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悬空,无风。悬石阵四周火光窜动,亮如白昼。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凭空响起,像是几百只灰林鸮在互相叫嚣,非常瘆人。
金箭使者李若命三名下属四周去看看。
这三名下属寻着声音找来,只见树林间一位红衣飘飘的乐师在月下抚琴,他旁边有个白白胖胖的书生正替他打着灯笼撑着油纸伞,甚是诡异。
三人有些许恍惚,突然打了个激灵,剑拔一半就兀得被定在在原地一动不能再动。
出手的吴业光检查起他们身上的腰牌:“是两个银箭和一个铜箭。”
“失礼了,三位大人。”书寒鸦上前见礼道,顺便还不忘赞了声:“百乐门果然厉害”。
方才此起彼伏灰林鸮叫声正是乐天用琴弹奏出来的。
那三名使者刚开始还有些慌乱,此时打了照面便完全镇定下来,不免嗤之以鼻,“你们打算用这种方式把箭察司的人都撂倒未免有些天真。”
书寒鸦赞同:“有理。所以我们没有这个打算。”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在这里纯粹为了找乐子?”
“那倒也不是。我们想制造混乱让赤瞳进去然后等他负伤出来的时候抓住他,来证明我们比他厉害。”书寒鸦解释道。
“赤瞳?”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仿佛听到小孩子扬言要打败大人般发笑道:“不可否认几位在江湖上也能叫的上号,尤其书公子更是我们箭察司都想招揽的人才。”
“但赤瞳活跃的时候江湖上的高手济济、不知凡几,又怎么会因为你们几个毛头小子有两把刷子就上钩。”
“而且据箭察司的资料,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甚至有猜测他已经死了。”
三人一人一句配合甚是默契。
书寒鸦却依旧胸有成竹,“我们本来靠的就不是自己的武功啊,我们靠的是小麻衣的测算,这三位大人总该放心吧?”
三个使者被噎得哑口无言,按照姜宴目前的测算记录,的确还没有出现过失误。
见他们不说话,书寒鸦转而对乐天道:“继续。”
很快就有人来传信说是李若有请,看来他们特地放回去报信的人将消息已经带到。
李若有些年岁,看起来很沉稳,所以并没有因为几个毛头小子的捣乱而生气,直截了当道:“几位少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书寒鸦抱拳道:“李大人好。我们听闻赤瞳已经进入,所以想跟着进去见见神偷的风采。”
“我可以让你们进去。”
书寒鸦有点意外,没想到李若这么好说话。
“别审视我。谁要送死不用拦着,这是我们掌司史传来的指令。况且我也挺想知道里面是什么的。不过我有个条件,既然箭察司已经接手这里,里面有什么东西都不能私自拿走。”
“李大人放心,不说在下,他们几个家境不凡,肯定不是眼皮子浅的。”
李若看了他一眼,“你我倒是放心,怎么说也是朝廷的贡士。”在朝廷入档,犯了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株连九族,书寒鸦想想都好笑,那不是连带万乐帝一起株了。
他向李若保证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所以别说箭察司,就是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从里面拿走任何东西,毕竟我的九族可是万万不能诛的。”
“我派两个银箭使者跟着你们,想必贡士老爷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行...”书寒鸦显然不能拒绝。
于是书寒鸦、姜宴、雷沉玉、乐天、赤焰以及两名银箭使者共计七人队伍开始准备进入悬石阵中阵。而吴业光留在阵外接应,谷承泽则要去衙门观察闻千里的情况。
按照武功来说肯定是吴业光进阵更好,但因为书寒鸦请了另外一位朋友,所以不能让他去。至于在衙门里走动,没有比谷承泽更适合的。
书寒鸦临进阵前再度讨价还价道:“李大人,若是我们平安归来,不知道可否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虽然他没说什么问题,但是李若知道这绝非一般的问题,不过他还是应下:“若你能信守承诺,我知无不言。”
悬石阵的沼泽地被清理干净后,里面就是个四四方方的天坑,一目了然。
所以七人一入阵便看到有个戴着傩祭面具的蓝衣道士长身玉立在月光下。
其中一个银箭使者诸伏当即拔出长刀,质问道:“什么人?”
书寒鸦赶忙上前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特地叫来帮忙的。各位莫慌。”
诸伏“蹭”的一声将刀收回刀鞘,“原来是自己人,失礼了。”
虚惊一场后,大家就开始打量起这个地方。
“阿焰。”书寒鸦叫了声。
赤焰装作没听到。
“你想让我喊你赤瞳传人吗?”书寒鸦压低声音道。
赤焰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事,说吧。”
“你不是进来过吗?入口在哪里?”
