绝对不会来尤玛拉。
其中一个武装分子嘴角咧一抹嘲讽的笑容,一把捏住她的脸,“我管你是哪里的人,到了我们的地盘,就是我们的东西。”
“不,不!”露利绝望地吼道,“我是露利,我是一个知名作家,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会给你们很多钱,求求你们了,我一直是支持你们的!”
恐怖分子们哪里认得小说作者,他们没有时间看小说。
“我知道她,我之前去芮兰,看过宣传海报。”其中一个极端分子跳了过来,“她是芮兰最出名的女作家,听说她书里的恐怖分子是以我们为原型,赞美我们的深情和勇敢。”
“哈哈哈。”周围的极端分子全都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低沉着声音,带着嘲讽的笑容,“你现在亲眼看看我们真正的样子了,是不是很英俊、深情?”
他举起枪,狠狠地砸向露利的肩膀。
“啊!”露利痛苦地大叫了一声,眼中充满恐惧,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极端分子们正在商量怎么处理露利,是把她卖了、杀了,还是留着他们自己用。
最后,他们决定留着自己用,露利只有一个,卖也值不了多少钱。
接着,一群人围了上来,目光邪恶地注视着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深情地对待你。”
“不,不!啊啊啊!”她看着周围满脸狰狞的武装分子,绝望地大喊。
就在这时,一道急速靠近的飞船从天际驶来。
“那是什么?”一个极端分子抬头,看到了低空飞来的小型飞船。
“防空炮准备!”领头的极端分子大吼,“把那东西打下来!”
“他们发现我们了。”慕秉持冷声道,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滑动,“纪遇,我们得快点开火!”
“不行,直接开火会伤到人质,先瘫痪他们的通讯和防空。”
纪遇说完,将雪雀号强行降落在距离目标不到 500 米的地方,飞船刚一停稳,纪遇迅速从后舱取出装备。
她拉起便携式终端,快速连接地面的电子设备,手指在终端屏幕上飞速敲击,输入一连串复杂的指令。
砰的一声巨响,飞船被一炮砸中,猛的一晃,飞船内部火花四溅。
纪遇巍然不动,继续输入。
随着指令的下达,雪雀号的干扰模块启动,一道无形的强大电磁波以飞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瞬间,极端分子手中的通讯设备纷纷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屏幕闪烁着乱码,紧接着便彻底失去了信号,陷入了一片死寂,防空炮台也失去作用。
两人走出飞船,迅速逼近极端分子所在的区域,慕秉持的裂解枪精准地射击,将几名企图靠近的武装分子击退。
“掩护我!”纪遇说完,一边躲避射击,一边迅速潜入飞船残骸附近。
慕秉持躲在掩体后射击,将火力吸引,掩护纪遇。
极端分子们忙着抵挡,顾不上露利,电光火石之中,纪遇找到了被绑住的露利。
露利看到眼前的人,张嘴大喊,“救我,救我!”
“是你!”纪遇惊讶道。
“快救我!”露利崩溃大哭。
“别出声。”纪遇低声说道,迅速用裂解枪切开了露利手上的束缚。
露利满脸惊恐,声音颤抖:“他们……他们……”
纪遇冷冷地打断她,“跟着我。”
就在这时,几名恐怖分子冲了过来,炮弹和激光在废墟间交错,纪遇边退边射。
“啊啊啊!”露利躲在纪遇身后,吓得一边哭一边叫。
慕秉持的裂解枪精准地射击,将企图靠近纪遇的武装分子击退,枪口中喷射出的蓝色激光束划过空气,所到之处,金属熔化,火花四溅。
武装分子们也不甘示弱,纷纷回击,高能量冲击枪发射出的橙色能量弹如雨点般袭来,在周围的废墟上炸开,掀起一片尘土和碎片。
纪遇带着露利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炮弹和激光在他们身边交错飞过,每一次爆炸都震得地面颤抖。
露利吓得双腿发软,几乎是被纪遇拖着前进,她的尖叫声和枪炮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惊胆战。
纪遇边退边射击,利用通讯仪对几百米外的慕秉持说道:“慕秉持,你回雪雀号启动自动回收程序,把我们拉回去!”
慕秉持捂着肩上的伤口,迅速回到雪雀号。
他一进入驾驶舱,立刻启动了自动回收程序。
只见控制台上的各种指示灯闪烁不停,屏幕上的数据快速滚动,飞船释放出一道牵引光束,精准地锁定了纪遇和露利的位置。
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牵引光束开始发力,将两人拉进飞船。
在飞船门关闭的瞬间,周围爆炸声和怒吼声被隔绝在外。
露利蜷缩在座椅上,瑟瑟发抖。
纪遇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专注于操控飞船。
雪雀号逃脱之后,迅速拔地而起,向着 B3 星球的大气层冲去。
纪遇紧盯着控制台,额头上布满汗珠,双手飞速操作,调整飞船动力输出,力求以最快速度冲破大气层的阻碍。
警报声在狭小的舱室内尖锐作响,刚穿出厚重云层的雪雀号剧烈颤抖着,船身多处冒出滚滚浓烟。
“他们追上来了!”慕秉持望向后视屏,心瞬间沉了下去。
只见几艘尤玛拉的飞船如恶狼般紧咬不放,船身闪烁着冷峻的金属光泽,炮口散发着危险的能量光芒,一道道致命的攻击不断向雪雀号袭来,精准地命中了操纵台附近连接导弹发射系统的关键线路,瞬间引发短路,火花四溅,控制面板上代表导弹发射功能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
纪遇眼神一凛,双手在操纵台上飞速操作,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飞船,同时大喊:“发射装置损坏,我去武器舱发射反制导弹,你控制飞船姿态!”
