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谨司回来之后,程小满在槐花巷子躺了一月有余才终于能下地行走。
“天见可怜的。”丁素扑过来抱着他哭,“我还以为你就此残废了!”
“不至于。”程小满心虚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面无表情的佘余岁,赶紧推推丁素,丁素抱得更紧了,眼泪哗哗往他脖子里灌。
听说程小满能自如行动了,谢兰石代表李无错抽空来探望了他一番。
“怎么又坐床上了?”谢兰石一进门先愣了一下。
“累,休息一会儿。”程小满说。
谢兰石走近来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可怜的小家伙,来,给我探探你的灵脉。”
程小满乖乖伸出手,由着谢兰石将手搭在自己掌心。
过了一会儿,谢兰石叹了口气:“还是伤到了些,不过不严重,你年轻恢复得快,好生修养几年,多用些天材地宝补补。”
“那个养仙饮到底是什么东西?”程小满问。
“是千万不能碰的东西,具体的不能同你说,除非你加入天谨司。”谢兰石撺掇他。
“那算了。”程小满赶紧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头晕吗?”谢兰石又问。
程小满晃晃脑袋:“起初晕了几天,现在还好。”
谢兰石点点头:“行,看来没什么大碍。那个探查你识海的蝶使最近快要愁死了,你当时的反应是我们见过最凄惨的一个,她生怕把你搞出了什么恢复不了的问题,大人要罚她呢。”
程小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以为不会很痛,谁知道突然感觉好像有个锥子从我脑门直接凿进来,就——”
“你以为不会很疼,啧啧。”谢兰石撇撇嘴,“你师父还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上次,由他来探查你识海的时候,你不会一点都不疼吧?”
程小满愣了愣:“是啊,不但不痛,还······”
“还什么?”谢兰石好奇。
程小满的耳朵尖有些微微发红:“还很舒服。”
“真的假的!”谢兰石大为震惊,“为什么会舒服呢?上次大人弄我的时候,一进来我就疼死了,你师父弄你为什么不疼呢?他是怎么让你舒服的呢?”
程小满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慢慢地一点点涨红了:“小谢哥哥,你、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进来出去疼不疼舒不舒服的。”
谢兰石却完全被“入侵识海可以不疼”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压根没注意到程小满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嘀咕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两人的灵识相触,会产生本能的反抗,甚至不是你能控制的,你就完全没感觉?难道你师父能控制自己,一点儿都不叫自己的灵识去反抗你的冲击?”
程小满呆呆地听着,他有点听不太懂谢兰石在说什么,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一点,师父对自己好,被人探查识海会痛才是正常的,但是师父不舍得自己痛。
“你傻笑什么?”谢兰石伸手要拍他的脑袋,“不会还是傻了吧?”
“才没有!”程小满躲了躲,他才不给师父和爹娘以外的人揉脑袋。
谢兰石拍不到脑袋悻悻地收回手:“好吧,没有就行。大人还说了,这次是天谨司的人误判,叫你吃了这样大的苦头,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尽管说。”
程小满想了想,说:“我知道师父是在为你们天谨司做事,我不要什么补偿,我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叫他去太危险的地方。”
谢兰石意外地说:“就这?不是吧,大人亲口承诺可以给你补偿的,你还不赶紧狠狠宰他一笔!”
“我想不到有什么能宰的。”程小满老实巴交地说。
谢兰石回了天谨司,除了原封不动转达程小满的话,又找李无错敲了一箱天材地宝给程小满送去。
“听前半句我还想夸他孝顺。”李无错看着那装天材地宝的大箱子从自己的小仓库被运走,心痛地说,“听后半句我差点骂出口。”
“孝顺?”谢兰石夸张地笑了两声,“大人呐,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孝顺了!”
李无错一愣:“怎么?”
“人家年轻又漂亮,还温柔小意懂得体贴人,有苦自己吃,生怕给裴公子添麻烦。”谢兰石重重地叹了口气,“若是将来不想裴公子被抢走,大人你可得努力了!”
李无错微微睁大了眼睛:“什么!可是他们差辈儿了,至少三辈!”
谢兰石耸耸肩:“有什么关系嘛,裴公子看着也没比小云学子大几岁。小云学子再长两年,就更般配啦!”
“那,那假正经他呢······”李无错沉浸在深深的震惊之中,他总觉得裴怜尘应当不会这样。
虽然他总叫裴怜尘假正经,但是在某些事上,裴怜尘还是真挺正经的,跟小了自己好几辈的亲徒弟私相授受,怎么想都不是裴怜尘能干得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谢兰石鼓励地说,“大人,别太担心,你虽然年纪大脾气坏,但是你有钱有势,就算穷小子再好,相信裴公子也不会轻易抛弃你去选穷小子。”
李无错:“啊?”
