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阵阵,陆明叩响了王长都的房门。
由于候府的大夫受了烧伤,绵阳府便推荐了他为王长都医病。王长都本是个武将,身体底子不差,陆明诊过便知,他所谓的气血亏空,并不是由于常年征战所致,反而与他过度纵欲有关。
他那位夫人,确实是美貌之极。
陆明倒不是很在乎这个,入府行医有另外的天大的好处。
寒光一现,陆明从袖间抽出一柄短刀,那柄短刀,眼看就要插入床上之人的心脏!
一刀下去,却并无鲜血溅出,甚至入刀时的触感,都不同往常。
正当陆明疑惑之际,林柯已从房梁上飞身下来,将他反手擒拿在侧。
阿月则及时点亮了房内的烛光,烛光映照出陆明愤怒的脸庞。
林柯押着陆明,往公主的房间走去。
前院的丝竹声仍在继续,后院却仍然十分冷清,让陆明更没想到的是,公主与夏无邪早已在房中等着,就像等他自投罗网一样。
见到陆明脸上那丝吃惊的神色,公主便解释道:“前院的表演很精彩,可惜今日我没机会看完那出戏。”
陆明冷笑一声:“公主既然另外安排了戏,就不必太过贪心。”他语气冰冷,已不是往常那副温润的样子。
“听夏公子说起,你应当是为母复仇才杀了他们几个?”
“你们是如何怀疑到我头上的?”
公主的目光落到夏无邪身上,夏无邪道:“最初,我听说你被官府招纳为临时仵作时也没在意,但是,你既是钟家的大夫,又成为了候府的大夫,似乎有点过于巧合了。”
“你们去过长青巷。”
“不错,正是在那里,我们得知了巧姑十八年前不幸身亡,儿子林瑞下落不明的事情。”
“就凭这个?”
“作为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罗正与李荣都是死在家中,郭世杰却死在长青巷两户人家之间,说明郭世杰死亡的地点一定有特别的含义。而这人既然敢在长青巷行凶,说明对那附近的环境十分熟悉,否则,在路口行凶被发现的风险实在太大。你既是钟家的大夫,经常出入那里,自然知道钟家的对门一直空置,也知道那里的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罗正与李荣家中,我确实方便前去,郭世杰身在候府,我只能将他引到长青巷动手。”
阿月心想,郭世杰死时,陆明尚不是候府的大夫,他又不会武功,想入府行凶确实不易。
陆明接着道:“还有吗?”
“还有,根据验尸记录,罗正与郭世杰均死于短刀,李荣身上也有刀伤,我曾设想过短刀的样子,而今晨在医馆时,我见到了,这凶器正是你们行医用的柳叶刀,若是取一把柳叶刀与死者伤口进行比对,应当就能确定。”
阿月忙问:“伤李荣的刀现在哪里?”
“可能是凶手与李荣争执时落在了李荣家的某个地方。”
陆明无奈一笑:“原来你完全没有证据。”
“我确实没有证据,所以只能今晚当场拿你。若你不是仵作,或许仵作会对凶器进行更详细的描述,同样学医,甚至可能推测出凶器本身就是柳叶刀,可惜你却只用极简短的词句就盖过了,这与你通常谨慎的行医风格大不相同。”
阿月问道:“所以影山客栈的火是你放的,为的就是进入候府,方便对付侯爷?”
陆明摇摇头:“我可从没想过要害别人,那场火,或许是天意罢。”
夏无邪继续道:“知道巧姑的事后,我推测凶手下一个要对付的,可能就是王侯爷,昨夜在候府见到你,知道你与那巧姑的儿子,也是一般年龄。”
“不错。”陆明握紧双拳:“当年李荣与我娘一同在候府做工,那个混蛋垂涎我娘的美貌,时常骚扰我们母子。我娘将此事报告给郭世杰,没想到郭世杰也不是什么好人,竟然与李荣一起,还伙同王长都,一起残害我娘。我娘死后,那个府正罗正畏惧权势,草草结案,时至今日,官府都不知道,十八年前在长青巷曾发生了一桩命案。”
公主叹了口气,命林柯将陆明交与官府。
“公主殿下且慢。”夏无邪道:“无邪有一个请求。”
“夏公子请讲。”
夏无邪掏出钱掌柜赠与的一对玉佩,问道:“你可记得这个?”
陆明看清了玉佩的模样,忙问:“你怎么会有一对?”