此刻,随着尤玛拉飞船火力愈发凶猛,一道道激光束、能量弹交织成致命的火力网。
雪雀号左躲右闪,船身剧烈摇晃,露利惊恐尖叫,紧紧抓住座椅扶手。
关键时刻,纪遇冲进武器舱,凭借着娴熟的操作迅速锁定目标,启动备用能源,发射反制导弹。
导弹拖着尾焰呼啸而出,与敌方攻击碰撞,空中爆开绚丽火花。
趁敌方阵脚大乱,纪遇猛地拉高船头,引擎全力喷射,雪雀号如离弦之箭,冲出大气层外。
身后,尤玛拉战机的驾驶员,眼睁睁看着雪雀号消失,只能带着不甘无功而返。
*
机遇号。
慕秉持的肩膀被射伤,一回到机遇号,纪遇立刻带他去了医疗室,将他放进医疗舱。
机器人迅速修复他的伤口,好在伤的不重,伤口以肉眼可见在好转。
塔米娜来到医疗室,看到露利时,惊得差点失声,“是你?”
她易容成了呼伦纳人,露利没有认出她是斯特总统,以为她是书粉。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给你签名,我要冷静一下。”
塔米娜冷笑一声,看向纪遇,只见纪遇摊手,“我们也没想到是她,真是太巧了。”
无论坠毁的是谁,纪遇都会去救,只是正好是露利。
露利惊魂未定,她跌坐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水,也不管是谁的,咕咚咕咚地大喝了起来。
纪遇走上前问露利:“发生什么事了?”
露利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低声说道:“呼伦纳现在到处都在游行,暴力冲突升级,不安全,所以我提前回芮兰,没想到飞船出现故障。”
说到这里,露利忽然哭了起来,“另外……另外几个人都死了。”
塔米娜走上前,语气严肃:“你很幸运,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
露利抬头看向眼前的人,“是的,我很幸运,谢谢你们救了我,我现在只想回家,你们能不能送我回去?”
纪遇:“可以,等我们送完这位客人,就送你回去。”
塔米娜忽然说道:“丽拉死了,你知道吗?”
露利心头一颤,“我知道,但这跟我没关系,我没有能力杀她。”
塔米娜冷笑了一声,“我没说是你杀的,你急什么?不过她死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你……”露利愤怒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那些恐怖分子,他们深情吗?勇敢吗?英俊吗?”塔米娜冷笑着问。
“……”露利的喉咙仿佛被噎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纪遇将塔米娜拉至身后,“我先送你回去。”
塔米娜吞下怒火,点头,跟着纪遇离开。
走进电梯之前,塔米娜转过头看了一眼露利:“你有创作自由,你可以美化恐怖分子,但是你得让你的读者知道,这是虚构的,不能让当真。可惜,你当真了,所以读者才当真,你的文字骗不了人。”
塔米娜悲伤地走进电梯。
*
纪遇将塔米娜送走之后,又将露利送回了芮兰。
回家之后,露利独自坐在书房,仿佛变了一个人。
曾经,她坐在洒满阳光的书桌前,用浪漫的笔触勾勒那些所谓“英勇深情”的恐怖分子,文字翩翩起舞,名利也随之而来。
可尤玛拉的噩梦如同一记重拳,击碎了她的幻想。
也可以说,这不是幻想,她根本就知道古达地区的恐怖组织是什么性质,可她依然这样不切实际地美化。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劣。
丽拉采访她时,指出她的逻辑漏洞和双重标准,她居然没办法自圆其说。
因为丽拉说的没错,她的创作和想法,就是站不住脚。
露利脑海中不断闪回那片废墟,枪托砸在肩头的剧痛、极端分子狰狞的狂笑、废墟上弥漫的死亡气息。
如果不是纪遇及时救援,她不敢想象她会遭到怎样的恐怕对待。
她惊觉,自己的文字像帮凶,为虎作伥,用虚假的美化,掩盖了恐怖分子真实的血腥,而且她没告诉读者这是假的,她反而极力让读者相信这是真的,故意想让读者喜欢。
露利颤抖着手打开全息书写仪,屏幕微光映照着她憔悴的脸。
她十指翻飞,写下声明:“亲爱的读者们,这是一份致歉声明。我曾迷失在美化恐怖组织的恶劣行为里,误导大众,在此,我深刻懊悔。尤玛拉地区的恐怖分子是极端的残暴者,他们将手无寸铁的平民砍成两半,他们贩卖女性,他们躲在孩子身后,毫无深情和勇敢可言。此前我的书中写法侧重点不当,但因销售众多,已经无力更改,只盼望用这份声明告知读者,切勿将我书里的美化当真。”
“即日起,我会停止撰写恐怖组织系列作品,我为我曾经对恐怖分子不切实际的美化,导致读者喜欢而感到惭愧,我没有任何理由推卸自己的责任,抨击这一切是读者的道德问题,因为这是我的文字带来的结果,我会进行深刻的反思。在此,我沉痛地向那些遭到恐怖袭击的平民致歉。”
按下发送键时,露利已经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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