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九耳八环刀,镶入地面后顿时震得地动山摇。
书寒鸦胯丶下的马儿惊得一跃而起,前蹄空蹬,疾呼嘶吼。他猛拉马辔,马儿不耐烦地在原地踏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嘴里仍不停发出呜鸣声。
刀的另一头走来一个穿着褐色薄衫,隐约可见精壮肌肉的中年男子,此时正隔着那把大环刀与书寒鸦两两相望。
“阁下莫非是寒刀门的门主,九步不留命刀九霄?”他的人书寒鸦没见过,但那把显眼的武器倒识得。
“不错。刀某不请自来。”
对于刀九霄的拦路,书寒鸦有些错愕。他听闻刀九霄闭关所以还没来及发战书,没想到这人却自己找上门,真无愧好战之名。而且算算时间,还未到他出关的时间,看来他已提前完成进阶。
非常不凑巧的是书寒鸦今日不仅没有武器傍身,连带急用的软鞭都被秋素素借去说要参谋着也做个同样的。她觉得自己武功总是止步不前的原因是因为没有一把好武器。
所以此时若交战绝非好时机。
然而刀九霄可不像许遥清那么实诚。既已说明拦路缘由,自然不用再客套。一个箭步上前,拔刀长挥,所到之处尽生炙风,顿时一股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刀九霄这种风格是他从年少时经历的战斗中积累起来的,从前别人与他动手也没有管过他有没有武器,所以他从来不遵守所谓的江湖礼节。
眼下书寒鸦手无寸铁,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凡胎去硬挡这一招。他只能选择退让,但也不能只是退让。
书寒鸦指尖一凝,对着路旁的水缸点水成冰。无数道寒芒散出,犹如天花乱坠,毫无轨迹可寻。
刀九霄并未见慌乱,手中之刀刹那间便挥出十数招。刀光如墙,星点寒芒尽数被震落。挡下暗器的同时他的身形已近三分,又是道烈风劲摧之力。
书寒鸦不敢轻攫其锋,只能以防守为主。只是他稍有避让的意图,刀九霄的攻击就更猛烈,一刀未落一刀又起,严密的刀风织成一道火网,让对手无路可退。
街上的小贩们早已经开溜保命,什么货不货的,那都不重要。倒是原本聚集在附近看得胜回朝的武林人士闻声纷纷前来观战。
“徒手对利器,刀九霄又是好手,他又怎么能不吃亏呢。”发出评价的是钟家堡的钟漓。他叹了一口气,若是自己用的是刀,此时必定掷出去。
与他同行的南柯倚靠在墙上,将自己隐在黑暗中。两人交战的每个动作都汇聚在他的眼眸里。
“他似乎并不会刀九霄的招式,只是对刀九霄的每一招都了如指掌,但在躲避的时候却又显得慢上一拍。我想他应该是从哪里知道刀九霄的武功,在心中模拟过,只是没有实际操作过。”南柯分析道。
他原本以为书寒鸦必定已经学会四门武功,没想到倒是猜测错了。此时南柯已经可以断定书寒鸦只是学叶随风创的招式,只是不知道他是为了不落人话柄,还是不屑。
“的确。”钟漓附和道,“哎!又退了一步!与刀九霄交手,可千万不能退,退必败。”
后退九步则不留命,现在书寒鸦已经退了八步。明处有刀九霄这等好手,暗处还有南柯环伺以待,钟漓都替他捏把汗。
觉得他今日纵然能躲得过刀九霄,势必也会死在自己旁边这位势在必得的朋友手上。南柯虽然还什么都没做,但钟漓很清楚,他已经掌心聚力,不过是在等一击毙命的时刻。
钟漓心中开始有些摇摆起来。论私,书寒鸦是他个人非常想要结交的江湖朋友,所以若是有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必定会出手相助。
可论公,旁边这位代表的可是落黄泉整个组织,钟家堡无论如何都不想与之为敌。
再者以这二人的身份背景,对钟家堡而言,肯定是与南柯合作更有助益。而且南柯不止有落黄泉,身后还有个南海派。
这就是钟漓与吴业光的区别。吴业光若在此,必定横插制止,要一场公平的比试。至于落黄泉,无论从哪方考虑,无忧山庄都绝对不会与之为伍。
这也是钟家堡与无忧山庄培育接班人理念的区别,这种不同将来也必定注定他们的结局会不同。
就在钟漓心理斗争之际,书寒鸦已经毫无悬念的中了一刀。
殷红的血顺着冰冷的刀身滑落。经过鲜血的洗礼,刀锋变得更亮更利,如一泓清池倒映出书寒鸦手背上的伤痕。
路旁的巷子里传来一道哧声,语气中尽是鄙夷:“江湖挑战前有避而不见,今有躲躲闪闪,实在无耻。”
能这么毫不掩饰、不顾事实的贬低书寒鸦的除了鬼殇还能有谁。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还是搭书寒鸦顺风车出来的这件事。
旁边忧心的紫衣不禁翻了个白眼,人家没武器难道空手接白刃啊?她有心替书寒鸦辩解两句,只是还没开口,战斗的局势已经瞬息间发生变化。
一枚长刀横空出世,书寒鸦直接在空中拔刀出鞘,为送刀之人喝彩道:“来得正好!”
