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写好了。也许等明天太阳升起，那两个人还会再次从土里长出来，毕竟他们的灵魂没有消失，对吧？”左雀问符轻亭。
符轻亭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刚继承这个祭司的位置，很多事情还没有经历传承，等过了今晚，我就可以继承前任祭司们所有的经验了。”
“那我明天再来找你。”左雀眨眨眼睛。
符轻亭看着她叹了口气：“等你明天记起来再说吧。”
写完遗言，他们全都长出了白发，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出山洞时，他们看到了西方天空的太阳，火红得像一个圆盘，与荒原中央的红树林遥相呼应。
天上挂着圆形的红太阳，地面长着一片圆形的红色森林。
仓颉送走了首领，埋了老一，他看着红树林边缘的坑有些伤感和迷茫。
“仓颉？你在干什么呢？”
仓颉听不清晏执在说什么，但是他点了点头，随后缓缓地问道：“为什么人的生命这么短暂？”
这个问题把晏执问住了，庆幸的是仓颉并不打算继续逼迫晏执说出答案，他只是一个提问者，并非答案的追寻者。
他在老一的坑边挖了个坑：“等我死后，你们把我埋在这里，还有这些写有字的兽骨，也一并埋在我身边。”
晏执点点头，随后他看见仓颉坐在坑边望着太阳，一点点地数着自己影子移动的角度，慢慢闭上了眼睛，心脏停止跳动。
两人把仓颉埋进土里，填好土。
“他真的还会再长出来吗？”晏执看着填平的坑，不久之前，这个坑边还站着一个乐于思考的人，转眼就成了一片土。
“也许吧。这里虽然是游戏，但总要有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
许格梧和晏执找了一块背风的岩石，并肩坐着。
他们看着缓缓西沉的太阳，身后的影子被西斜的残照拉得很长，很长，黝黑细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森林的边缘。
“许哥，你老了的样子还真丑！”
“你也是，既然我不嫌弃你，你也不要嫌弃我。”
“哦？之前不是你说要是我老了，就一脚把我踹开吗？”
许格梧抬腿想踹他，脚关节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喂——你悠着点！老人可比不得年轻人，别把自己弄折了！”
“都是被你气的！”许格梧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对对对，我不该气你，是我错了。”晏执轻轻松松地跟他道歉，他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许哥，你知道吗，如果我们在现实中，也能像这样就好了，一直到老，然后像老爷爷老太太一样，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看着夕阳慢慢落下。”
“就像现在这样，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来打扰我们，整个世界只有风在吹，只有阳光在照着……”
晏执感觉肩膀一沉，发现许格梧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着了，他哂笑了一下：还说我不长心眼！
他抬手想要扶正许格梧的头，手背擦过对方的脸时，发现后者脸部的余温慢慢消散。
晏执木然地抬手试探对方的鼻息，才发现许格梧已经没了呼吸。
“许格梧？许格梧！”
他喊了两声，对方的脸很平静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他看着西方的日落，心里虽然悲伤却又十分地平静，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接受了死亡的降临。
许格梧的死并没有带给他想象中的巨大悲伤，或许是他知道，许格梧并没有真的逝去，只是这具土生的躯壳老化了，需要重新回到土里修复，到了明天，他还会回到自己身边。
他拖着许格梧的尸体，佝偻着脊背走到坑边，将人埋进去。
“啧啧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洞穴走出来，“小晏执，埋了心爱的人是什么感受？”
晏执回头看着左雀：“你怎么还没死？”
“我这不是快死了吗？我的坑在那边，一会儿你要是还没死的话帮我填个土？”
“我觉得你曝尸荒野可能比较好。”
“那我自己埋了吧。”左雀慢慢挪到自己的坑边躺进去。
晏执看着她终于还是不忍心让她曝尸荒野，干脆埋了她。
太阳渐渐落了山，他看着慢慢黑下来的天空，终于感觉到一种萧瑟的寒意。
他像一根快要烧尽的蜡烛，等着自己的最后一点蜡油烧尽。
他躺倒在坑里，双手一点点把旁边的土摞过来，盖在自己身上……
渐渐的，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视网膜中的黑暗越来越多，天空也越来越暗。在这片隐约的昏暗中，他仿佛看到了两三个人影将他埋起来。
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和知觉。
**
许格梧睁开双眼，看到了一片清朗的天空，天空的西方挂着一轮圆盘一样的月亮，周围是一片金灿灿的森林，像用黄金雕刻出来的一样。不过斑驳的树影在地面投射出形态各异的影子，像一个个狰狞至极的怪物。
