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熙不是皇室血脉这件事,李严本做的天衣无缝,甚至连带刘皇后的身体都是安排他的心腹御医看顾,绝不假手他人。
所以这事绝不会有人发现,但李玉歌却说的斩钉截铁。李严阴沉着脸怒斥道:“你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吗?”
“皇兄你能让太医令瞒着大臣们瞒着其他太医,却瞒不过我,莫忘了我可是生养过的。你后宫其他人没发现,只是因为你不能生育,她们都没有机会孕育,所以不懂。”李玉歌再度摸着自己圆润的肚子挑衅道。
李严当然没那么容易上当自曝,“仅凭你空口白牙,谁会相信?”
“那当然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当年你还是王爷的时候,在嘉乐带给寒律的宫外吃食里面下毒,早就被皇嫂元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下毒绝嗣,又怎会因为姜渊三言两语就恢复。”
“虽然你杀了接生的稳婆,和所有知情的宫人,但只要取太子和刘皇后的血融合一下不就清楚明了了吗?若是与刘皇后相融,那就是刘皇后给你戴绿帽子,我是真没想到连刘皇后的血都不融。”
直到现在李玉歌的情绪都还比较稳定,但接下来她突然变得言辞激烈:“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的局,包括一开始姜源的箴言,也是你添油加醋,为的就是逼死孝元皇后,让姜源献身,与我兄长合成守护大阵。你竟为了术数杀发妻抛亲女,不仅手足相残还冒犯献帝遗体,你罪无可赦!”
里头的生员们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们此时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他们扣在这里做隔墙的耳朵。
李玉歌挥手命令道:“把万乐帝给我绑起来,我要他去对着我兄长的遗体赎罪。”
“你们是不是太天真,不会以为朕那么好糊弄吧。”李严拔出长剑,沉声怒吼道:“来人!”
话音刚落,即刻就有四个暗卫探出身来,他们身上缠满火药,然而身旁的紫麟军却依旧巍然不动,仿佛是雕像般。
暗卫拿出火折子,突然四道疾风穿过人群,而他们聚在胸膛的气还没呼出,竟是瞬息间已倒地。
能这样迅速不留痕迹的同时发出这样具有杀伤力的四道剑气,除了已经人剑合一的书寒鸦还能有谁?
不想片刻紫麟军就已经将尸体和炸药清理干净,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与此不同,一道紫色身影穿过人群,来到李严身旁,霎那间就扣住他的手腕。本身在手中就颤抖不已的剑顿时脱落,掌中瞬间换成一把匕首,那只扣着他手腕、骨节分明的手往下一脱,推着刀柄捅向他的腹部。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李严已经在垂死边缘,而他腹部插着的则是那把康王收到的信物匕首。
“居月白你怎么敢?!你就不怕被诛九族?纵然这些人现在保你,但你居家以及沉水宫世世代代都会背上弑君的罪名,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得好死。”李严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破口大骂起来。
他倒也不是危言耸听,但历史的确会记录每一个真实发生的事件。然而居月白脸上却没有丝毫刺杀君王的动容之色,他自顾自越过众人去内室处理那些生员。
李严纵然还余最后一口气,他也绝不会认输,“伪造圣旨难道你以为那些大臣们看不出来吗?”
书寒鸦从李长歌手中接过两份圣旨,走到他面前,一一摊开来给他看。
“不可能!这不太可能!”李严突然变得异常激动,青筋凸起的手猛地伸出想去夺那传位给李长君的圣旨。
不过书寒鸦早有准备,他落了空,身体因为不平衡以非常难看的姿势趴在地上。
嫣红的血从口中流出与泥土混在一起,李严绝不相信圣旨是真的,“不可能不可能,我从未写过圣旨要传位给嘉乐,这不可能!”
“嘉乐是你唯一的骨肉,你不传给他传给谁?”李长歌厌弃道。
“不可能......呕!”李严口中已经血流如注。
李玉歌决定帮他一把,“怎么不可能?难道皇兄不知道有一种蛊虫在体内存活时间长了,会影响精神,母蛊可以操控子蛊吗?您没发现最近您的性格变化很大,精神不济,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吗?”