起落间已是数刀挥出,竟是直接与刀九霄硬碰硬。
“有种!”刀九霄赞了句。武林中并不缺比他武功高强的人,但正面与他对攻之人却少之又少。且不说他手中的刀刚猛无比,就是他的刀法也是招招剔骨削肉般,碰到便是血肉模糊。
然而书寒鸦不仅挡住他的进攻,甚至还在寻着空挡出招,势头锐不可当。
可刀九霄是谁,十五岁就闯荡江湖,与人见面先过几招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吓到。他不仅没有退缩,甚至出手比先前更快更急更猛。
两个人的交手快如闪电,迅疾如风,这是对内力和耐力的双重考验。就这么猛攻两刻钟后,刀九霄开始变得心惊肉跳。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速度竟然开始有些跟不上。这样的心情在他的两位好友与书寒鸦交手的时候便有所体会,而今日终于也叫他品尝到。
只是丘黎和问天道因为对书寒鸦了解不深所以被打得措手不及,刀九霄却是有备而来。
他本觉得自己不会出那样的差错,也有必胜的法宝。然而此时书寒鸦完全与年龄不匹配的雄厚内力让他的制胜法宝都失灵。
只因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书寒鸦的武功本身就高过他们任何一个人。而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所有的准备、经验都无用武之地。
刀九霄心中产生一种不妙之感,但他很快将这种情绪压抑下去,毕竟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以弱对强,有过经验。
他也的确无愧武林战将之名,很快就已经调整好状态,甚至维持住原先的上风优势。
两人依旧越战越快,越战越猛。武器碰撞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用的俱是至刚至阳的招式。
刀并不是书寒鸦的专精,能战到现在全靠他将自身浑厚的内力运至身前三尺,否则身上早已全是刀痕。
如果时间允许,他当然希望能在监牢里面再多点时间研究下刀九霄的刀法,可惜人心最是难算。
旁观者根本看不清招式,他们不清楚交手的二人心情如何,只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屏息凝神。
一股窒息感袭来,使得他们迫切地想掀开那一层覆盖在脸上的无形束缚,好透一口气,可偏偏全身仿佛被人定住,动弹不得。
书寒鸦见久战不歇,有些厌倦。他计算过,要是和刀九霄这么对攻,最后说不好谁赢谁输。
一般如此出招之人,大多会疏于防守,导致内庭空虚,极容易让人有可趁之机。但刀九霄却始终没有错漏,可见他的基本功有多么扎实。
他虽然看起来只有而立之年但实际已年过不惑,但即便到如今年岁每天的基本功都如初学武功时那般不曾落下,下盘甚是稳固。又天生臂力惊人,有开碑裂石之劲。
这样的人纵然他拿的不是神兵利器,学的不是绝世武功,也足以让那些手拿神兵利器,身怀绝世武功的人吃尽苦头。
若是书寒鸦一直以自己不擅长的刀法与之交战,纵然最后他能获胜,也会有损耗,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那样太不划算,围观之中可不乏虎视眈眈的黄雀。
既然打定主意,他便不再拖延,当即以刀作剑、借日引光。
“他是不是黔驴技穷了?竟然把刀当剑用。”围观的人议论道。
“不会用刀,还与刀九霄对战,不自量力。”
“你们看得出他用得是什么剑法吗?别又是偷学哪门哪派的。”
“不知道,看不清!”
那刀的光芒灼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刀九霄毕竟身经百战,纵然视力受阻,听觉、直觉已经让他做出正确的判断,举刀抵挡,从来只知道攻不知道守的他竟然也会有无法出招的一天。
但纵是如此,他在抵挡的同时,身形还是不忘往前突进,明知前路不明,他却依旧没有放弃进攻。
刀九霄的刀锋极厚,刀身沉重,用上等的南海寒铁所制,耐力比军中的盾牌还要强劲,必要时完全能够挡住致命一击。
然而那道光如烈日照地,避无可避,不仅洞穿防御的刀锋,犹有余力从刀九霄身上穿刺而过。震得他倒飞数百米,方才跌落在地。
因为本能,刚刚围观的人都转头避光,所以错失这一幕。此时恢复视线后,个个瞠目结舌。他们互相用眼神寻问身旁之人,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相同的疑惑和震惊。
几息前明明是刀九霄占上风,怎么转瞬就败了?这是每个人心中此时的想法。
刀九霄绝不是武林第一人,他的刀也绝非是兵器第一,但在与他对战中能一招制敌做到这种程度的,那该是什么人?此时个个都为错失那一招而扼腕叹息。
先前语带嘲讽的鬼殇早已经闭嘴,他本可以继续嘴硬说他一定是耍了花招请了帮手,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因他自己就是用剑的,深知这一剑的威力。他失神的看着战场,脑海一片空白。
“不可能!”刀九霄捂着自己的伤口,看着已经断成两截的刀,难以置信的逼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你的武功不是叶随风教的,你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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