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
余和春松开键盘，松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
“这就是你说的过敏反应？好夸张。”杨廷玉盯着屏幕里抽搐软倒的白月林，问道，“之前你自己还说没什么机会，现在不是就成了吗？”
“毕竟是针对白月林一个人的投毒，虽然全餐馆的人都吃了那批金枪鱼的肉酱，但病毒携带的基因炸弹之会匹配白月林一个人。没有半年来杨语风观察接近白月林提供的情报，我们也不知道她回来这里吃早餐，也不会知道腹部是她的弱点。”余和春这样说道，“原理上，她基因不适应的过敏源被修改为海鲜，再加上原本病毒的作用，她会急性胃穿孔，大小肠溶解，内脏大出血，一般人不可能活下来……
“根据海难前史，另一个妖姬是被□□剥夺ATP致死的，但尔达斯明显不想让白月林死……她虽然很虚弱，无法控制身体和那些缎带，但还保留一点点意识，努力不让缎带杀人。这可是来自体内的最残酷的致命打击，白月林全身器官溶解，体内大出血，可是这样都没死。这显然是尔达斯的意思，我们失败了。”
“怎么失败了？就算白月林现在还活着，这个时候出动警备力量，或者是继续用你的黑客技术黑掉边上的无人机撞过去，就能杀掉她了。”
“我刚刚说了，尔达斯不会让她死的。所以我们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完全杀死她。无论成功与否，白月林恢复过来之后都会清楚地意识到这是我们对她的刺杀，事后如果报复，我们就完蛋了。
“再者，我恐怕在她醒过来之前，绿岭空岛妖精就会通过那只会空间移动的穿山甲获得消息，然后来消灭我们复仇。杀掉一个人容易，就算是妖姬，也可以用生物化学的办法对付。难处理的是后续，那才是我真正不想对立的理由……”
“那怎么办？”杨廷玉忍不住问道，“这么久的苦心经营就白费了吗？我可是花了半年时间等白月林死啊！”
“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关键是要给绿岭那里一个交代——白月林海鲜过敏，导致高烧不退，陷入昏迷，检测到了未知的病毒，依靠现有的医学技术没有办法救她，所以，只能把她冬眠冷藏起来，等到未来医学技术允许，我们再把她放出来治疗——你觉得这个借口如何？”
“……暂时找不出情理上的漏洞，就算他们怀疑我们，也不能全当其无，毕竟白月林的确是重伤得无比虚弱。未来医学技术的发展还是取决于我们，如果能成功地骗过去，就等同于是把白月林封印了。”
“先封住白月林的口，这样一来，除了我们就没人知道真相。现在白月林还处于虚弱状态，这一点你说的没错，现在这个绝佳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余和春点了点头，这样说道，“就目前来看，妖姬没有存在必要，尔达斯以后要对我们做什么，我们尽管以人类的骄傲接下来就是了——无论是洪水，水膜，小行星，我们都挺过来了，不是吗？就算是有妖姬和妖精的帮助，那也是人类主导的——白月林是人类，而不是妖姬，所以，她应该为人类牺牲，而不是为尔达斯牺牲。”
“城防军注意，接到白月林之后直接送到最近的医院……冬眠仓的话，还要考虑相关技术的水平……余和春，借用一下生物研究基地，桂也是暂存在那里，对吧？”
“嗯，那里本来就是白月林应该待着地地方，对绿岭空岛的妖精们也可以交代。”余和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没有妖姬，剩下最棘手的就是丹尼尔和涂山心心……绿岭空岛可能对我们这套说辞仍然不满意，那就让杰克出面，叫丹尼尔单独过来面谈——然后趁机做掉他。”
“一点点瓦解，对吧？不愧是余总，我已经能看到没有绿岭空岛妖精阴影的明亮未来了。到时候柯蓝重工就会破除水膜，开启全新的宇宙大航海时代……尔达斯送了个硅基生命过来想要殖民我们，我们不反攻倒算可不行。”杨廷玉充满信心地说道，“未来的空军就是太空军了，装备必然是来自柯蓝重工的最顶级配备，人类冲出地球摇篮，支配寰宇指日可待。”
余和春看着自我沉醉的杨廷玉，一开始也只是不置可否，但随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你也真敢想。没那么快，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宇宙中充满未知黑暗与危险……我只怕，没有绿岭的力量，尔达斯要是再像那样派出元素人……”
“宇宙尺度上，千百年不过瞬间，下一批敌人到来，那也是在得知他们的第一批吃瘪以后。我们在银河系内都没有发现文明痕迹，说明所谓的尔达斯必定在银河系之外，就算他们现在发兵，就算有光速飞船，少说也要几百年才能抵达，我们若是有千百年发展，难道还不能达到对抗元素人的层次吗？”
余和春听杨廷玉这么一分析，乍一听好像的确有些道理，但仔细一想，就明白杨廷玉还是在拿自己的认知去揣测。这是很局限的，谁知道敌人拥有怎样的以我们的科学无法解释的能力呢？光是硅基生命元素人就堪称未解之谜了。
不过，余和春也懒得再去与杨廷玉争辩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餐厅。
