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道理，但是难以验证。”宁行吟伸手贴上地铁站的墙壁，指间闪烁银光，划过瓷砖。

“宁行吟”三个字仅仅保留了几秒钟，就消失不见，墙壁完好如初。

“既然关键点之一是失忆，那也会存在对应的阻断信息传递的机制，合理。”于黎也随手试验几项，“文字信息包括密码符号都无法留存，我估计地铁内也是一样的。我们组织的标记倒是可以留下，但是单靠这个传递信息非常有限。”

宁行吟：“能拿这个标记写字吗？”

于黎：“没有漏洞。”

“那还是难以下什么决定性的结论。”宁行吟转身看向地铁隧道，“不过先假设刷新记忆这一条成立，那么这个节点在天河街和前一站路之间。基本可以推测天河街的前一站就是我们要寻找的终点站。只是察觉到答案重新再坐车后无法保留思考讯息。”

“未必。”于黎摇头，“记忆循环的终点并不等同于终点站。如果这场试炼便是这么简单，我想象不出重置记忆的意义在哪里。只要第一轮在那一站下车，甚至不需要触发重置。”

“如果是我，会把这个节点设置在终点站之前，让手上几乎没有信息也无法判断的试炼者直接错过。即，天河街就是我们要找的终点站。”

“在穿越银门时，会有短暂的认知模糊和紊乱。记忆被刷新时，我们会误以为刚来到场地。几乎不可能第一时间做出判断下车。而且本来那里就没有什么信息。”

“接下来的问题是，如果以上推论为真，我们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给未来失忆的自己留下信息？”

宁行吟双手摊开：“你是说哪种信息？如果是我们不是第一次过站这种，貌似上一次的信息被发现得太晚了呢。”

“要想在那个时候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恐怕只有做出并保持极为异常，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出现的举动了。”

“但是不管用。抛掉其他，最关键的信息，立刻下车，我想不出不用文字怎么表达。”

“而且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的推论正确的情况下。如果不是这样，比如刷新机制不是针对记忆，或者终点站另有他处，以上全部作废。”

于黎点头：“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尽可能保持体力，等后面再跟着地铁走一趟探查。”

“至于下车……这点其实反而很简单。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认为离开地铁是优选策略？让地铁产生危险就可以达成了。具体我还没想好，但是方向差不多。”

“让那个时候的我们自己想出这一点远比在这种条件下传递这条信息简单。”

“唯一的问题是，我们恐怕很可能已经在这场试炼里面待了不止两个小时了。要在这片试炼空间彻底被侵蚀塌毁前完成。”

地铁还有大半小时才会回到这一站。于黎和宁行吟趁着这些时间搜索了一下地铁站。

一层部分已经被损毁，上不去，不确定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在试炼过程中变化。于黎有点担心会缺漏什么线索，但眼下也没有办法。

地下部分能活动的也只有这一小块区域，干净得不能再干净，前后左右除了地铁隧道都是封死的。

宁行吟坐在中间的等候区看屏幕广告。外层空间完全被侵蚀破碎，地铁站的供能系统居然还正常运转，也是不可思议。但话又说回来，在这里，眼见未必为实，地铁站也未必真的是地铁站。

宁行吟引以为傲的强大精神力面对这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组织里那些人也几乎没有对策手段。可他们还是和傻子一样探索各处试炼空间收集情报，哪怕绝大部分时候是徒劳无功。

来到这里的人有自愿为事业献出一切的，也有被驱逐过来的。于黎——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宁行吟抬起头，站牌小电视从矿泉水广告播到做菜教程，从美丽乡村文旅播到电影宣传，现在又开始播年度金曲。

于黎拉回宁行吟飘移的思绪：“地铁里上下的异种有没有可能和这里播放的东西有关？”

“你指什么？”宁行吟这才认真看了两眼。小电视里是一群人正在齐唱歌曲。旋律宁行吟听不出来什么，歌词也很温馨，大约是感恩从小到大生命中出现过的善良的好人和朋友之类。曾经遇到过很多黑暗，还好还有好人相助。宁行吟听不得这个，只犯恶心。

“目前那些出现的异种，外表年龄是越来越大的。”于黎又把线索翻出来，“我不知道算不算对应。如果地铁喻指人一生的历程，那些异种能不能算经历相识的……友人？”

宁行吟觉得烦：“那终点站就会是代表死亡。”

“我说了，进程的终点不等于任务的终点。”于黎伸手轻轻拍了拍宁行吟的肩膀，不知道怎么的被于黎接触让宁行吟安心宁静许多，“如果能对应，那么记忆被刷新的节点对应死亡。我们要下车的天河街，是作为新生的终点站。”

