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明天下午还是要去找你们导员？”游间拆掉一只薄荷味的棒棒糖，塞进嘴里，顺手丢给沈流风一支。
“对啊……也不一定呢。”坐在对面的人翘起二郎腿，手指在桌上一点一点。
“你们教官怎么说的？”
沈流风一拍大腿：“我觉得他在暗示我，让我直接去找总教官说。”
游间若有所思：“有道理，直接源头解决办法。但是，如果你们能在导员那儿解决问题，事情就不会闹得那么难看。”
“切，”沈流风表示并不在意：“反正难看的又不是我们。”
这十几天同一间宿舍相处下来，游间多少摸到一点沈流风的性子。他并不是一个怕事儿的人。
“我知道你是你的问题，但闹得难不难看本身不是事情的重点。”
沈流风：“什么意思？”
游间不习惯说话的时候嘴里含着东西，几口咬碎棒棒糖，把糖棍扔进垃圾桶，然后才说：
“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那个陈序则可能私下里找过导员，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让导员替换掉了你，违反了规章制度，对吧？”
“嗯嗯。”沈流风使劲点头。
“按照正常流程走，名单始终需要导员提前录入系统，然后才由总教官组织实弹演练，对吧？”
“对。”沈流风微微前倾身体，手掌撑在膝盖上。
“虽然你说今天他的表情不像一个不知情的人，但陈序则完全可以一口咬定不知道这件事，导员那边也可以解释为不小心输错了学号，毕竟没留下实质性证据，对吧。”
沈流风牙疼似的捂住腮帮子，叹口气：“对。”
“那么，你直接越过导员找总教官的话，留下行为证据，如果陈序则更可恶一点，他可以倒打一耙，说你不按规则办事，传在同学们耳朵里，你怎么说？”
“我……”沈流风懵住了，语塞。
“就算最后教官替你出面解释，说导员不小心弄错了，但你解决问题也多多少少忽略了规则，还有利用与总教官熟识的便利之嫌。毕竟恶心到了你，又留下谣言的传播噱头，陈序则他又没什么实质损失。”
沈流风睁大眼睛，他完全没想到这儿去。
游间叹口气，他不想把所有人都想得这么坏，但私下还是会做最坏的打算，预设有可能会发生的不好结果。
这样在坏事真正到来时，不至于手足无措。
“我……我不敢说这些一定会发生，甚至这件事儿就没有我们预想得那么坏，那么消极。”
游间慢慢地组织语言，尽可能温和一些：“但是因为我曾经遇到过类似的，也算是有些经验，所以这么建议你。”
“只是建议，采不采纳由你。怎么样？”
“你——”沈流风说了一个字，又停顿。
“我怎么？”游间小幅度地扭了一下写小说写得略微酸痛的脖颈，笑了一声：
“我把人想得太坏了是吗？”
“你曾经遇到过很多糟糕的事情吗？”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这下轮到游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在沈流风带歪的话题和认真的眼神里思考了一会儿，轻声说：“不算少吧，但是还好，最后事情都解决了。”
只是会留下一些后遗症，发作得并不频繁，像一阵冰凉潮湿的雾，无风无光的时候，便聚在身周，把他和周围的一切隔离开来，触碰不到，也挥散不了。
让游间变得不习惯肢体接触，或者对沈流风这样真心关切的询问失语。
“哇，那你太厉害了。”沈流风没再追问，只是挂起一个暖融融的笑。
游间觉得周围的雾气散了一些：“对啊，我也觉得我很厉害。”
“你最厉害。”沈流风接着说。
“我最厉害。”
“你是我见到过第二个最厉害的人。”
“那第一个是谁？”
“我姐啊。她和你一样厉害。”
“你也厉害。”
车轱辘一样的话翻来覆去说好几遍，但是没有人不耐烦。
——
第二天上午，沈流风意外在训练休息的中途看见了他们总教官，正和陈教官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他正想着绕路，陈教官恰好转头看过来，冲他一招手。
沈流风只好跑过去。
“陈教官好，总教官好！”他立定敬礼。
“好。”
总教官年龄看起来三十几岁，腰背挺得板正笔直，手上有一层厚厚的枪茧。带他们大一新生的教官都是部队里在役的军人，平时对他们的要求很严格。
“沈流风，护旗队那边练的怎么样了？”
“报告总教官，已经可以接受检阅了！”沈流风大声回答。
“很好！保持这种精气神！”
“是！”
形式特别的寒暄算是结束了，陈教官左右看了几下，朝总教官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沈流风还没来得及反应，总教官先问了一句：
“听你们陈教官说，你有事情想找我。什么事啊？”
刚才两个人说了那么久，陈教官肯定如实汇报了。再看总教官已经一脸了然的表情，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八成知道了在问自己的态度呢。
如果昨天没游间那一番话，沈流风这会儿肯定是要“告状”的。
但是现在嘛……
“报告教官！确实有些事，不过我想先自己想想办法。”沈流风长眉舒展，面目开阔。
“哦？”这倒与他料想中的不一样，总教官心想。还以为这个年纪的男生多少会直白莽撞一些，没昨天就把这事儿闹到他面前已经算克制了。
“那你打算怎么自己想办法？”
“一切按照规章流程办事，先找导员确认一下，是不是弄错了。”沈流风回想昨天游间说的，有样学样，把“规章流程”四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嘿呦喂，你小子！”总教官乐了：“还知道什么事都要按照规矩来。不错，你陈教官教你的？”
说完他又摇头：“不对，你们教官也就在你们面前装装样儿，他自己就是个主意大的，昨天已经先沉不住气来找我了。”
“你也不像这种人，谁这么懂规矩意识？难得啊。”总教官突生感慨，要是自己手下带的那些新兵刺头能懂什么是规矩，他去年体检说不定血压能低一点。
沈流风骄傲：“我室友！”
“你室友？什么名字？”
“他叫游间，紫外线过敏没参加军训。”
“可惜了。”
沈流风面上保持微笑，至少在他看来，除了实弹演练，军训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幸福的事。
“那行吧，你也是个成年人了，自己看着办。”总教官拍拍沈流风肩膀：“实在解决不了，明天上午演练之前来找我。”
“没问题！”
“教官慢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