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西动了，她走到床边，摸了摸止雅沉睡的面孔，为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在她身边侧躺下来，只是观察，并没有靠近。
今夜似乎颗粒无收。
咚咚咚。
敛红豆弓起身子，赤脚轻声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
“你好，警察，有人举报，请配合调查。”
警察怎么来了。
敛红豆合上电脑，到卫生间仔细清洗手指，确保上面没有任何药粉残留，再换上一次性浴袍，用水将头发淋湿一点，伪装成刚洗过澡的样子，再涂上泥膜。
做完这一切，她才再次打开电脑。
“房间里就你们两个？”
沈小西坐在床边老实回答：“我们是泰松大学学生，部门聚餐后学姐喝醉了，才开的房间。”
“床上的人是叫止雅吗？你叫什么？”
“止雅是学姐的名字，我叫沈小西。”
一个女警上前查看了止雅的状态，从随行药箱里拿出工具：“你好小姐，请配合抽血化验。”
“等等，你们要做什么。”沈小西试图阻止，被其他人挡住。
“止雅的家人要求对她进行保护，你叫沈小西对吧，过来做个笔录。”
沈小西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大脑当场宕机，跟着警察就走了。
等外面动静消失，敛红豆才悄悄潜入房间收回了自己放置的小设备。
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那个女人会这么快就锁定这里？敛红豆想到最后接的那通电话，难道是……应该不会，止雅是她的女儿，她不会这么对待止雅。
警察走后不久，家里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敛红豆对于电话那边的歇斯底里习以为常。
“你这个讨债鬼是不是又惹麻烦了，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我每天供你吃供你喝你就不能给我老实几天吗？你是不是去找止雅麻烦了，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花的又不是你的钱。”
“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你现在立刻去和止雅道歉。”
敛红豆移开耳朵：“止雅又不知道是我做的，我去道歉才是要把事情闹大呢。”
“你！那你去给你凡妮莎阿姨道歉。”
“呵呵，你下贱，见到凡妮莎就腿软。你女儿也该下贱，见到止雅就卑躬屈膝是吗？”
“白眼狼，白养你了你这个白眼狼——”
“嘟——”电话挂断。
敛红豆深吸一口气，手重重砸在玻璃矮桌，一注血顺着边缘流淌下。
命运之神如此宽厚止雅，那就继续优待她吧，就让所有人都爱她爱到不可自拔，这样自己毁掉她的时候大家才的表情才会有趣。
她已经等不及要看大家精彩的脸色了。
敛红豆脸色苍白，她用冷水冲洗伤口，直到没有知觉也不停下。
房间内很昏暗，只有电脑发着微光，打在窗户的大理石台面上反射出霜花一样的冷光，地毯连同呼吸声一并吸收，敛红豆萧瑟的身影摇摇欲坠，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小巷。
她见到那个女人的那天。
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渴求关爱的孩子，没什么能再打倒她了。
——
街巷背处，积水泡着腐烂的枯叶，淅淅沥沥下着的雨，加剧了夜的寒冷。
敛红豆很晚才回家，衣服早就已经湿透了，她在房檐下拧拧衣角的水，冷的一哆嗦。
“妈妈，我回来了。”
“红豆，你回来了，快点叫阿姨好。”
小小的敛红豆不爱说话，看了沙发上气质不俗的女人一眼，就算打过招呼。
敛红豆的妈妈叫漆贞，个子不高，长得像是洋娃娃一样，沙发上那个女人则截然不同。
鼻梁高挺，唇色淡然，背脊挺拔，修长脖颈宛如天鹅一般优雅，家里最普通的陶瓷水杯在她手里都陡然提高了身价。
漆贞不好意思的道歉：“夫人见笑了，红豆她年纪小，不爱跟人说话。”
明明是在自己家，却拘谨的像是被审的犯人。
敛红豆回屋关上门，坐在门口偷听。
“夫人，真的不能让我再照顾小姐了吗？能不能通融通融。”
“漆贞，别担心，我知道你一个人养孩子很困难，我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去处，比在小姐身边做事好的多。”
“夫人，我那天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嗯，我相信你。”
“那为什么，为什么……”“这是多方面考虑的结果，雅雅年纪大了，身边不需要那么多人照顾了。你长得很好，机会还有很多。我不会赶你走的。”
