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即将开演。

巨大儿童房里，离入口最远的一端，舞台已成型，汉娜挥着手招呼众人进去。

此时大家还站在门口，看见精神抖擞的莉莉就犯怵。

江南说：“你们几个女生就在门口呆着吧，别过去了。等谢幕的时候，赶紧帮我们开灯。”

小猫步反对：“就我俩过去？人太少了吧，万一有个什么，都没人呼应。”

王一垚也应了声：“是啊，还是人多一点吧。”

御姐却双臂一横，背靠在门框上冷冷道：“我反正不过去。”

这架势，十头驴都拉不动，小猫步一声嗤笑：“总有轮到你的时候，看到时候有没有人帮你。”

小萝莉闻言低下头，没说话。

“我也不过去。”米璃道，“我有事要做。”

她要拿到书柜三层的那面方镜。

镜子的位置已记下，搭登高梯的积木也已瞄好，趁演出时，黑灯瞎火中偷偷顺走。

“那……那我和你一起吧。”王一垚拉着江南的手。

“你别去了，就门口呆着。”江南平时温温柔柔，这会儿却说得斩钉截铁，还将她的手拉开，转身就朝里走。

于是汉娜离开关灯时，四个女生都站在门边。

演员就位，演出开始。

*

一切看似和昨天一样，演出中，莉莉的注意力全在舞台上。

米璃轻脚轻爪走向书柜，悄悄累积木，悄悄往上爬，跟只夜猫似的。她靠触觉摸到那排书，轻轻挪开一点，小心翼翼把方镜抽出来。

莉莉毫无察觉。

再回到门边时，戏已演过半，王子已拿着水晶鞋满城寻找灰姑娘。

今天准备充分，二人演得不错，只可惜除莉莉外，并无人看。

门边的几人都紧张地盯着两处开关：灯，和门。

谢幕时，一模一样的电子音旁白响起：

【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投影仪”光线消失的一瞬，几人眼疾手快，马上开灯开门，往门外退。

因为演出效果更好，又阻止了陷入黑暗，大家都期待着会和昨天不一样。

然而，这些并没能带来改变，反将发生的一切更加赤|裸裸地展示。

这一次，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变化！

因体型的增大，莉莉发出的笑声已轰鸣如雷电，厚实而炸裂的声波将空气击碎，化成一颗颗子弹打穿耳膜！

更猛烈的地震紧跟而来，所有人几乎在一瞬间跌倒。地面扭曲出层层波纹，巨大的“水波”朝四周扩散，起伏剧烈。“水波”过处，身体即成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啊呀——！”

“特么的……唔呃！”

“……救命……救命啊——！”

……

纺锤玩具被震得打转，尖头忽地扫向门边的米璃。

米璃下意识护住怀中方镜，转身拿背去挡，“啪”地一下，被戳得倒吸一口气。

震荡让人无法保持平衡，但哪怕是胶片似闪现，众人也看得清清楚楚，眼前的一切，又一次在膨胀！

房间像个正在充气的气球不断胀大，三面墙迅速远去，穹顶越来越高。

满屋的东西胀大中激烈碰撞，砖石爆裂声，塑料刮擦声，金属敲击声，万声齐奏铺天盖地，直叫人浑身血管肿胀脑袋爆裂。

而莉莉高亢狂躁的笑声更凌驾于这些之上，她如千军万马之首领，引领着众生在嚎叫中疯狂壮大！

众人齐默声，不知是对结局早有预料，还是无可奈何。

如今能想的，也只是静止下来后该如何撤离。

里头的两人渐渐借到力，总算蹲踞得稳了些。

小猫步大声安排：“一会儿我们兵分两路，你左我右！”

江南：“好！”

*

漫长的十分钟终于过去，眼前的世界重归固态。

大家仰望了一眼已有四层楼高的巨人莉莉，都沉默地转开头。

门的大小依然保持原样，门口的四人姑且安全，而对于舞台处的两人，战斗才刚刚开始。

这次，他们需要穿过一个“足球场”。

“跑！”小猫步一声喊，撒开腿绕右侧而去。

江南也在同一时间向左跑。

莉莉还在魔鬼般笑着，发现两个小人儿绕圈圈，愈发兴致勃勃。

她用硕大的脚丫对着地上的玩具一阵猛踢，像在玩碰碰球，各种形状的“球球”便直朝俩小人儿而去。

“哇丫——！”小猫步惊险躲过一辆“飞车”，口中掉落阵阵嗔骂。

江南被一个布猫砸中，摔出好几米，还好是布的，没给砸出内伤。

“小心！”门口的王一垚盯着他，着急不已。

江南揉了揉扭疼的脚踝，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接着跑。

莉莉觉得他的跑姿很好玩，竟忽然兴奋地疾步朝他走去。

那时江南正跑到一座拼接起来的模型房屋附近，刚想绕行，就见一只大脚踩下来，“哐当”一声将模型房屋踩碎。

大型砸楼现场碎片四散，江南竭力躲避，不慎滑倒，被地上一只大衣钩勾住了衣襟。

衣钩似乎连着什么，大脚踩住往后一拉，只听“刺啦”一声，他的“王子衣”就被撕成了两片，白净的胸脯顿时袒露。

江南吓了一跳，连忙翻身想起来，却惊觉被一道横梁压住了腿，动弹不得！

窒息之间，巨大的黑影将他笼罩。

“江南快跑啊——！”