谢兰石是不是要造反?李无错茫然地想,居然骂我都不背着我!
程小满在六月才返回学宫,没想到刚一回学宫就看了个大热闹。
“这是学宫规定,授课期间无故不得离开,你一向是个好孩子,不要无理取闹。”
“我偏要走,大不了以后不来了。”
竟然是宋时清。
“怎么回事?”程小满在人群里找到了白非梦。
“不知道啊,她今天一来就跟吃了炸药一样要走,问她为什么又不肯说。”白非梦指了指自己额头的青紫,“刚刚被她掀飞的砚台砸的。”
那学官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连忙道:“小宋学子,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快不要闹了,我就当没有听见。”
众人间也传来些窃窃私语的声音,程小满听了一耳朵,心里一个咯噔,流云山出事了,单单只有郑钤一个人出事。
“她不会是要去找那个郑钤吧?”
“流云山不是已经和郑钤断绝关系了么?”
“可我听说她师兄和师父有一腿。”
“只有半腿,迟前辈早被吓跑了······”
“我之前听见过她和她师兄用灵符传讯,啧啧,一口一个师兄、清清,亲热着呢。”
“她不是修无情道吗?真是会装。”
嗡嗡的议论声一浪大过一浪,像蚊蝇一样叫人恶心厌烦。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了头躺了一个月,你急什么呀?”程小满忽然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宋时清的手腕,将她朝人群外拖,“你和白非梦不要总闹着去看我了!你看他,光撺掇你来闹,自己躲在后面都不敢吱声,你傻不傻!”
白非梦一头雾水地指了指自己:“我?”
程小满一边使眼色一边把宋时清拖走,白非梦赶紧跟了上去,三人一起找到了小紫,借着她神力造出的临时小造境,将前因后果问了个清楚。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程小满问宋时清。
宋时清咬了咬嘴唇:“去找我师兄。”
“可你又不知道他在哪。”程小满不是很认同。
宋时清看向了白非梦:“你算。”
“啊?”白非梦挠挠头,“你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籍贯何方吗?”
“不知。”
“贴身物件有吗?”
“没。”宋时清说,“我只知道他叫郑钤。”
白非梦无奈地看着她:“这世上叫郑钤的人多了去,你叫我怎么算?”
宋时清垂下了眼睛,扭头就要走:“我自己去找。”
“哎哎哎姐你是我亲姐!”白非梦摁住了她的肩膀,“云驰说得对啊,你不知道他在哪,怎么找?”
“我问问我师父。”程小满说,“既然是苏师叔来同你说的,那师父应当也知道些什么。”
几个少年于是围在一起,等程小满用传讯灵符联系上裴怜尘。程小满头一回用传讯符主动联系自家师父,也有些紧张,差点把那灵石刻成的小符咒失手摔在地,最后好歹是成功触发了上面的符咒,只是过了许久,对面都没有回音。
“你师父咋不理你?”白非梦问。
“可能有事要忙。”程小满心里担忧,面上却没显出什么。
“我自己去找。”宋时清又说。
白非梦赶紧拉住她,求助地看向程小满。
程小满想了想,说:“我问问表哥。”
这回倒是很快连上了月如瑾那边。
“你们不要掺和了。”月如瑾居然很平静,“清清,你师兄现在很安全,你好好呆在学宫,该干嘛干嘛,不要意气用事,别让他受的罪白费。等年底学宫放冬春假······再来看他。”
宋时清有些着急:“可是我现在就想——”
“他打算把流云山留给你。”月如瑾打断她,“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你难道想让流云山败落在自己手上?”
宋时清不说话了。
月如瑾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们在想办法,今年冬天,一定,一定让你见到他。”
“你不要骗我。”宋时清小声说。
“嗯。”月如瑾轻轻地应了一声。
“表哥。”程小满忽然出声问道,“你知道我师父去了哪儿吗?”
“不知道,冷前辈这些日子要用到的药材太多,我忙着搜罗,没空关心别的事。”月如瑾想了想,“你师父大概也是去找冷前辈需要的东西了,或许是去了什么灵流不稳的地方,影响了传讯符,过一段时间再试试。放心啦,以尘尘的身手,不用担心什么。”
“好吧。”程小满答应下来,心里却想,怎么可能不担心?师父就像个摇摇晃晃的美人灯,动不动就吐血昏倒,轻飘飘地自己一手就能抱起来——虽然当时是由浮烁前辈控制着身体,但自己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切,师父腰身单薄得一掌就能覆住大半,怎么能不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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