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寒鸦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他大大方方的走进当地最正宗的一家酒楼,既然来到鄂州自然要尝尝当地的特色菜。
鄂州梁子湖、沔阳三蒸、莲藕清汤,这三样被他记录在随身的册子上。他本想邀请信南山同桌,只可惜遭到婉拒,说是同行的姑娘不愿与人同桌。
雷慕从离开赌场后一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此时终于忍不住道出满腹疑惑:“我想不通,为何他选择你不选择我,选择我岂不是个很好结识的机会?就算撇开雷家,难道我还没有你的魅力大?”
信南山顿时语凝,他本就是个忠厚实在的人,和雷慕差着辈,不知如何接这个话题。
三位年轻人同样也想不通为何他们没有中选?
客栈的人也想不通为何他们明明下了毒,这人怎么还好好的?
书寒鸦饭饱上楼打算小憩片刻,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窜出来拦住他,哀求道:“公子买点花吧,卖不完回去爷爷会打死我的。”
书寒鸦看着她篮子的海棠花甚是鲜艳,用来插瓶甚好,当即尽数买下。
他垂首看着才**岁的卖花童,声音变得有些温柔,“要想不被威胁只有变强。今日我助你,不要求你回报,也不要求你将来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希望你在掌握伤害别人能力的时候不要为难苦难之人。”
书寒鸦嗅了嗅手中的海棠,香的。海棠本无香,惟蜀中嘉州者有香,自然不会凭空出现在这里?不过明知有异他还是依旧将花放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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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食时刻,三个少年已候在大堂,几名乞丐还守在客栈门口。
书寒鸦准点醒转,年长的少年见他从楼上下来,即刻主动起身邀请道:“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与我们同坐。”
书寒鸦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然而三杯两盏淡酒下肚后贵公子们便陆续倒下,他们的酒量实在不济。
书寒鸦挨个给他们喂下一颗醒酒丸,又请伙计将人送回客房中休息。独自一人的他只能举杯对明月:“竟将三位少侠灌醉至此,不妥不妥,我自罚三杯。”
一阵嬉笑声传来,“你这后生真有意思,想喝酒直接喝便是,还需得找个理由?”
书寒鸦寻声望过去,只见大堂角落处有位留着山羊胡、身材袖珍的小老头正打量着自己。
小老头的桌上只有一碟花生米,但却堆着满满的酒瓶。书寒鸦上前碰碰他手中的酒杯。
小老头面露不解,“这是何意?”
书寒鸦含笑道:“前辈既觉得晚辈有趣,晚辈亦觉得自己有趣,如此心意相通不该共饮一杯吗?”
小老头听完微楞,旋即拊掌大笑:“好好好!好一个有意思的年轻人。但只饮一杯岂不小家子气,该当痛饮三大坛。”
书寒鸦将酒杯搁置在桌上,抱拳致歉:“是晚辈礼数不周,劳烦小二上酒!”
两人以坛对坛,当即便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最后纷纷加入,连带门口的乞丐最后也来了。
书寒鸦来者不拒,若是将人喝倒,必定要道一句“失礼”并自罚三杯。
春意融融、夜风怡人,勾栏里的奏乐声忽远忽近,光听那靡靡之音便可想象出曼舞翩跹的场景。
众人皆醉唯独醒的书寒鸦只能举杯邀月,吟诗道:“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屏绣幕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既已无人可共饮,兴致全无的书寒鸦索性回自己客房打算歇息。
他的客房本是他一人租住,绝对不会有第二人,但当他推开门,却发现摇曳的烛火旁坐着位美娇娘。
他觉得自己好似有点醉。
若不是醉了他怎么会见到下午那位站在信南山身旁性格火辣、直率张扬的姑娘正坐在他的床榻上黯然垂泪。她看到自己仿佛妻子看到在外花天酒地的丈夫那般,哭的更凶。实在与她白天的模样大相径庭。
大哭一场之后雷慕见书寒鸦立在原地一动未动,瞪了他一眼,“你莫不是已经醉的几步路都走不动,还要我来扶你?”
她的语气虽含着嗔怪,但话中已替人铺好台阶。她此时的声音婉转动人,正常人都无法拒绝、也不忍拒绝。她若真是谁的妻子,那个丈夫还要在外花天酒地,实在不可饶恕。
书寒鸦虽然没有成过亲,但绝不对不是个不解风情的人,于是他就着台阶便下来了,“在下真是这么想的。”
“你啊。”雷慕破涕为笑,起身朝他走来。她步履轻盈,身子好似杨柳多姿。
雷慕将书寒鸦扶到床边坐下,很体贴的替他倒了一杯茶水,书寒鸦毫不犹豫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若是饮酒过度还是早些歇息的好,况且今日你舟车劳顿至此,一定很疲累。”她的声音让人如坠温柔乡,说话的同时已将书寒鸦的外袍脱下,替他摆好枕头,服侍他躺下。
随后才轻轻褪去自己的衣衫,露出白皙光滑的肩膀。她洁白的皮肤在灯光下如莹玉般光滑,嘴巴像樱桃般嫣红,明目流盼似水柔情。
她的身体是成熟的,但脸上的笑容却很羞涩,正常的男子看到这样的女人哪还能做得了柳下惠。
她轻轻的趴在书寒鸦宽阔的胸口上,双手往他衣衫里面探进去,柔声细语:“该歇息了。”
只是她的手刚要触摸到书寒鸦的皮肤就被他擒住。
寻常时候书寒鸦从来不是个拘泥于名节之人,只可惜这不是平时,他遗憾地叹口气,“虽然有点煞风景,可惜在下对女人没兴趣。”
雷慕瞧着他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态,意识到自己被戏弄,顿时怒火中烧。
书寒鸦明明可以进门就摊牌,却偏偏装作受她蛊惑,将她的自尊心捧起来,却又在她最骄傲得意的时候狠狠摔在地上,叫她如何不气!
