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兹虽然是原尔达斯的祭司,但自从得知有关尔达斯用洪水淹没世界的计划并亲眼见证之后,就抛弃了信仰。
她不再信奉尔达斯为神,而深渊里的信徒依旧信奉“神”。
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求可能的万分之一的,灾难的解决方法而已。
“你们,有从观测之眼得到任何神谕吗?尔达斯有没有就洪水或者水膜,对你们做出指示?”虽然感觉希望渺茫,但艾利兹还是这样问道。
“正教从来不承认神谕,这个世界上只有伪神给出神谕,或者说,那些伪信徒自己作出神谕,那只是自欺欺人。”马尔科这样笑着说道,“神的存在,只是为了信仰,除此之外,人神之间不应该有任何的互动。祂是完全不可认知的,所以,神谕即使存在,也毫无意义。”
“但是观测之眼……”
“观测之眼的作用只是观测,而非干涉。尔达斯赐予我们观测之眼,这是唯一的接触,也是为了保持认知与不可认知的距离——只有在有限的认知中窥探到更多,才能更好地认知到不可认知。”
这几乎已经是哲学了,艾利兹不想花无用功讨论这些,于是直奔主题:“回答我的问题吧,马尔科,你们,深渊里的尔达斯的信徒,到底知不知道如何结束这暴雨,或者破除水膜。”
“很遗憾,我们并不知道。”马尔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艾利兹看着很不爽。
“我说你们,就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吗?暴雨如果一直持续下去,最后积成洪水,你们这个深渊地势这么低,就会被埋在海底的。”一直没有说话的童嗣终于忍不住了,这样说道,“你们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在这里坐以待毙?”
“正教的每一个信徒,都是为了追寻信仰和生命的终极意义,才会来到深渊。这里可以通过观测之眼看到更多,同时,也能获得更宁静的心灵。就算最终没能找到答案,在这里迎来生命的终点,也未尝不可。”
空气有些凝固。
看来是说不通了。如果说正教的人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那艾利兹是绝对不信的,尔达斯一直都在行动,只是自己没看到而已。自己作为原祭司,理论上是要受到正教的尊重对待的,但现在却被隐瞒了事实……
“我要用观测之眼观察水膜。”沉默片刻,艾利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请,我敬重的祭司。”出乎艾利兹的意料,这次马尔科爽快地答应了,他马上退出开,身后的一众信徒也让出了一条路,“您可以随意使用。”
深渊的尽头,微微光芒的聚拢处,就是那观测之眼。
艾利兹没想到马尔科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后面的童嗣看艾利兹没有动作,自然也是不动。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十几秒种,最终艾利兹反应过来,为了缓解尴尬,她假装以扫视的目光略过耐心等待的正教众人,然后开口。
“我需要一点空间,你们都不要靠近。”
这个要求十分过分,因为其中隐含的意思是,我要看的东西不能给你们看,联系前面艾利兹没有从马尔科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就不难得出,她其实是要用观测之眼直接在深渊的某处找到答案。
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艾利兹短时间内也找不到任何比较好的文饰的理由,就只好这样比较直白地说出来了。
她又一次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您请,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那里没人。”
然而马尔科再一次满足了她的要求。
给艾利兹一种错觉,只要是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他们都会答应。就好像最初不给出问题的答案,并不是他们想要隐瞒所以不回答,而是因为他们真的不知道。这是毫无抵触的虔诚遵从,让艾利兹感觉,好像自己真的处于特别高的位置。
真是奇怪,被人尊着供着,是这样的感受吗?艾利兹缓步走向深渊另一头的观测之眼,心里这样想道。他们对我居然如此顺从,那不几乎是和对尔达斯……不对,他们好像没有规定要遵守尔达斯的一切要求。
他们的口号是愿福音与在。