白月林躺在破裂的座椅上，无力地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突然，洞开的门口走进来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人。那个人看起来有些胆怯，但又鼓起勇气，朝着餐厅里走，跨过一地狼藉，逐渐靠近虚弱的白月林。
白月林艰难地转过头，发现那人竟然是最开始接待自己的那个服务员。那个男服务员进来之后，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一眼，大概三四秒钟，确认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稍微大胆了一些，径直朝着白月林走来。
白月林背靠在椅子上，头又靠在星状裂纹的玻璃上，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然后，又突然安静下来了。她感觉很累，突然之间经历了很多本来不应该发生的惨剧，顿时不太想思考了。
她放空大脑，看着那服务员走到自己跟前。那人在自己跟前站定，看自己一直没有动作，于是拿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似乎以为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就死了，那该多好。
白月林自嘲地笑笑，微微上扬，流血的双眼中，眼珠转动了一下。
这样细微的变化被那服务生察觉到，于是他小心地问道：“白小姐？您还活着吗？”
“你要想杀我，错过现在，以后可没那么好的机会了。”白月林喘着气，这样说道，她现在依旧是濒死的虚弱状态，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虽然仍然是妖姬状态，但说不定真的连一个普通人都没有力气推开，“事先说明，虽然感到遗憾，但那我可不会赔偿九仙阁的损失……”
“这我知道……这是意外，我们会找柯蓝重工报销的……”服务生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每一次开口前都会费力想好措辞，“那个，白小姐，虽然这样问有些唐突，但之前您并没有直接回答我——您是妖姬吗？”
事到如今，我难道还有办法隐瞒吗？
白月林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外面的人能听到什么。
“您是星神教，虚辰神尔达斯亲选的妖姬？就和传说的双子星一样？”
“嗯，我是。”白月林慵懒地回答道，她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于是直起身子，稍微坐正，但又因为剧痛龇牙咧嘴，“嘶。好疼。”
“那，您是自愿的吗？”服务生这个问题算是问道了点子上。
“当然不是了，要是有的选，谁要当妖姬。”
“那，破坏这餐馆也是吗？您不是自愿的，对吧？”
“呵，当然，因为是你们在后厨下毒针对我。”白月林冷嘲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想杀我就直接点啊，跟我聊天算什么。”
玻璃外一阵剧烈的骚动，门口又涌进来几十个人，他们没有走得那么里面，只是在靠近门的地方远远观望。
“已经有人知道那些事情了，但还有些人需要您亲口说明……您刚刚说，什么下毒？”那服务生一脸茫然。
“刚刚给我端上来的金枪鱼，鬼知道是生鱼片还是酱料，全是生的吧？那里面有病毒，而且还是针对我的，这个餐馆里，就我一个吃了会肚子痛……最后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不是因为你妖姬身体体质特殊吗？”门口人群中不知道谁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我问你，那东西到底从哪里来的？”白月林没有理会门口那人，问道。
“鱼是老板亲自去采购的，酱料也是，是柯蓝重工海捞队那边的市场……”服务员说着说着，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那，该不会他们知道您会来这里吃？”
“连你都知道我经常来，他们调个监控连我习惯坐哪个位子都知道。这还不明显吗？余和春那老贼肯定是针对我，往病毒里塞了基因炸弹……”白月林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真相，“该死，他们怎么拿到我的基因样本的？我根本没有和他们有多少接触，除了……”
除了杨语风。
记忆闪回，定格在那次吃腊肉。
他用棉签在口腔里刷了一会儿。
口腔上皮细胞。
DNA采样。
亏我还这么信任你啊，杨语风，你到底还是走不出你父亲的阴影吗？看来，你的确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杨语风了。
白月林抬头仰望，轻叹一声。
“这就是我曾经爱过的那个少年吗？原来，爱会消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