雷慕神色一凌,厉声道:“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早点去死吧。”
原本柔弱无骨的玉手如今变得如鹰爪般锋利,雷慕一出手便是狠辣之招。书寒鸦刚挡下她含在擒拿手之中的分经挫骨术,她却顺势熄灭烛火,趁黑发出三枚飞镖。
书寒鸦的双耳微动,轻移身形躲开,谁知他落脚的后方又有一道剑气袭来,这屋内竟有第三人。
书寒鸦纵身一跃,人从窗外飞出去,却不想外头还有一张网等着他。候在楼下的弓箭手数箭齐发,若是中了纵然是铜墙铁壁也会被射成筛子。
他看起来已退无可退。
就在此时,书寒鸦从腰间抽出一个软鞭,如灵蛇般袭出,咬住刚刚从后面给他一剑的那个人,然后甩手将他掷向箭雨,自己则在惨叫声中改变身型返回。
房间里面自然还有人在等他,任谁都想不到如此美丽温柔的女子竟然会这么心狠手辣,她招招致命,非得等要了书寒鸦的性命才肯罢手。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怎么偏偏姑娘你恩将仇报。”书寒鸦叹道。
雷慕不仅没停,反而力道很重。
“刚刚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下去的就是你。你却如此对救命恩人,真是叫人寒心啊。”书寒鸦继续挑衅。
雷慕如今哪里还有半分温婉动人的模样,冷笑连连,“难道我就会中你的招?”
哪知话音未落,书寒鸦手中的软鞭就缠上她的细腰,而摸黑射来的暗器将被抛出做盾的她打个正着。
“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雷慕闷哼一声,在她身子窜出屋顶的同时,手中三枚钢球掷出。
糟糕!书寒鸦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却能闻得到,那是火药的味道。
轰!
火云中一道人影急掠而出,书寒鸦施展无影步伐直奔二楼,那三个贵公子还在那里。
好在对方没有打算把整个客栈炸了,二楼受损不大,三个贵公子也已经被爆炸声吵醒,只是因为头疼欲裂,有些茫然地各自坐在自己的床沿边。
见他们无事,书寒鸦当即调转身形,从阳台侧方腾飞而出。一道剑影从天而降,阻拦他的去路。
书寒鸦刚落地,便又有一把长刀悄无声息地从后而来,他虽身后没有长眼睛,却精准无误矮身躲过,接着长鞭缠住空中长剑,牵动着刀剑鞭三种武器互伤,借着余波冲击退出战圈。
深夜亮着的灯火已没有几盏,更夫刚敲响第二遍锣,夹杂着几声婴儿的啼哭和母亲的哄睡声。
月下一道人影如鬼魅般在黑暗中穿梭着,在他身后坠着无数个尾巴。
泥巴墙里一道普通简陋的院门打开,有人探出头冲屋顶的书寒鸦抑声招呼道:“书公子,这里。”
书寒鸦认出他正是跟随自己的乞丐,不过他并未停下脚步,拱拱手算是无言道谢。书寒鸦不愿随意受人恩情,越是没有谈好条件的襄助越是还不起。
乞丐见状,一跃而起,追了上来,他虽然武功一般,轻功却是一流。
书寒鸦这倒有心慢下脚步等他一等,“冒昧请问阁下这轻功来自哪个门派?”
“恕小人暂时无法告知。”
既如此书寒鸦便不强求,“无妨。若无他事指教,在下便先行一步。”
“公子现在四面楚歌还这般在外行走吗?”乞丐刻意压低声音,“公子可知现在外面有多少势力想杀您?四海不用说,还有丘黎的结义兄弟们,另外肖恒如今也加入其中。”
“咦,前两者书某倒不意外,只是这个肖恒是何方人士?”
车夫狐疑道:“您真不认识肖恒?”
“确实不识。”书寒鸦表情甚是坦荡,不像撒谎。
“他就是汇通后面的真正当家,您不是当了鸿俦在汇通吗?您走后鸿俦就被送到肖恒府上,如今大动干戈,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鸿俦可能已经丢失。”小乞丐虽说自己是猜测,但是语气中却透露着绝对的自信。
“没有失主自然就不需要归还,不仅您,他们还派人去找长风镖局,此事您也全然不知晓吗?”
黑暗中的书寒鸦毫无心理负担地回他:“不知晓。”
“听说肖恒花钱请了落黄泉去元城,不过若是东西进了白月居的话,落黄泉出手倒是会有趣味。可惜我一个人顾不上两头,不能同时看热闹。”小乞丐甚是遗憾道。
“我也挺想去看热闹的。”书寒鸦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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