奇怪的正教,让人捉摸不透。
最终,艾利兹和童嗣来到观测之眼的面前。
观测之眼,实际上就只是一个直径一米的半透明紫色水晶球体。上面有些稀疏的纹路,这些纹章看起来有着某种规律和顺序,就像是某种未发现的古代文字。
除此之外,观测之眼的球面大部分都是清晰而光滑的,通过意念连接可以直接掉出所需要的过去和现在,任何地点的画面,以及任何细节。
艾利兹还是第一次使用观测之眼,此前一直都是听说,也不知道实际上要怎么操作。但好在这个光滑的球体本身可供操作的空间就没有多少,艾利兹把手放在球体上,心中浮想问题,观测之眼马上起了反应。
虚幻的淡紫色最终变成了蓝色,观测之眼的水晶中显现出了水膜的景象。那几乎是水帘一般倾斜而下的超级暴雨,即使是通过观测之眼,也能感受到,那水幕的密度几乎和纺车上成型的织布没有什么区别了。
相当经典的水膜暴雨景象,无论看多少次,通过什么方式看,都会给人以极大的精神冲击。但显然,艾利兹来到深渊借用观测之眼不是来寻找精神冲击的,她马上聚焦于水膜本身,像是使用显微镜对细胞进行观察的科学家,艾利兹在找到目标区域和对象之后迅速调大了放大倍数,让水膜无所遁形地显示出其内部结构。
因为水膜半透明,且任何由内向外的物质无法接触突破,所以就算柯蓝重工的余和春等人早已进行亲自采样调查,依旧是收获甚微。现在,动用观测之眼的艾利兹可以看到更多原本看不到的细节。
为了能够把观测之眼的影像资料直接带过去,她直接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两千万帧的超高速摄像机,打开便携三脚架,支撑好,镜头对准观测之眼的画面,开始了拍摄。
两千万帧,也就是每秒两千万张照片,这当然不是当今尖端科学能够达到的极限帧率,但对于艾利兹来说,应该足够了。
水膜的内部结构就是一般的水应该有的结构,只不过水纹波动更加活跃且无规律。大概三十秒的观察之后,艾利兹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水膜中的水体不受地球重力影响,它本身不仅仅是自己悬浮于高空大气外,甚至还凭借彼此之间的相互作用力拉紧结构的稳固——完全做着随机的布朗运动的水滴四处乱窜,同时也被彼此拉扯着,不逃出一定的范围,就算偶尔有调皮的水滴来到水膜的上下边界,也会被马上拉回去,就好像背后系了一根弹簧。
为了这一次来不会无功而返,艾利兹提前做了准备,她的储物戒指里塞了很多东西。她从手手环里掏出手持扫描隧道显微镜,直接调到超过千万的放大倍数,对准观测之眼,贴了上去。
这个倍数的放大,其实已经可以直接看到原子,如果直接放在水膜上内表面上进行观测,看到的其实和一般水没什么区别。关于显微结构的观察其实柯蓝重工的王孟柯在余和春走后已经做了一次,并且并未得到理想结果。一般来说,显微镜只能观察物体切片或者物体表面,毕竟你做不到把显微镜嵌到目标内部。但这次破天荒地,把显微镜直接放在观测之眼上,可能由于其本身特殊性质,艾利兹看到的不是观测之眼水晶表面的原子,而是观测到了水膜的内部结构——眼前出现的是前所未闻的景象。
众所周知,水是生命之源,也是许多有机物无机盐的温和溶剂与反应载体,这离不开其特殊的生化性质。最最重要的一点,水分子之间具有强力的氢键保持其稳定,这也决定了水拥有较高的比热容,吸收同样的热量,温度变化比砂石更缓和,为生命诞生创造了绝好的先天环境。
此时的显微镜视野下,可以看到水分子的震动十分剧烈,并且被其他水分子延伸出来连接的氢键牢牢锁死——这些氢键看起来就有些不太对劲,这些化学键的本质是电子云,根据其密度等性质,由艾利兹手中来自柯蓝重工的最新智能扫描探测显微镜,观测到后以电信号输入内置超级电脑转换出数字信号模拟——然后问题就出来了,从参数上看,这些氢键的强度要远远超过正常的氢键,甚至还具有一定的“韧性”和“延展性”。
也就是说氢键作为化学键,或者说电子云,其强度,密度,都是在一定高度下,一定范围内,根据环境和需要,出现波动的。
从单纯放大倍数的视野来看,画面中基本只剩下原子,但还有一种微小的蓝色颗粒,如星河一般连接在各个粒子之间。它们显然是氢键异常,水膜强度极高,不允许内向外通过的罪魁祸首。理论上说,这种粒子可以说是“全新的与原子不同的基本粒子”,但艾利兹却认识它。
不可能不认识的,虽然大小变化极大,但一般特征没有改变——还是那么蓝的规则几何晶体,闪烁着亮色的微光,让人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奇异感应。
这些赛斯格特晶体,如同厚重的阴霾云雾,在水分子的颗粒间漂浮,仿佛噩梦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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