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穴中之物

今日一大早天空就闷闷的,并不晒,明月用木炭在门前写了字,怀揣匕首握上斧子,跨上家里唯一的竹筐,沿着河流向上游走去。

上游那块草坡很宽广,刘柱说这片地方原来也是片林子,他们家还留了一些粗壮的老树作木料用,后来村里其他人家盖房子,烧柴火也来砍,就这么慢慢都砍掉了,现在还能看到一些干枯风化的木桩。

一靠近树林,明月就看见几颗结了果的矮树,树上结的野果很小,颜色红而发黄,味道有点酸。以往她和朋友远行的时候也见过这种果子,没想到这边也有。她上树摘了些来在水里摆了摆,放到篮子里留着准备饿了再吃。

沿着河道走的一点好处首先是不会迷路,其次便是有饮水的地方,若是运气好,还能遇到也来河边饮水的小动物,毕竟万物自水而生,都是离不开水的。

林中空气清新而湿润,带着草木的芳香,吐纳间如有天地之灵气在体内游走。

明月踏上石坎进入深林不远,就遇见一只黑白脸的獾。远看去,这獾有猪仔那么大,这要是带回去,几天的下酒菜就有了。

如果有酒的话。

明月的目光直直盯着它,倾身缓缓放下手中的篮子,将怀中的匕首一点点拔出,紧握着举起来,接着放低重心弓身猫着腰,小心地向它靠近,生怕惊动了它。

獾仍在用它扁长的鼻子嗅探着周围的泥土,似乎附近有什么令它在意的东西。

明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此时太阳正躲在云层之后,约莫刚过午时,若能将这小东西拿下,今天就不用在林子里过夜了。

而她的小小心思似乎已经被獾察觉,它抬头向这边张望了一眼,明月没有再动,便连呼吸也放缓了。

其实这么远,獾是看不清她的,只是人的气味令它发觉到一丝不同寻常。它往这边爬了几步,明月也将手中匕首瞄准了它的脑袋。

就在它再次抬头张望的一刻,明月瞬间将手中匕首飞出,直冲它颅顶。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打到了,她听见那獾惨叫了一声,但当明月追过去的时候,周围并未看见那小家伙的身影,一同没影的还有那把匕首。

饿出幻觉了?明月看向周围地面上被小动物爪子刨过的痕迹,又看向左手握着的刀鞘。

不该是幻觉。

那八成是没能一招制敌,留口气让它跑了。

不过,如此也就罢了,怎还赔把匕首,这可不行。

明月回到刚才的地方,拿上篮子打算将边吃边找,免得精气不足晃了神。

她将篮子里的白水煮鸟撕下大半,就着采摘的野果子一同咀嚼。鸟肉紧实而味道寡淡,果子的酸甜正好为它新增了别样的滋味。

吃过东西,精神也好了许多,明月顺着方才獾逃跑的路径,蹲身细细观察着地面杂乱的小爪印。

毕竟是打中了,总还有点特殊的痕迹,况且受了伤它该是跑不远的,或许它的巢穴就在附近。

灌木丛中,叶尖沾染上一抹血迹,看高度,是射中的头顶没错。地上的树枝沾粘着两根被勾掉的杂毛,明月正推断着方向,忽儿隐约听到附近短而急促的呜咽。

她停止咀嚼,侧耳仔细倾听,循声步步靠近,发觉声音是从一个斜坡下的小洞中发出来的,洞口内的土堆混合着草叶与零星血迹。

既寻到了地方,明月迫不及待刨开洞口的土就要伸手进洞,但又一下子收了回来,怕被那小东西抓挠,万一被咬掉手指可就糟了。

可惜今日没带铲子,好在随身带了把斧头。

洞中已没有动静,她吐掉嘴里被啃食干净的小鸟骨头,将斧子横过来开始刨土。只是洞穴比明月以为的要深,她的斧头没法刨到更深入的地方。

或许可以用什么东西试着探进去。

明月环顾四下,砍来一根长长的枝干伸入洞穴之中。为免粗粝的枝头刮坏了皮毛,她的动作很是小心,进入地缓慢而轻柔。

奇怪的是整根都没入其中,却依旧没有到底。

不得不说,这个厉害的小家伙真的很深,明月索性又找来跟更长的枝干入内探寻。

这次她长驱直入到洞穴深处,却感觉枝干那一头触碰到什么硬硬的地方。

洞穴不是直的。

这就有些折磨人了。

明月只得将长棍整根抽出,按照进入的长度在小斜坡的地面上找到顶点的拐弯处,想竖着直接插进去,把它捅开。

只是这个地方的土又厚又结实,枝干并不是那么容易插进去,她只得上下左右一边捣动着,一边拧着圈刨,好久才将土捣得松软,放才插得进去。

那根杆就那样插在土里,明月却又不管了,回头将剩下的半只鸟和果子吃了才继续开挖那个洞。

太阳西斜,天色已不似早前透亮,赶在天黑之前,必须要把这家伙挖出来。

其实若说这杆子就这么插着,此刻回去明天带着个趁手的工具再来也行,只是想着那獾肉新鲜,明天再来怕腐坏了,也怕被别的什么抓去或招来小虫啃食,她还想炼些獾油,用皮子做裘衣呢。