“看不起女人,你终将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李严怒目圆瞪,两颗眼珠子看起来像是随时会爆裂,咒骂道:“是她!这个贱人!”
书寒鸦已不愿看他垂死挣扎,将他提溜起来走到内室丢到黄金棺前面,“你的生命已经接近尾声,死前总该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呵呵,朕死了也改变不了你父皇蠢死的事实。你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恨我吧!想到你们恨我,我死也快意!”
已经语无伦次的李严抬起头,想用书寒鸦和愤怒作为自己的祭品,就如同他告知献帝他派人去杀了他的儿子、他的爱人、他的挚友时那般,然而他对上的却是一双睥睨的目光,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不屑。
李严本以为书寒鸦一定恨透了他,然而此时一代帝王在那双如银河般神秘莫测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有气急败坏如同蝼蚁般的自己。
李严突然激动的挣扎起来,本已经奄奄一息的他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想掐死书寒鸦,只可惜紫麟军眼疾手快瞬间就制服了他。
很多恶人,别人越是恨他恼他,他越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相反,越是对他不屑一顾,将他显得像个跳梁小丑般,他越是受不了这种无视。
尤其曾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书寒鸦心中又怎会无恨无怒,只不过他深谙人心,他就是要压垮李严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书寒鸦摆摆手,示意紫麟军不用扣着他,“去将外面大臣们带来吧。”此时他的动作、神情、仪态无不彰显着他是比帝王还要更尊贵的存在。
“皇叔,让大臣们来看看你如何向献帝忏悔的。”书寒鸦还在持续攻心中。
享受别人恨意的李严,突然化为了恨意本身,李严不甘道:“我恨你!我会变成厉鬼缠着你!我绝不会忏悔这一生!”
奄奄一息的李严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血点点滴落在蒙尘的地上,他死也不愿让自己的朝臣们看到自己活着忏悔的模样。
殿外的大臣们早已站的不耐烦,有的想松松筋骨,但见为首的康王和上官丞相目不斜视、巍然不动,只能忍着。
突然乌云遮住烈日,朗朗晴空变得风云际会。
“这不会下雨吧!”
“下雨不会还让我们站外面吧?”
众人的担忧随着一声长喝消失了,“传各位大臣觐见!”
大臣们进去后,看到只有一名生员跪在那里,顿生疑惑。这位衙内的父亲看到这个状况,不禁心跳加速,怀疑自己这个杀千刀的儿子是不是触犯了圣威。
大臣们心中虽有疑惑,但动作未停,已经像上早朝一样站到自己的位置。
一阵轰隆声传来,紧接着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升了起来。
一个面生的禁军走出来传话:“诸位大臣请。”
看着那透着光的洞口,众大臣的脸上皆露出震惊之色,显然是第一次发现这个机关的存在。
康王和上官丞相互相看了眼,先后迈步走入地门中。其他人见状,不敢耽搁,紧随他们的步伐。
看着分立两旁铁面威仪的紫麟军,大臣们更加心惊肉跳。
“皇兄!”
“陛下!”
随着康王和上官丞相贝亲悲恸欲绝的惊呼声传来,众大臣顿时兵荒马乱,他们纷纷挤上前。当看到李严跪在那里已经了无声息后,顿时俯首痛哭,哀嚎声此起彼伏。
“都住口!别哭了!”书寒鸦打断他们,他可不愿意听有人为李严哭丧。
康王怒斥道:“大胆!你想谋反吗?”
“万乐帝昏庸无道,杀兄灭妻,死有余辜!”书寒鸦正色道,他体内真气外放,加上本身气场凌然,顿时让在场的所有大臣战栗不已。
上官丞相指责道:“一派胡言,竟敢污蔑圣上!”
他话还未落,“哗”的一声,一叠白纸抛洒到他们的头顶,如同祭祀的冥纸!