“好，好——”漆贞手太抖，一个没抓住，茶杯掉到地上，四分五裂。
——
止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在放空状态，盯着白色天花板眼神发愣，周围一股中药的苦味儿。
熟悉的味道让她意识回拢，她看向气味的源头：“妈妈，你怎么来了？”
“我路过，正好来看你。”凡妮莎扶起她，递来一碗乌漆嘛黑的药“一直给你热着，就等你睡醒喝。”
“谢谢妈妈，”止雅眉头都不皱一下把药喝了，“可是为什么我会在医院？”
“酒精中毒，要不是你同学把你送医院，不知道会怎么样。你这孩子，真让人担心。”
她有喝那么多，多到酒精中毒的地步吗？止雅神经有些刺痛，但还可以忍受：“学妹呢？”
“去帮忙跑腿买午餐了，真是个好孩子。”
敛红豆的确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空腹喝药让她有些反胃：“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止雅交叠在白色被子上的双手被握住，凡妮莎温热的手包裹住她的：“没事就好，国庆快放假了吧，放假了回家看看，你哥哥结婚定在十月三号。”
止雅本想回握的手抽出来，理了下鬓边碎发：“嗯，我知道了。”
凡妮莎欣慰：“你能想明白就好，你哥哥毕竟是你亲生哥哥，就算离婚后他没有选择我们，也一定有他的苦衷，我们不要放弃他，好吗？”
止雅眼睛定定看她，想从她的神情上看到一些蛛丝马迹，但她的脸上全是坦然，就像当初哥哥选择留在那个家，抛弃她们，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妈妈觉得回去更好，那么就回去吧，她不在乎哥哥，但是她在乎妈妈，于是她温和道：“毕竟是人生大事，我们出席也是应该的。”
吱呀一声，意料之外的，是沈小西拎着东西进来：“学姐，你醒了？”
“你怎么来了？是红豆告诉你的吧，我没事。”
凡妮莎脸上闪过冷光，她拉过沈小西坐下，给止雅喂药：“哪有什么红豆绿豆的，是小西照顾你一整晚的啊。”
沈小西不好意思的打开饭盒，将楼下买的菜摆出来：“这没什么的，红豆也是因为闭校出不来，不然也会和我一起照顾学姐的。”
“是吗，那你们和红豆是怎么认识的，可以给阿姨讲讲吗？”
敛红豆和沈小西是同班同学，和止雅是同一部门，沈小西三两句就把她们之间的关系讲的清清楚楚，凡妮莎慈爱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们止雅性子骄纵，阿姨还怕她在学校交不到朋友，看到有这么多人关心她，阿姨就放心了。”
沈小西害羞的摇头：“不是的，止雅学姐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还是我们的校花。”
“那倒是我这个当妈妈的对女儿了解太少了，”她笑吟吟的，“看来以后要多打电话来了解了解我女儿的生活了。”
“妈妈，”止雅无奈，“你还总把我当小孩子。”
吃了饭，再观察一下午，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
沈小西有点怕止雅的妈妈，她知道昨天警察突然查房是因为她妈妈报了警，她们在警局没待多久，止雅妈妈就出现了，当时的脸色，真的很可怕，她现在想起来还会腿软。
之前听说止雅的妈妈一直在外省工作，很少回来，如果是在外省，就算坐最近一班飞机，也不可能会在两个小时内到温华市。
而且怎么会能这么快就精准知道她们在哪个宾馆的哪个房间。
“小朋友，在发什么呆？”凡妮莎递出自己削好的苹果，“你们的那个好朋友红豆，阿姨也想认识一下，可以给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了，”沈小西受宠若惊，“红豆和止雅学姐关系可好了，经常一起吃饭。”
“真的吗？”
止雅又睡了，二人聊天声音压得很低，因此当身后出现脚步声，两个人同时向后看去。
“红豆，你来了。”沈小西介绍她给凡妮莎，“阿姨，这就是红豆。红豆，这是止雅学姐的妈妈。”
敛红豆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蝴蝶结吊带蓬蓬莎裙，小腿袜配黑色亮面皮鞋，一条淡水珍珠项链，她咧嘴一笑：“阿姨好，我妈让我跟你道歉。”
沈小西茫然：“什么道歉，你和阿姨以前认识？”
凡妮莎优雅的撩起耳边头发，对敛红豆说：“我正想找你谈谈，我们到外面去吧。”又转交代沈小西：“小朋友，麻烦你先帮忙照看一会儿雅雅，谢谢了。”
敛红豆不可置否，看了一眼病床上脸色憔悴的人，抱臂跟了出去。
留下沈小西在原地凌乱，这又是什么故事走向？这两天受到的惊吓比她上大学以来两个星期还要多。
“红豆，你到底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