他低头看着自己苍老的身躯，满头的白发，虽然身上穿着的是进入幻境前的日常衬衫，但还是有些诧异：“我怎么会这么苍老？难道龙萨的诗歌就是让我们以老人的形态闯关吗？”
他向四周看去，到处是金色的森林，只有远方出现一星缥缈的光。
晏执！
他立即跑过去，然而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迫切见到晏执的心情，还没跑二三十步，他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好在那灯火也没有移动多少。
“晏执！”
“许格梧？你在哪里啊？”
“你别动，我这就去找你。”
他们俩的喊声回荡在夜晚的树林中，没有一丝干扰。
许格梧来到晏执身边，晏执看着他的样子：“你怎么也变得这么老了？”
“我也不知道，刚醒来就是这样了。”
“看来这首诗还是挺切题的《当你老了》。”晏执举着灯火，“你看，那的月亮是从西方升起的，真是有趣啊！”
“也许明天咱们还能看到从西边升起的太阳。”
呜呜呜——
“什么声音？”晏执竖起了耳朵，一阵阵呜呜声从金色森林的西边传来。
“我们过去看看。”
森林很大，光靠双脚走出去也花了一个多小时。出了森林，远处是一片奇异的景观，五彩的光轨在空中纵横交错。光轨的中央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城堡，金色的，仿佛是用金子打造。
在城堡和光轨中穿梭的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片地区到底是干什么的？感觉好先进啊！”晏执感叹道。
这时，一条金色的丝带从城堡延伸过来，延伸到两人的脚下。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老者从金丝带上走下来：“两位是刚从金色森林出来的月生人吧？请随我来。”
“你们这是……”晏执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许格梧点点头：“去看看。”
两人跟着白发老者走，渐渐的，他们感觉自己的白发变少了，皮肤上的皱纹也少了。
“这是怎么回事？”晏执看向前面领路的老者，对方也变年轻了。
“正如你所见，我们的年龄跟身体不是正相关，是负相关。年龄越大，身体越年轻，到最老的时候，我们会变得跟婴儿一样，这就是月生人。”
“前面是我们世世代代建立的都市，名为时光逆流。我们现在拥有能与神比肩的科技，但是还是征服不了岁月的痕迹。”领路人慢悠悠地说。
进入时光逆流，他们在这里看到了一群坐在光丝带上辩论的学者，个个都是巧舌如簧、口若悬河。
“你说人的生命有限，是因为人类始祖触怒了神，请问您的这个观点有何依据？您能证明什么时候出现了人类始祖？什么时候有了神？什么时候人类始祖触怒了神？”一个男子说道。
“人的生命不能无穷无尽是因为我们本身的躯体来自泥土，泥土永久了就会出现损坏，如果把身体换成其他的物质，比如光，就可以与神并存了。”
另一个反对者说道：“荒唐！简直荒唐可笑！区区渺小的人类就想与神并肩？难道就不怕神收回赐予我们的黄金时代吗？”
“我相信人定胜天，无论是命运还是我们的生死，都应该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而不是掌握在神的手里。别忘了，神可是我们自己根据自己的想象捏造出来的，为什么要被自己的想象所束缚呢？”另一个穿着坎肩的男子说道。
……
“这里的人很自由，没有任何规矩可以约束到他们，他们可以在这里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领路的人介绍到。
“真正的大同社会，人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人人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没有人工作，如何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转？”
“我们已经到达了可以和神比肩的地步，根本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东西，只要我们想，就能得到。”
“这么神？”
“你们也可以，只要你们想的话。”
晏执笑呵呵：“那我想要一个苹果，可以吗？”
他正想着，手中出现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城堡中心的金色光芒笼罩着所有人。
“你们这里也太奇妙了！”
许格梧看着他们：“如果我想离开，也行吗？”
领路的人笑了笑：“这里只有一个世界，你想离开去哪儿？”
“我们是被幻境拉进来的游戏玩家。”
领路的人有些诧异：“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里的生活这么好，所想即所得，怎么可能是游戏呢？”
晏执压低声音跟许格梧说：“这个NPC好像跟这里的科技不太匹配？”
“不是他们自己发明创造的，再厉害的高科技也不属于他们的智慧。他们只是幻境的工具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