王一垚的惊叫声响起时，江南看到一张圆桌大的童颜从天而降，两颗西瓜大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越来越清晰。

那张童颜，笑得狰狞！

小猫步很幸运，没被莉莉挑中，一路狂奔就快到门口。

而门口的几人全都屏住呼吸，看向倒在地上已彻底怔住的江南。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大肉手伸向他，把他从地上抓起来，就像抓一条鲫鱼。

王一垚惊叫一声欲冲过去，却见莉莉忽地转头看过来，双腿一软就跌倒在地。

莉莉坐了下来，认真端详手里的小家伙。

江南被握住了躯干和腿，只剩两只手还能动，他在大手中拼死挣扎，疯狂叫喊，却只是蚍蜉撼树。

他的衣服几乎被扯掉，上身已近乎赤膊。

莉莉好奇地盯着他，两片大眼皮眨了眨，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嘻嘻”一笑。

然后她在一地鸡毛中翻来找去，从倒塌的“房屋”底下扯出来一条吊带裙。

玩具吊带裙，如今正合常人尺寸。

莉莉庞大的嘴夸张地咧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嬉笑。

她将吊带裙从江南的脚下往上套，就像在给芭比娃娃穿衣服。

“……！”

米璃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背脊一凉，立刻冲江南大喊：

“江南，把胳膊伸进吊带！快！伸进去，自己把裙子穿好！”

江南整个人都是懵的，极度的恐惧让他做不出反应。他听到声音，哆嗦着偏了下头，却根本没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他本能地挣扎，拒绝莉莉套进来的裙子。

然后，他的左臂就被抓住了……

“咔嚓——”

大肉手拧动，筋骨断裂声顿响！

片刻的怔忡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冲出喉咙：“啊——！”

“江南——！”王一垚同时失声尖叫。

立刻，一条血淋淋的手臂掉落到了地上，翻滚一圈停下后，半曲着的五根手指一下下痉挛。

惨烈的叫声声声入耳，断臂处鲜血喷涌不止，在场的人们瑟瑟发抖。

“……天呐……”

“呜呜……”

有人低叹，有人哭，却谁都无能为力。

江南的厄运还没有结束，要给芭比娃娃穿上裙子，只卸一只胳膊还不够。

于是，又是一个“咔嚓”声，他的右臂也被以同样的方式拧了下来！

江南已无法发出更凄惨的叫声，他面无血色，浑身抽搐，成了一条被抠掉了腮，奄奄一息的鲫鱼。

王一垚哭喊得嗓子都哑了，无力地祈求着：“救救江南，求求你们……救救他……”

但，无人能应。

裙子终于穿上身，莉莉高兴得咯咯直笑，庞大的身躯抽筋似的摇晃。

她似乎完全注意不到已被血浸透的裙子，还举起来欣赏，乐不可支地摆弄起裙摆。

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步骤还没做完，便又在地上寻找那两截胳膊。

她捡起一条断臂试图装回去，将断处接上江南的肩膀，使劲往里凑，边凑边旋转。

只听更多骨骼断裂的噼啪声，和血肉挤压的叽咕声，却不见那只手臂重归原位。

大手一放开，手臂就立刻再度坠落。

江南已经只能发出隐隐的呜咽，剧痛让他意识模糊。

莉莉看着掉地的手臂，有些吃惊，捡起来再试，却无论怎么试都不行。

她负气一怒，将手中手臂狠狠一扔，不断摇晃人偶，发出滚滚低吟，就像野兽放出警告信号那样。

玩具常常沦为熊孩子的发泄工具，此时的江南，正在印证这件事。

就在莉莉怒不可止时，几根粗壮的手指从上往下掐住了江南的脑袋！

“不要——！”王一垚疯狂哭喊，嗓音扭曲得变了形。

就在那极其难熬的几秒之间，江南孱弱得含糊不清的声音依稀传来：

“……一垚……”

“……一……垚……”

“一……”

“咔嚓。”

一颗头颅滚落下来……

王一垚顿时失声，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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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童话之家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