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托雷姑娘的福,想死没死成。”书寒鸦坐着朝雷慕拱手致意道:“谢谢雷姑娘的救命之恩,恕在下身体还未康复不能起身行礼。”
雷慕昂首挺胸道:“知道就好,以后记得对你的救命恩人尊重点。”
他们曾经真切的交手过,双方都下了猛药,所以说有仇亦有仇,说抵销也未尝不可。
雷慕想通了,拘泥从前,算盘怎么打都无意义,没准书寒鸦还要讨价还价。不如从前不计,索性就论当下,做一个切切实实的救命恩人。
“在下对雷姑娘从来都尊敬有加。”书寒鸦真心实意道,“所以方才为了感谢雷姑娘的救命之恩,才斗胆进言。”
“哼!莫说你学没学过,你都未必见过混元霹雳拳,你进哪门子言?”雷慕不屑一顾道,“想对我说教,你还早一百年!”
书寒鸦并不生气,“我虽然没学过,但是我师尊曾在第一届武林大会上与雷老前辈交手过,他评价混元霹雳拳拙中藏巧。你招式虽然复制的一模一样,但走的其实是捷径,反而是表巧实拙。因为你太过于在意出招时机和动作的完整性,反而导致招式虚浮不够沉实。”
“来,向我出拳。”书寒鸦招手示意道。
“你行不行啊?别我一拳过去,你人死了。”雷慕有些担心。
“多谢雷姑娘的关心。”书寒鸦含笑地看着她。
“谁关心你?!你找死别怪我!”书寒鸦一句话引得雷慕使出全力,这一拳带着十足的气劲和力道。
书寒鸦使出和她一模一样的招式,两拳相撞,雷慕竟有些不敌,连连倒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就是这样。”
一阵掌声传来,两道视线同时看过去,只见是雷傲霜站在阴影下。虽不知她何时来的,但显然已经看完全程。
“书公子真是武学奇才,难怪剑圣前辈会收你为徒。”雷傲霜赞赏道。
心胸狭窄之人也许觉得方才书寒鸦在卖弄炫技,但雷傲霜看得出,他是实实在在在指点雷慕。
书寒鸦依旧未动,坐着抱拳作揖道:“前辈谬赞。”
雷傲霜将目光移到雷慕身上,提点道:“混元霹雳拳在意不在形,你不必学娘,用自己的方式去发挥它,一定更出色。”
实际上雷傲霜早就察觉到这点,但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好不容易盼到雷慕回来,她不想再让二人之间增加嫌隙。
“谁学您!我本来就很出色!”雷慕小声反驳一句,“我去接着练习了!”
她人虽回到演武场,耳朵却竖着想听听旁边的二人在讨论什么。
“书公子,演了这么多天,真是辛苦。”雷傲霜压低声音,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远处的雷慕身上。
“好说。比不得前辈特地为晚辈研究针灸辛苦。”雷傲霜那是针针不扎要害,但是针针折磨人。
“你特地让沉玉引慕儿前去肃慎,又刚好将重伤的你救回霹雳堂,为的是什么?看你对混元霹雳拳很了解,莫非霹雳堂也有你的目标?”雷傲霜猜测道。
“为火器而来。”明人不说暗话,书寒鸦开门见山:“晚辈曾见沉玉用过一把火器,制作非常精良,威力无穷。这种火器若是用在战场上,说以一敌百有些夸大其词,但以一敌十没什么问题。”
“你想订购吗?这种火器我们堂内也只有不过十几把,只是用来防身的。”雷傲霜婉拒道,“书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允你去搜查。”
“那倒不用。”书寒鸦不用的原因,倒不是相信雷傲霜,而是:“所有的火药制作都不在这里。”
“公子何出此言?”雷傲霜脸上毫无破绽。
“晚辈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发现霹雳堂里年轻一辈的日常生活就是读书和练武。成年男子则早出晚归。所以我想火药一定不是在堂内做的,必定还有另外一处可以制造火药且非常隐秘的地方。”
雷傲霜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但听他下一句,更加凝结成霜。
“浮梁县能够在众目睽睽下生产又不会让人生疑的地方,晚辈设身处地之后倒真想到一个危险又安全的地方,那就是千年窑火不断的......”
“住口!”雷傲霜厉声打断他的话,凌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警告道:“有句话叫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没听过吗?”
“前辈莫动怒。”书寒鸦安抚道,“晚辈还没说完,接下来或许有您更动怒的,所以请先消消气。”
不用接下来,雷傲霜现在就想堵住这张嘴。
书寒鸦见她还没出手,争分夺秒道:“谋反诛九族。纵然皇位诱人,许多枭雄趋之若鹜那也得是乱世,可如今不说盛世,但也起码还算平和。
前辈您的意愿又不是做皇帝,谁做皇帝也不会影响到霹雳堂,所以您真的要用整个方外之地的族人生命做赌注,只为了博一人欢心吗?值得吗?”
雷傲霜还在消化这句话的时候,书寒鸦话音又至:“何况不仅你们霹雳堂,连带着所有和你们霹雳堂有往来的供货商、工人以及客户,都会被清查。
霹雳堂在浮梁根深蒂固,每一个人都和你们有过或多或少来往,难道前辈要让整个浮梁给你买单吗?”