夏无邪将玉佩交还给陆明,道:“公主殿下,他父亲此时也在官府,望公主能让他们相见。”
“我有一个疑问。”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柯说话了:“今夜王长都有明显的中毒迹象,你是怎么做到的?既然你能做到这一步,为何不直接将他毒死?”
“将他毒死太过便宜他了,但早知会被你们所擒,我确实应该这么做。”陆明一手触摸着冰凉的玉佩,语气中恨意不减:“你们都知道人参是大补之物,却不知它也有禁忌。人参与藜芦药性相斥,葡萄含藜芦,王长都今夜吃了许多葡萄,再喝人参汤便是犯了忌。”
公主叹道:“你本是一名悬壶济世的医者,却因为执念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陆明却道:“我不后悔。你们没有经历过被欺辱的日子,没亲眼见到亲人被残害至死,是不会懂的。”
他转头面向夏无邪,将玉佩还了回去,道:“没想到还有一日能听到父亲的消息,但不劳你们费心,我不想见他,我心里他早就死了。”
他转身向外,又突然停下脚步:“公主殿下,我杀了人,被官府捉拿心服口服,不过我既然说出来当年王长都残害民女的事实,你们朝廷会怎么处理?”
公主目光柔和,道:“我自有主张。”
“哼,在你们眼里,平民百姓的命如同草芥罢了。”
林柯押着陆明离去,剩下夏无邪与阿月与公主留在房中。
“多谢夏公子,这么快破了案,也好给皇兄一个交待。”公主仍然温和的笑着,看起来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杂质:“不过这事既然涉及朝廷重臣,还望两位不要外传为好。”
夏无邪点头道:“公主,东湖客栈的凶手尚未捉拿归案。”
“如你所见,那恐怕是江湖纷争。”
阿月明白公主的意思,皇帝与朝廷看重的,不过是需要向朝廷交待的东西,江湖纷争则与朝廷无关。她顿时有些同情陆明,要不是陆明自己复仇,朝廷断不会为他出头。
公主似是察觉了阿月的心思,只道:“夏姑娘放心,如何处理王长都,我自有主张。”
阿月被这么一说反而心虚起来,无论如何,她可没有质疑公主的资本,她只得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为何南宫公子没有出现在宴会之上?”
“南宫他……”公主想了想,道:“他身份有些不便。”
这话可把阿月搞糊涂了,南宫的身份是朝廷钦定,为何还不便了。
公主又问:“你们二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阿月看向夏无邪,夏无邪道:“无邪想去寻找寻龙珠遗失的原因与秀山村命案的真相。”
“哦?你可知寻龙珠是朝廷的目标。”
“我对寻龙珠没有兴趣,也不是为了复仇。我只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公主点点头:“夏公子心无杂念,确实与众不同。改日我去无净山,是得拜访一下紫胤真人,向他说道说道。”
“公主若见到师尊,烦请代为问侯。若公主没有其他差遣,我们便告辞了。”
公主微微颔首,目送了夏无邪与阿月。
一出候府,阿月便扯着夏无邪的衣襟,小声道:“夏大哥,你说公主究竟会怎么做?”
夏无邪似乎正在沉思什么,没有回答。
“夏大哥……”阿月又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哦,阿月方才说了什么?”夏无邪这才回过神来。
阿月撅着嘴:“我是说,我感觉公主不太可能处理王长都,想起来,陆明也挺可怜的。”
“不错,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说影山镇的火与他无关,可是有这么巧合么?”
“确实不会有这么巧合,那场火一定有原因。”
“哦?夏大哥有什么想法?”
“我甚至有些怀疑,南宫公子今日比我们先见到公主也不是巧合。阿月你曾说过,南宫家是朝廷钦定的三大世家,为何到了公主这里,身份反而不便了?这只能说明,南宫公子不方便同时出现在王长都与公主面前。”
阿月原本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但经夏无邪这么一提醒,确实觉得其中的感觉有些微妙。
今日拦下他们的蒙面人使的是苏氏刀法,其刀法虽没有苏臻的精髓,也算是熟练了。苏臻既是南宫的手下,那么南宫府的人,会一些苏氏刀法倒也可能。
“南宫究竟与公主说了些什么?”
夏无邪摇摇头:“只能说,南宫公子与王长都或许在商量一些公主和陛下不太适合知道的事。”
“南宫曾说他要调停江湖寻龙珠之争,莫非与此有关?”
“也不无可能。”
“谁曾想,南宫居然又倒戈投向公主了。”阿月不禁反笑。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