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歌没有想到初次见面书寒鸦会提这个要求,不过这么多人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便引他进内室私谈。
书寒鸦将写着【宫】【角】【徵】的字条递给她,“请长公主看看这三张纸有没有暗藏什么玄机?”
李玉歌狐疑地接过来,仔细打量一番,“纸张都是素白螺纹纸,无甚稀奇。每张纸上所盖对应印章纹路清晰、线条流畅,手艺不差。”
随后她将【徵】字单独拿起来,“这张纸已经泛黄,字迹和印章也已褪色,看起来有些年头。”
书寒鸦点点头,“已快要有十年之久。”
“那想必另外两个印章应当也是一共制造的,这么多年,这个印章的纹路线条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就不单单是手艺不差,所用的材料想必也非凡品。”李玉歌不愧为是长公主,一下子就能看出来问题的关键。
“能达到这样技术的手艺人本就不多,再加上珍品材料,还是比较容易查找的。但可惜,晚辈遍寻民间的所有雕刻师,都没有查出线索。”
李玉歌心有七窍,“你的意思是这个印章来自宫中?”
书寒鸦不予肯定,而是指向【角】字,“这是在藏谷主身旁发现的。另外一个【宫】字是大理王死后留下来的。”
李玉歌神色微凝,手指敲击着案几,“你是说这个组织由来已久,可无论江湖庙堂我都没有听说过一字半句。藏兵谷广结善缘,从无过节,如何会让一个组织惦记?”
“若是无仇无怨,那只有一种可能,藏谷主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所以为了杀人灭口。”书寒鸦猜测道,“或许藏谷主的书房会留有线索。”
李玉歌不假思索的婉拒:“夫君书房中多是谷中重要文书恐有不便,还望理解。但本宫会立刻去查看,若是有任何发现再拿来与书少侠。”
这是不容相商的说辞,书寒鸦当然得配合。
李玉歌唤来迎客人吩咐道:“带三位贵客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钟漓和吴业光都心照不宣的没有问书寒鸦与李玉歌的谈话内容。若是能让他们知道,便不会避开。既不能,自然不该问。
吴业光还在想那个刀功,“用刀的顶尖高手,刀九霄恐怕在他手上都未必能讨到好,只是不知江湖上为何没有这个人的信息?”
“江湖中有很多高手不求名不求利,所以他们未必会现身出世。”
听到书寒鸦之言,钟漓马上接话:“就如同书兄这样的高手,在下先前竟是闻所未闻。”
书寒鸦罕见地露出窘态,“只因之前我在家中寒窗苦读,准备考科举。”
考科举自然是为了入庙堂,可人又跑到江湖来搅弄风云,这让钟漓对他兴趣更浓。
科举之事书寒鸦一笔带过,说起眼下最要紧的事:“我在想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如果藏谷主没死杀手被擒,那么这个计划就没有结束。若是有同伙必定要来查验下;若是没有同伙,全是一人所为,那就得专心从他身上着手。你们在江湖的时间长,不知有没有听说藏谷主和什么人什么门派结仇?或者藏兵谷妨碍了哪方势力?”
吴业光和钟漓两人几乎不用考虑,异口同声道:“我们听到的都是藏谷主的美名。”
吴业光深深叹口气,“没想到多年未见,一碰面就遇到这种事。我有点不放心,还是想回去守着藏叔。”
书寒鸦拦住他,“你且等等,用完中饭也不迟。总得看长公主怎么安排,毕竟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何况方才李玉歌的眼神很有深意,联系到她对凶手说的那句“不管你是谁”,书寒鸦总觉得她知道些什么。但这种没有证据的猜测,暂时还不能告诉吴业光。
虽然出了事,但藏兵谷的酒席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这是一早就吩咐下去的,底下的人很多还不知情。
只是这好酒好菜三人属实没有品出滋味。
见同桌二人相继放下筷子,书寒鸦便开口请教“我入江湖比较晚,你们是否知道大理王和藏谷主之间有什么关系,或者有什么共同点?”
