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妈，我跟你说过的，我第一次进入幻境的那天，就是为了给她买生日礼物。”

许格梧的脑子里轰然炸开一声惊雷，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如果真是这样，他跟晏执的关系可就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他俩干了什么？

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很快梳理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确定吗？”

“确定，我跟母亲生活了二十几年，我不会认错的。”

“我妈在我一岁的时候就出车祸死了，你的母亲不可能是她。”

这次轮到晏执难以置信：“是你爸说的，还是……”

“医院开有死亡证明，公安系统也注销了她的档案记录，我爸亲眼看着她死的。”许格梧说道。

“我没有父亲，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我父亲是谁，我也不敢问，她总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我曾经进过一次她房间，里面除了一张床，还有很多的化学仪器。我问她，她总是转移话题。”

“不要担心，或许她们只是碰巧长得像罢了。”他伸手去抱晏执，后者还是有些畏惧退缩了一步。“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我们可以去做个亲子鉴定看看有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有呢？”

许格梧压低声音：“那就亲上加亲。”他勾起对方的下颔，慢慢靠近给了对方一个吻。

晏执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此地人格分裂，超我在脑海里告诉他，快逃！不要再做这种违背道德的事情了，但是自我和本我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的亲吻。

他知道自己应该推开许格梧，再还没有确定之前，应该及时刹住车，但是身体往往不会听大脑的指挥……

既然错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造成，不如一直错下去？时间已然所剩无几，他们就算错，也要开心地错到终点。这是许格梧的想法，他了解，但他不太能接受。

*

克洛笛亚·莫尔回到自己的房间，恢复了大楼的监控系统。他将收集到的情报打包发送到一个神秘的端口。

做完一切，他双手交叉扛在脑后，仰面躺在大床上。

基地收集到的诗歌信息已经被他全部送到总部了，接下来就是拿到盘古计划的核心资料。关于盘古计划，他知道的只有丁知行的信息，丁知行在盘古计划中仅仅是个边缘人物，不是核心。

Dr.V和许格梧两人的警惕性很高，根本接触不到。而且许格梧可能也算不上核心人员，接触的价值不大。

他将突破口锁定在Dr.V身上，但是观察了Dr.V那么久，他没有发现对方的任何破绽，既不爱钱财，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或许是他太会装了，只要是人就一定有破绽。时间不多了，我在这儿呆得越久，越容易露出破绽，他们的情报人员也迟早会发现我的……莫尔从床上弹起来，披了件外套出门。

Dr.V门口，电子音没有任何的动静，晚上这个系统默认为不扰民的模式。他抬手按了按右边的提醒器。

大门自动打开，里面的会客桌后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长发男人，桌面上摆着一本书，是摊开的，他猜测可能是对方睡不着在看书。

莫尔立即鞠躬：“Dr.V，这么晚你还没休息呢？”

“你有什么事？”Dr.V看着他，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进来坐吧。”

莫尔走进来坐在Dr.V的对面，两人面对面只跟着一张三十厘米宽的桌子。Dr.V抬起右手食指轻敲了三下桌面，一个机器人泡了杯普洱端上来，放在莫尔面前。

“喝吧。”

莫尔戴着白手套喝了一口：“好茶，味道很纯正。”

“当然，去年刚采的。莫尔先生，你这么晚不会只是想来喝茶吧？”

“是这样的，Dr.V，我自从进入幻境之后，就一直觉得心里很压抑，每次都感觉自己要死了，可是出来之后，面对一个月的安定生活又提不起兴趣来，觉得很无聊，我该怎么办呢？”莫尔真诚地请教。

“这样啊……你怕死吗？”

“不怕。”

“你怕活着？怕无聊？怕日常生活太平淡没有幻境有意思？”

莫尔点点头。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选择留在幻境里，却要拼死拼活的出来呢？”

“我……我也不知道。”

“你享受的是过程，你想找的是情报，你根本不在意生死，我说的对吗？”

莫尔的心多跳了一下：他怎么会知道？

“不用急着回答，你是M国人，你在伦敦有一家私人医院，其实只是掩护你的身份而已。”

莫尔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想起身离开这里，刚想站起来，手脚腰部脖子都被绑上了合金圈，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手臂上的靑筋暴起，都没有挣开，之留下勒伤的红痕。