众臣颤抖的接住从天而降的罪状书,上面详细记载了李严的七宗罪,字字泣血。
第一宗:残杀手足、伪造圣旨篡位。
第二宗:逼杀前朝太子李寒律以及他的两位兄长;
第三宗:指使丘黎等四人杀害守护边疆的功臣叶随风,导致边关无人镇守,连连战乱,百姓苦不堪言;
第四宗:命令姜渊假断箴言,逼死结发妻子,为防事情败露抛弃亲女;
第五宗:对献帝遗体大不敬,利用献帝、姜渊以及自己结发妻子的遗体来进行秘术,逆天改命反而损害大颂国运。
第六宗:昏庸无能包庇谷太傅和箭察司惑乱朝纲;
第七宗:任由肃慎一而再再而三侵犯,却懦弱无能致使生灵涂炭,大颂疆土被抢夺。
桩桩件件触目惊人,大臣们早已经汗流浃背。但是毕竟这些都没有触犯到他们的切身利益,而且哪个皇帝是干净的,所以这些他们还不能与一些纯臣共鸣。
书寒鸦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道:“这些还没写完,还有一桩事你们自己来吧。”
众官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本来排成几排的生员们顿时往两边让开,露出方才特地挡住的陶土人像。
大臣们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飘到自己的位置,待看到这些假人像有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时,个个满目猩红、又恨又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这上面还有我的生辰八字!”
经过提醒,每个人都在对应的石像上找到自己的生辰八字,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众大臣已经全然没有心思去管李严的生死,只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
“诸位大臣,这个阵法不仅需要三位命格相似之人,分别用金铜银三棺锁住,还需要所有朝臣的命格才行。”
宛如晴天霹雳,不少体虚的大臣已经跌落在地,有些悲痛欲绝的纯臣凄然质问道:“圣上要取微臣的命大可直言,何必如此啊!!”
“老夫一生都献给了李家,竟获得这样的结果!老夫绝不相信!圣上,老夫来阴曹地府寻你问个明白!”有个死脑筋的言官,当场就要撞柱,被一阵风给拦了下来。
书寒鸦将他扣住后发布指令:“万乐帝驾崩,还有很多紧要事要做,先上去再说。”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此时每一个大臣身边都出现了一个京麒军,他们个个虎面熊腰,看起来就不好惹。这架势,大臣们还能说些什么,只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当场殒命。
皇帝都没了,死两个大臣谁还会在意。
“这个阵法怎么办?”康王问起重点,众官员也抬起头殷切地看着书寒鸦。
“姜源以身献阵,这个阵法天下也只有小麻衣姜宴能解了。”
有法子可解就行,众官员心下稍松,此时也不用京麒军动手,自觉有序的离开。
下层大殿渐渐空了下来,到处弥漫着血腥味以及久久不散的恨意。
“这个阵你打算怎么办?”李玉歌问。
书寒鸦抬头看了眼头顶火光已经变得微弱的长明灯,“这个灯还亮着,虽死犹生。等我母亲来看过再说,我想她应该会选择让灯自然熄灭。”
棺内躺着的献帝,还保留着从前的威武圣明之相,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只不过永远不会再醒来。
李玉歌点点头,“这个由你决定,姑姑不反对。”
“姑姑您还怀着身孕,这里空气不好,您还是快点上去吧。”书寒鸦提醒道,“我即刻就来。”
李玉歌拍拍他的肩膀,先行离开。
诺大的殿内只剩下书寒鸦和居月白二人,一直悬在心头的问题终于能问出来了,“你方才为什么要出手。”这是他的仇,本该由他来手刃李严。
纵然不是他,承平长公主总还在。李家的事应该李家人来做,那就是政治。
居月白对上书寒鸦那让人不敢多看的双眼,“他是丘黎等人谋害我父亲的背后引导者,难道我没资格杀他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惊讶,你竟然为我手染鲜血,你是怕史书在这里会写的李家不堪对吗?兄长,我真是好感动。”书寒鸦语气中尽是动容,可他的神情让人看着总觉得有点虚情假意。
“别自作多情,不是为了你。”居月白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表演,“快上去,早点结束,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并肩而行的途中,居月白想到一件事,“江湖有些门派似乎还未清,你还打算清洗吗?”
“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让他们门派内自己处理吧。新的一代,一定会让这个江湖精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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