宁行吟不再说话。隧道口隐隐传来光亮，地铁即将到站。

于黎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倒数第三节车厢的标志。灯中燃火的标志还在那个地方，至少能确认地铁就是这辆，也算是安心了一点点。

于黎先前的猜测印证了一半。后面搭车的异种大体是随着年龄增长会遇见的。宁行吟倒还在纠结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又过了四站，出现了第一个在地铁座位上坐下的异种。

“两者区别在哪？”宁行吟盯着对面坐下的男子，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我总觉得奇怪。”

“换个思路反过来看。”于黎延续先前的假设，“不一定是不愿意坐下，也可能是不被允许坐下。如果地铁能代表某个人，能不能坐下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被不被接纳。”

“当然，一点推测而已。也许与试炼空间完全无关。”

可是下一站路，眼前的这只异种没有下车。地铁站又新上来一只异种，当然，站着的。

宁行吟、于黎两人和男子外形的异种面对面，多少感到怪异。这是特例，因为，新来的异种还是和先前的一样只跟了一站路。

“我有点认可你的想法了。”宁行吟侧过头，“和小电视里面的歌曲有某种隐喻上的对应。对不认可的人态度是不接纳，影响也很短。然后，铭记好人永远什么的。”

“或者是好人的影响伴随一生之类的。反正，地铁绕一圈对应某个人的一生，概率很大。”

“不过如果这条为真，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地铁对应的人是如何死亡的？我们在对应的站点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事件？”

于黎粗略估算一下：“存在这种可能。但是极大可能性不是需要打斗的事件。如果这是必然发生的事件，我们第一圈应该也经历了。但是这一圈开始时我的灵力消耗不是很大，可以判断之前没有遇到需要大量动用灵力的地方。”

宁行吟也不考虑这个了：“没几站了。回到那个方案。要如何制造不影响地铁运行，又能明显清晰让我们意识到的危险呢？”

“难说，现有条件好像做不到。只能小范围对地铁进行一些破坏，但不确定能不能一下子让我们决定下车。”于黎也微微皱起眉头，“或者，如果不是逃离地铁。出现什么情况能让我们下车？”

“扔掉那个提示卷轴。”宁行吟突兀道。

“嗯？为什么？”于黎不解。

宁行吟卡了卡才说：“置换一下概念。不是下车，而是来到地铁站。我们拿到那个卷轴，看到提示的第一反应都是寻找终点站，同时也默认天河街不是终点站。哪怕是看到车厢里的标志，时间也被拖了。”

“如果没有这个提示卷轴呢？看到地铁遭到一定程度破坏，首先思路就是地铁不安全，不能久留。这就产生紧迫感，加速压缩探索车上的时间，也能让我们很快发现车上什么都没有。”

“自然，车上没有线索，就会想到去地铁站探索。往常的试炼中很少出现开局没有卷轴的情况，这少部分情况，卷轴也会在开局落点附近。如果车上没有，地铁站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抢时间。就是看那个时候的我们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发现，做出下车的决定。”

宁行吟一口气说完，看着于黎。他看不到于黎神色变化，但他能知道于黎在思考。

终于，于黎点点头：“有道理，也只能寄希望于未来的自己了。不过，这个方案代价较大，如果下一圈不能成功下车，手上线索更少的我们未必能再推理出来。以及，还需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我们要在天河街前一站做这些，以防推断不准确。”

宁行吟切了一声：“问题多也没办法了，毕竟失去记忆和认知，我们就无法和过去或未来的自己统一。”

于黎轻轻笑了：“是啊。世界上变化总比不变的多。即使都是自己，现在的也无法完全预测和判断未来。未来永远在迷雾之中。”

“统一也不代表完全一致。过去能影响未来，但绝不是彻底定义，因为还存在现在。”

宁行吟挑了挑眉：“我不喜欢哲学。我总觉得你在讲一些很奇怪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你得试着习惯。”于黎悠悠道，“毕竟我们也许还要当好长一段时间的队友呢。”

宁行吟不会习惯。听不懂的哲学道理，以前也有很多人喜欢对宁行吟讲。宁行吟如果能听进去大概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于黎不一样。宁行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是听到队友这个词他无由来的些微高兴。

毕竟已经决定要想办法留在于黎身边了，总得试着好好扮演这个人类同伴的角色。

至于于黎为什么对宁行吟有如此异常的吸引力，宁行吟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命运通往何处？未来，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