“Dr.V，您这是要干什么？”

Dr.V随意翻了下一页，上面写着一段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这是《孙子兵法》的谋攻篇。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有一匹狼自以为很聪明，以为自己进的是羊群，其实是个狐狸窝。”

莫尔听懂了，背后却凉飕飕的：“你们都知道？这一个月来都是在表演？”

“不全是。”

“你为什么要在幻境里救我？”

Dr.V拿起茶杯，扶了扶眼镜，他走到莫尔身边，把茶水从头浇下去：“你应该把收集到的情报都发到你总部了吧？”

莫尔低着头，温热的茶水沿着头发流到脸颊和下巴：“资料都是假的？”

“不全是，半真半假，全是假的你们很容易看出来，只有在真的之中掺一点假，在假中放一点真，你们才会相信。莫尔先生，没有你，我们怎么能将代码植入你们的系统呢？”

“你……”莫尔算是明白了，Dr.V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是来窃取基地的情报的，之所以不揭露他，就是将计就计，将代码借由他的手送到总部。“救我也是让我以为我取得了你们的信任？”

“嗯。”Dr.V将莫尔的白手套取下来，只见上面右手小手指破了个洞，“这么着急啊？莫尔先生，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快揭穿你，但是你打算今晚来读取我的记忆，为了基地的安全，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的能力是什么？为什么会对我的想法这么清楚？难道也是读心吗？”

Dr.V没有回答，而是转身伸手合上书，放回书架上，把书架旁边的玉雕貔貅扭转了一个角度，房间的墙壁上裂开了一道门，里面亮堂堂的。

莫尔坐着的椅子出现了四个轮子，他立即靠身体的动作摇动轮椅。

“想逃走？还真没那么容易。”Dr.V用布条绑住对方的嘴，推着轮椅走进密室，“在这儿好好呆着，别逼我虐待俘虏。”

Dr.V走出密室，身后的空间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关在密室里的人眼睁睁看着大门合上，却喊不出任何声音……

*

第二天天一亮，晏执就睁开眼，他知道这个不是梦，他推了一把睡在旁边的许格梧：“我们赶紧去做鉴定。”

许格梧抓着他的肩膀：“急什么？这个点鉴定中心还没开门。放心吧，亲爱的，我们大概率没血缘关系。”

“为什么？”

“你跟我差别很大，你不觉得吗？智商就算了，长相方面你跟我妈完全不像，说不定你是她捡来的。”

晏执哭笑不得：“我倒希望我是捡来的，这样我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跟你在一起了。”他抹了把脸，眼睛有些肿。

“傻瓜晏执，还挺较真的。”许格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自己也慢慢起床穿衣服。

*

从鉴定中心出来后，晏执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他俩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许格梧心里的疑问却更重了，如果自己的母亲当年不是出车祸死的，那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跟自己说她是车祸死的呢？

“喂——你在想什么呢？”晏执坐在副驾驶座上。

“你家在哪儿？我们回去看看。”

“等等，我输入地址，你跟着导航走吧。”晏执在汽车的导航中搜索宁州青秀路三十一号。“你是想去确认一下她是不是你母亲？”

“嗯，你手机有她的照片吗？”

“有，只有一张上大学之前的合照，其他时间她不太喜欢照相。”晏执从手机相册中调出合照，许格梧只是瞥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一个川字，两人长得太像了，简直是双胞胎姐妹。

“你跟我说说她除了不爱拍照，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就是在日常行为方面。”

“她不允许我带朋友同学回家，还不允许我进入她的房间，之前那次是我偷偷进去的。她在一个针织厂工作，其他的就没有了。”

“你好奇自己的身世吗？”

“好奇，但是好奇有什么用，我查不到的。以前我上学的时候，都看到别人有爸爸，我没有，我就回去问我老妈，我爸去哪儿了？她从来不会回答，甚至连编个谎话敷衍的态度都没有。”

“老师叫写作文《我的爸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写，我老妈就买了一本作文书叫我照着抄。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交上去之后，我的作文被当做反面教材在班上宣读。”

“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没爸，我没妈，虽然我有个当科学家的爸，但他常年在研究所，根本不会管我，也大致相当于没有了。”

晏执沉默地看着车窗外，他抬手支着脸颊，歪着脑袋，意识不知不觉又飘到了其他地方，他想起第一首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