“我从未听说过藏兵谷和大理王有往来,甚至藏兵谷赠送兵器的时候都没有赠送给大理金家军,因为藏叔说大理只是作为大颂的附属国而非臣服,必定野心不死,他害怕赠送出去的兵器最后回到自己身上。”吴业光提起往事。
大理是附属国,有自己的制度,还真说不准有没有脱离的那一天,书寒鸦觉得藏天眠有点深谋远虑。
钟漓接话:“我只听闻大理王此次朝贡曾打算让大理的工匠来向兵部的铸造部以及藏兵谷学习一番,最后被万乐帝拒绝。照理说,大理归顺我朝也有十几年,防范自是不能松懈,但只是切磋一下倒并无不可。万乐帝却一点不顾情面,这里头恐怕有内情。”
书寒鸦见缝插针地夸赞他:“钟兄竟然连带朝廷的消息都信手捏来,真是令人佩服。”
钟漓坦然一笑,“我最爱流连烟花之地,那里不乏达官贵人喝醉说胡话,所以各种传言听过不少。”
“书公子,长公主有请。”迎客人的话打断三人交谈。
“只请我一人?”书寒鸦确认道。
“自然也需要吴庄主和钟少庄主费心。”
李玉歌找书寒鸦不为别的,就是请他帮帮看看藏天眠何时会醒来。谷中虽然有前朝致仕的太医在,但却束手无策。
老太医见着长公主亲请的客人,也不拿腔作势,把他当同僚相商起来:“气息微弱,仅余一口气,可这口气又好像生生不息,似熟睡一般。老朽用药加针灸始终不得效果。”
书寒鸦点点头,他经手的自然对情况很清楚。还魂丹有效但不是马上见效的,体内的真气不能断。
藏天眠受伤太重,真元微弱,是书寒鸦渡的真气在他体内运转。
“让我再为藏谷主渡点真气。”经过休息此时书寒鸦的真气已经恢复许多。
盏茶之后,书寒鸦收工,拿起老太医拟的药方,提议道:“您开的已是最好的药方,可若是能有醋炙没药成药丸配以吞服,效果可能更好。”
“公子说的老朽如何不知,只是莫说这没药难得,便就是冰镇醋炙没药的也不是人人能制成的。”老太医叹道,他将前一张药方拿出,里面写的正是此方,“这手法听闻只有神龙谷上一代的二少谷主才会,神龙谷现任谷主虽也能制作,但是效果总是达不到最佳。”
书寒鸦从宽袖里拿出一只瓷瓶递给老太医,“晚辈身上倒有一些,不多,但就救治藏谷主来说应该是够的。”
老太医接过来打开,一股似有若无的醋味无声无息地侵袭着鼻腔,他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赶忙倒出来一颗药丸,只觉得掌心微凉,确定是最正统的醋炙没药丸,不禁喜出望外,“如此甚好!”
老太医沉浸在多一分机会救治藏天眠的喜悦中,完全忽视他觉得藏兵谷都难弄的东西,书寒鸦却能常年身上备着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老太医没去想的问题,李玉歌却在脑海中已经千转百回,“我听闻还魂丹是武林奇药,没药丸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少侠看起来又非富即贵,不知来自哪个武林世家?我嫁与夫君多年,江湖中的人也时常往来,没准是旧相识。”
“晚辈幼时与母亲被仇家追杀,幸遇二少谷主救治。他曾有意收晚辈为徒,却因为晚辈耐心不足没有成事。晚辈离开时得到他赠送的三枚还魂丹和一盒没药丸。还魂丹先前赠与长风镖局王晴岚半颗,如今还剩下半颗。”
这还是书寒鸦第一次说起有关自己的事,听到幼时被人追杀,众人心里不免都在心里联系起他在武当说的话,心中对他就是叶随风的传人更信几分。
武林中常常不都有先人枉死,后人长大报仇的故事。
李玉歌从前虽然常年在军中与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同处,但她到底受过宫里十多年的精英教育,对识别谎言有着敏锐的直觉,她可以肯定书寒鸦的话绝对真假参半。
在心里琢磨一番,最后李玉歌归结于书寒鸦来江湖寻仇的,怕被太多人知道他的底细,所以才有所隐瞒。
书寒鸦既答李玉歌问题,自然要反问一句:“长公主对前任大理王的死因怎么看?不知他与藏谷主有何关系?”
李玉歌并没有因为他的直接而生气,相反她喜欢直接的人。书寒鸦这样说话,比他先前试探隐瞒让她舒心。
“三位是替我夫君劳累,本宫也就不欺瞒。本宫虽嫁入寻常百姓家,但朝廷中人也从来没有断过联系。朝中最新的消息继任的大理王已经听从的指令,一边在策划要攻打吐蕃,一边派人走访天竺探寻稀世真品。这是前任大理王归属十几年都不曾办成的事,那么他的死因就可想而知。但藏兵谷一直持续不断的资助朝廷兵器,朝廷没理由拔除自己的羽翼,所以肯定不是朝廷的手笔。”
“至于两人的关系,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相信箭察司那里肯定都记录在案。前任大理王曾漏夜前来,想以金箔打动夫君替他打造一批兵器,被夫君回绝。因为他与朝廷有关,当时我也陪同在场。若是他还活着,遇到这种事我第一个必定要怀疑他,可他却死了。”
李玉歌能发现书寒鸦说谎,书寒鸦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冠名堂皇。前任大理王的死谁都看出来是朝廷所为,但越是这样反而越不太可能,这不是朝廷的行事风格。
朝廷若想要一个人死,只要栽赃他一个谋反或者刺杀圣上,光明正大取命就行,何必弄得谣言满天飞。估摸着朝廷是捡了个现成便宜,所以才不声不响。
李玉歌将前任大理王的死归于朝廷,书寒鸦很好奇她想掩盖什么,趁机再问:“长公主殿下,藏谷主一时半会可能醒不来,不知对于藏姑娘参加玄机大会一事您有何打算?”
李玉歌看他一眼,面上并没有因他的越矩而露出介怀的神色,“你所求是什么?”
书寒鸦仿若被人看破心意般一脸惭愧,“其实墨羽是草民的朋友,所以有些为他操心。”
李玉歌对于他和墨羽认识有些意外,更加谨言慎行:“此事容我想想。现下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三位少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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