吃过东西,明月又要开始跟她的獾斗智斗勇。

风途回家时,日头已经西垂。刚才在刘婶家吃饭的时候听她说,今天一天都没见着明月。

又忙什么去了,饭也不吃。

走到家门口正要喊她时,风途才看见墙上留了字。

猎,明日归。

他赶忙闯入明月那间里屋,去找她的那些个宝贝兵器,不在床下,也不在柜子里。

真的去了?

随手合上柜子的时候,他听见柜子后头哐啷一声,将柜子移开,见那把剑就躺在柜子后边。

再到牛棚一看,家里斧子也少了一把。看样子,她只拿了把匕首和斧子就要去打猎。

记得刘柱说,那片林子里有老虎,风途越想越怕,万一她体内的蛇毒还未清,又忽然晕了呢。

想着想着,脑中不由自主开始浮现她晕倒的画面。

一只猛虎潜伏在密林之中,躲在暗处寻觅着它的猎物。天真的少女挎着竹篮走进森林深处,恰巧闯入了它的视线。

它跟随着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而她并未察觉,只是紧握手中的匕首,小心向更深处走去,却不知危险从她迈进森林的第一步就已经逼近。

蛰伏在少女体内的蛇毒忽然觉醒,狠狠刺激了她,她轻喘着气,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正这时,猛虎一跃而起,跳出藏身的灌木丛,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猛然扑去,狠狠咬在——

哦,不!

风途不敢再往下想,当即取出剑,用柜子里的粗布包起,向密林走去。

路过的人见他神色匆匆,招呼着问他这时间急忙忙去做什么。

“找个一意孤行的家伙。”他说着,索性跑了起来。

她会不会已经昏倒?会不会脑袋磕在了石头上?她的血那么甜美,若是被狼嗅到,或者只是被一只路过的小野耗子发现,那她这块美味的点心怎么会被这些恶兽放过。

巨大的不安催促着他,风途知道,她这么聪明,定不会乱跑,指定是沿着河道去的。

草坡上树影摇曳,太阳已经落山,唯剩天边黯淡的余晖,星星马上要出来了。

也或许不会出来,天上的云会蒙上那些星星的眼睛,若是离开河边在森林里迷了路,他也没办法通过星象找到回家的路。

“风途!”

风途猛然停下脚步,向着声音来处看去,隐约看到高大的密林间,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小身影高举双手晃动着什么。他听见她喊:“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风途直觉得后怕,再顾不得别的,狂奔而去。

明月只觉得一阵风迎面扑来,吹得她眯起了眼,再睁开时,风途的脸已经怼在她眼前,整得她人懵懵的,腰挺得板直,胳膊也被迫举得老高。

那只獾不轻,本就酸累的胳膊快要撑不住了。

“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风途一路跑来,身上隐隐冒着热浪,急促的喘息洒在明月额头,她想,那只獾死前是不是就是这副模样。

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隐隐带着愠色,质问她:“你是不是吃了我的鸟。”

“哦。我吃了,但它是我打的。”明月弯腰捡起掉落的竹筐,“你拿的什么?你进我房间了?”

风途没有回答,仍执地争着:“石头还是我捡的,我磨的,这些日子还是我忍着劲儿捉来小虫喂的,你怎么就偷偷吃了!”他像个执拗的小孩,非要与她争个对错。

明月回击道:“你说我要杀就杀,不是么?”

“那你也该提前跟我说一声!”他似乎有些生气,拿过她手里的竹篮和獾,在前面先走了。

不就是只鸟,至于不。明月冲他背影喊道:“我要洗澡,你先回。”

风途停下脚步,撒气道:“那我也要。”说着,朝河边去了。

“你慢着点,别把我的皮子弄坏了。”

就着炉子里的火光,风途将獾皮剥了下来。明月捧着碗粥守在小石灶前,看着案板上光秃秃的獾,馋了嘴。

案板是刘叔挑了块边角料给他们做的,又圆又厚又结实。

风途看着明月的模样,便知她心中所想,“想吃?你不是要炼獾油吗?”

明月放下碗,要拿他手中的刀,“又不是整个拿来炼,肥瘦分开就是了。”

风途用胳膊怼了怼她,“走开走开,我手已经脏了,别再把你手弄脏。刚洗那么干净白洗了,这味味儿的。哎,一天天净不让人省心。”

明月不满地轻哼一声。

小小年纪,还摆上大人的架子了。

案板 1

獾 1

断翅小鸟-1(附带效果:某人心口微微地抽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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