雷傲霜一个字已不想再听,直接出手。她这一拳的威力可远比雷慕的大百倍,但却扑了个空。
那原本病怏怏的人已经飞离原地,停在半空中。衣袂飘飘,哪里有半分病态。
“承前辈照顾,晚辈特赠一本宝典,愿霹雳堂在江湖中永存下去,愿没有无辜之人为一人的愚蠢买单。”
雷傲霜哪肯让他轻易离去,就在她出手之际,突然鸦羽满天,随后一本书籍从空中掉落下来。
为防有诈,雷傲霜没有马上去接,书籍就这么落在地上,上面大喇喇的写着十一个字——《三届太傅与他的五个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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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若得一知心人拥抱取暖谈心本该是这世上最惬意的事,只可惜最亲密的两个人却各有算计。
雷傲霜依偎在一尊宽大紧实的胸膛里,翻阅着那本《三届太傅与他的五个情人》。
“看的什么书?”头顶响起一道餍足的问询,他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书上,只是随**谈,总不好一来就说正事。
雷傲霜毫不避讳道:“你与你的五个情人。”
正在随意揉捏着她肩膀的手一顿,谷雨临不悦道:“你怎么也有这本书?”
雷傲霜顾左右而言他:“您这五个情人竟然还包括梅知许?倒是我小瞧谷大人的魅力了。”
“民间野史胡乱编造,不可侮辱我与他多年友情。”谷雨临略带不悦道。
“那太傅的意思就是其他四个情人都是真的?您倒是辛苦。”雷傲霜揶揄道。她自以为表现的很大度,实际上话一出口仍旧满含醋意。
情人在拈酸吃醋的时候,越是极力否认自己与第三者的关系,越会陷入自证陷阱,说不清道不明。
谷雨临深谙此道,轻笑着用温暖的手指探进去,抚慰着自己怀中的情人。
雷傲霜端庄的脸上很快就染上轻佻之色,唇齿间溢出欢愉。
突然她满脸春色尽褪,煞白的脸上一双杏眼惊慌失措地盯着窗户上透出的人影,惊呼道:“阿慕!”
窗户外的人听到她的声音,一阵慌乱,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雷傲霜再无半分绮丽之想,失魂落魄地跌回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幔出神,任谷雨临再如何挑逗都无一丝兴致。
谷雨临神色不满,不是因为好事被打扰,而是因为雷慕不受管教。但他到底没在这种事上说什么,只警醒道:“慕儿骄纵点不打紧,可千万不要坏了正事。”
“现在能别说这些吗?”雷傲霜冷声道。
“那你早些休息,我去军营里面看看。”谷雨临不过知会一声,人穿戴整齐之后便没有半分停留,扬长而去。
一声爆烛声响起,雷傲霜空洞的眼睛里才恢复几分生气,脑海里不禁想起书上的话。
【若是喜欢,将他训成玩物放在身边就是,怎么最后个个都被玩物玩了?这太傅大人究竟有何魔力,实在令人费解。】
好一招攻心之计,雷傲霜紧握着被衾的手不停在颤抖。她明知道对方在挑拨离间,可是偏偏又忍不住上钩,只因她知道这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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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只见星点光芒。
一道失魂落魄人影在寂静的霹雳堂内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突然脚步顿停,雷慕看着面前的建筑很意外,她竟不知不觉走到书寒鸦所在的偏厅客房外。
里面黑灯瞎火,想来下午里面的客人走了后就没有再回来。
既是空屋,雷慕便推门而入,然后按照记忆准确无误的走到圆桌旁坐定。
半晌她突闻床上传来动静,猛然起身,冲过去惊讶道:“你还没走?!”
雷慕一靠近书寒鸦就已经察觉,只是一直没出声,因为他并不擅长安慰人。此时听到她的问询,没事人一样回道:“在下重伤又身无分文,还能去哪里?”
“【宫】今日可是在,你好大的胆子。”雷慕正色道。
书寒鸦早已知晓,“放心,他无暇关注霹雳堂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因为他并没有占领霹雳堂的打算,所以不必浪费时间在上面,只要搞定拥有话语权的人就行。”
雷慕突然捂着耳朵,“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她既不想听,书寒鸦自然也就不说了。可那让人烦恼的声音真的停下来,雷慕又觉得无尽的孤独和寂寥。
“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了吗?”雷慕涩然道。她曾视书寒鸦为仇人,可如今在这里,只有他一个外人,她若要倾诉,便只能找他,多么讽刺。
“大概知道。只是不知道雷姑娘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排遣寂寞伤怀,还是因为那个人是【宫】所以恨意难消而愤怒?”书寒鸦问。
“你想说什么?”雷慕虽伤神,却也听出他话中有话。
“若是前者,你自己不愿意受礼教约束,又为何要约束你的母亲?”书寒鸦道。
“你住嘴!”雷慕又一次制止书寒鸦。
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夜风吹过,雷慕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吗?”
“确实有话想说,我对接下来不合时宜的话先表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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