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

又几日,夏惜时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拔着旁边的杂草玩,忿忿不平地嘟嘟囔囔:“凭什么!凭什么对面医馆生意那么好!”

柳兰芝听见,好笑的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对面那家不是医馆,生意好是自然的。医馆没客人倒说明了百姓都无病无灾,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夏惜时被吓了一跳,又惊讶地看了看他,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招牌:“柳兰芝,你是当我不认字吗?同、仁、医、馆,你还告诉我不是?你开心是开心了,伙计的工钱要是发不上你怎么办,医馆要是倒了,你又怎么办?”

柳兰芝指着对面的医馆门前宛若青楼的莺莺燕燕,不屑的撇撇嘴:“名为医馆,却不治病救人,医术不精,旁门左道倒不少,早几日搞了个什么女子正骨推拿,简直一言难尽。若医馆倒了啊,我就做个走方郎中,到处云游,到时候你若愿意就跟着我,若不愿意就离开另寻他处,四荒九州,总会再见。”言毕,柳兰芝就转身回了医馆,留下夏惜时一人叹气,夏惜时苦笑一下:“嗬,他倒是个洒脱的。”

记忆里,从没人和他说过“你可以选择”,他自幼便和母亲住在夏府最简陋的屋子里,父亲很少踏进他们的院门,只是有时会半夜来,可早晨又离开,他有位大他三个月的哥哥,住最好的屋子,穿最好的衣服,享最好的待遇,想要什么只需和父亲或者他的母亲撒个娇就能到手,他也曾问母亲“为什么?”,但母亲只会局促的扯扯那件白衣的广袖,最后道一句:“他是夫人生下的孩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

后来,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他的那位哥哥去了学堂,平日里半个眼神都不愿分给他的父亲却突然叫他来了身边,装出几分和蔼柔情:“时儿,你可愿意学武?”

幼时的自己不耐烦的哼了一声,连半点眼神也不愿意分给他:“父亲都已有了决定,难不成我可以选择?”

夏父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索性不再装出一副慈父样子,拂袖而去:“即已知晓,明日便走吧。”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小少年汗混着血水粘了满脸,襟领皆湿,对面穿着贵气的少年策马奔腾,笑声传了来,幼时的他好像一头小狼一样,定定地看着那训练场的围墙……

夏惜时摇摇头,将那些记忆都赶走,最终无奈苦笑:“我现在还能去哪儿呢?”

此时那边医馆老板正闲庭信步的走来,看着夏惜时笑了起来:“哟,都快倒闭了还招了新的伙计啊,柳兰芝你真是太自信了。”

夏惜时冷笑一声,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向后掰去,一边向里面喊:“东家!他们同仁医馆欺人太甚!”

柳兰芝平静地声音从里面传来:“狂吠病犬,理他作甚?别脏了你的手,再说了,真理了他,咱们不也成了疯狗?”

夏惜时狠戾的一笑:“我们东家啊,就是个天上来的神仙,不屑参与这世俗纷争。要不是东家开口,我一定要卸了你的胳膊。”

柳兰芝听见笑着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对面老板被这一下弄的胳膊生疼,觉得丢了面子,于是竟耍起赖来:“打人啦!打人啦!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柳兰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从屋里走出来:“你这人…怎得还没完没了!”

夏惜时大笑着:“哈哈哈哈,也有我们柳神仙忍不了的时候啊?”

“吴用,你有完没完。”

“呦,柳哥儿可算是露脸了啊?怎么我们家生意太好,搞得你要关门了吗?你竟然还要打我!”

柳兰芝不屑的笑了笑:"要关也是你先关。”,说着撒了一把药粉到他脸上,伸出手指,神色戏谑,“3、2、1。”

吴用扭的像个蛆,嘴里咒骂着跑回屋子。

伙计竖起大拇指:“东家您这招好啊!”

夏惜时笑的直不起腰:“哎呦喂,柳哥儿你行啊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这回可吃了大亏。”

“不过是一点儿小把戏,给他点儿教训,不要那么吵闹。”

此时一个小厮风尘仆仆而来,在门外看了看招牌,向堂里走去,看见柳兰芝行了个礼。

柳兰芝起身,招呼他坐下,那人却摇了摇头,柳兰芝问道:"这位小哥儿可是身体有疾?”

小哥恭敬地答道:“柳郎中,并非是我有疾,是我家奶奶突发了病,听闻十里八乡您医术最佳,特来邀您至府。”

柳兰芝一听,立刻道:"待我收拾药箱,准备便来。”

“麻烦柳哥儿快些,我家奶奶这病凶得很哪。”

柳兰芝收拾好出诊所需,安排了小厮看店,就带着夏惜时出诊了,柳兰芝走在后面压低声音和夏惜时说话:“这家不是平常百姓,他作为一个小厮,面色红润,身量颀长,就是看起来少了阳气,大概是身上少了东西。”

“你说他是……”

柳兰芝点点头:“我觉得此事不善。”

“那现在?”

柳兰芝:“既来之,则安之,我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们进了忠义坊,到了一家侯府前,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到了门前,那小厮拦住了夏惜时,对着柳兰芝说:“我家奶奶叫柳郎中一人进去。”

入内,一老太端坐榻上,精神斐然,不似有疾,柳兰芝不解的问道:“太太面色红润,精神斐然,不似有疾,不知叫我这小小郎中来有何指教?”

那太太端庄优雅的抬眼看他,似乎漫不经心,却是带着不容置噱的意味:“素闻柳郎中医者仁心,却不该救虎豹。”

“您说的哪里话?小可听不懂”

老太太笑了笑:“哦?柳郎中听不懂吗?佛家讲人有万相,虎豹谓之一相。”

柳兰芝不卑不亢:“佛家亦讲皆渡兼爱,医者自然要治。”

老太太摇摇头,好像端详着茶杯的纹路:“你啊你,是菩萨心办了妖魔事。”

柳兰芝笑笑,对外喊道:“惜时,回医馆取一下药,在后院的药房取一味马兜铃,一味送客松,一味王不留行,各二两。”

老太太怒目而视:“怎么?柳哥儿这是要放虎归山?”

柳兰芝仍旧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不出害怕:“那虎早已跑回了林,虎,怎抵得过真龙?我不过叫伙计寻药来医您之病。”

"我有何病?”

“急火攻心,得泄上一泄。”

“郎中有方?”

“自然有方。不过是一副慢药,日后自会见效。”

半刻后,夏惜时火急火燎的来了,在门外说:“柳哥儿,药取来了。”

柳兰芝起身告辞,老太太笑着道:“先生大能,治了我的病,我自会叫我儿给你诊费。”

柳兰芝头也不回,语气却好像真的关心病情:“诊费不必了,只望不要再来了。”

“还是要的,先生才能旁人不及。”

出了屋子,柳兰芝和夏惜时交代:“这药治不了屋里的金枝玉叶,得要一味天山雪莲,一味崖间灵芝。”

夏惜时笑了起来:“此药可世间难寻。”

柳兰芝点点头:“不急一时,难寻也得寻来。”

夏惜时:“那…何时要药?”

柳兰芝看看屋里,叹一口气:"一年半载也来得及。”

出了门,夏惜时恨铁不成钢地说:“柳哥儿,你那后院乱的要命,还有老鼠。”

柳兰芝神情严肃认真:“你都归置了?”

“归置了。下回不要进那么多药,擎等着发霉。”

柳兰芝不以为意:“医馆无药还了得?”

夏惜时着急道:"都有老鼠了!”

“下回注意嘛~”

“你啊你啊,真是没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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