“无门。”赤焰说完见书寒鸦满脸不信,怒道:“我赤焰从不撒谎,真的阴阳倒转封实了。”
“里面太过凶险,我当时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死在里面。”怕他不信,赤焰又补充道。
“阁下也姓赤?”诸伏敏锐的发问。
“怎么了?”赤焰高声反驳道,“我不能姓赤吗?还是这个赤是独属于哪个人的吗?”
书寒鸦见状打断他们的争执,“大家都分散找找看入口。”
这行人中若选一个指挥,第一人选肯定是书寒鸦,所以他也不闹虚礼,直接吩咐道。
“靠山稳、生气盈。天坑若为龙,悬石山为砂、沼泽为水、此墙朝北,北为向,龙脉不可断,上实下必空。”姜宴下来第一时间便探查起风水。
“一般来说龙啸九天,上头沼泽有点奇怪。”书寒鸦分析道。
“这面墙好像有点不同。”诸伏怕大家看不太清,又解释道:“这种坑如果是天然的,那墙应该都是泥土,是松的,可这面墙的土似乎有些不同。”
“我来看看。”另一个银箭使者诸真走过来,他练的是金刚指这种外门功夫。诸真运功将食指探入其中,少顷又收了回来。
他先是碾揉着指腹沾上的物质,然后又放在鼻前嗅了嗅,“铸墙的材质有细小的颗粒、不容易碎,是石灰和桐油,这是人工造的墙。”
“银箭使者果然见多识广、观察细微。”书寒鸦竖起大拇指。
诸真不敢应承,“最近镇上才修了大坝,未免有人偷工减料是我亲自负责监工,所以对此有些了解。”
“如果是人工的墙,想必应该是有机关的。”乐天猜测道。
明月当空,夜幕下几个人连一只蚂蚁经过都没有忽视,可偏偏就找不到任何一个机关点。
“不会真让人来挖吧?”书寒鸦开起玩笑。如果真要这么大费周章,说明建这个阵的人根本就没想让任何人进去,包括建这个阵的人自己。
这下面到底封存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与姜宴有关。
书寒鸦隐隐有猜测,但是却又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般。
夜色褪尽,却是一无所获。
立秋的日光来的稍慢些,但依旧耀眼灼目。
姜宴正在按照形法风水探查,变换着手中的八卦镜映射着太阳的光芒。
突然一道光直射少阴位,顿时有个圆柱从少阴位升了起来。随着光芒移开,又有下沉之势。
姜宴是这方面的行家,一扫便知是什么情况。赶忙扭转八卦镜方向直到少阴位再度升起。
不用姜宴解释,书寒鸦已运功用内力强顶住圆柱让它保持不落。
书寒鸦的应变能力姜宴是深有体会,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书寒鸦的那位朋友竟然和他同一时间做了相同的动作。
“少阳,雷兄。”
书寒鸦话音刚落,雷沉玉便明白他的意思,一跃而起,宽剑横挥,折断日光,反射到少阳位,顿时少阳位如同少阴位一般升起。
随着一阵轰隆声,人工造的那面墙倾斜着如阶梯般缓缓下落,墙后露出一张仕女图。
图中画着一名正在对镜帖花黄的侍女,她使用的镜子里印出书寒鸦等人的面孔,竟是实实在在的一枚铜镜。而她本人也仿佛听到动静,保持着回首的姿势。这样的构图不禁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画中的场景真实存在一样。
此时人工墙落下后变成一条悬梯通向看不见的地底。而那悬梯浸在金黄色的粘稠脓液里,里面用尸体养着密密麻麻的蜈蚣蝎子和毒蛇,莫说下去,能保证面不改色就已经是条硬汉了。
“是蛊虫。”
姜宴本想出声提醒,却发现有人比他快了一步拦住所有人的步伐,又是那位书寒鸦的朋友。这个朋友才打个照面,便引起姜宴的兴趣。
按照书寒鸦的指示,姜宴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无人生还。”
没人会怀疑姜宴卜的卦。
书寒鸦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这地方邪得很,这才只是入口就已经这么大的阵仗,下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所以现在谁想退出还来得及。一旦下去,因为这些蛊虫我们肯定要关闭入口,到时候恐怕再想走回头路就难了。”
雷沉玉和乐天两个年轻人本还在干呕,听到这话当即目光一碰,强忍着不适异口同声道:“我们自愿进入,无论什么结果绝无怨言。”
诸伏诸真两位也道:“命令如山。”
书寒鸦转向姜宴,他并未告知姜宴赤焰所见所闻,所以此时他打算让姜宴回去,虽然在这些阵法上姜宴有大用处。
谁知姜宴见他目光看过来,一向说话不利索的他竟然抢先一头,“我也在找我自己要走的路,虽死无憾。”
书寒鸦点点头,走到那位朋友旁边,关心道:“会不会太多了居城主?”
“那你上?”居月白没好气道。
书寒鸦眯眼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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