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之月。

很快到法师集会的日子。

霍俐仍在练习魔法飞弹，也没有收到法师秩序公会的批准，需要和卡尔一同去集会。

她一早来到书龙之宝，前台站着一位她从没有见过的人，正和亮橘色胡子的艾林说着什么。

——艾林没有把胡子染回去，不过霍俐已经习惯了他的新颜色。

艾林看到她：“嗨~！霍俐”

和艾林聊天的人转过身：“原来你就是霍俐。”

他伸出手，“我是瑞沙厄。”

书龙之宝的所有者。

瑞沙厄是位龙裔，龙头人身。

他个子比霍俐高一些，鳞片是金色的，带着一副特殊的眼镜——两幅镜片间的鼻梁架很长，松松架在比人类要宽的多的龙鼻子上。

如果让霍俐列出她从瓦罗的小说里学到什么，那么第一条一定是和龙有关的：

五色龙恶，金属龙善。

瑞沙厄有金龙血统，是善良的龙裔。

霍俐无法判断他的年龄，但作为图书馆馆长，猜测不会太年轻。

她松松握住瑞沙厄的手。

本以为会摸到冰凉的鳞片，没想到龙裔的体温却要比人类高很多，几乎有些烫手。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瑞沙厄也不以为意：

“我从艾林这儿听说过你的不少事。”

霍俐望向艾林，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说的地方。

突然，眼前点连成线，伯恩斯先生认识瑞沙厄，而瑞沙厄又从艾林这里听到些什么。

想到伯恩斯先生那天说的一串情感故事，她不好直接问出口，只能对艾林怒目而视。

艾林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说过一些，一些。”

这下霍俐更加肯定，咬着牙：“艾林…”

艾林摸摸自己的胡子，“对你来说，我已经是个新的艾林了，不是吗？”

霍俐哭笑不得。

瑞沙厄银色的蜥蜴眼睛在镜片后闪着光：“我听说你在和卡尔学习法术。”

霍俐：“只是学习。”

瑞沙厄：“今天的法师集会，卡尔带的另一人是你？”

霍俐：“是的，不过我已经申请加入法师秩序公会。”

“我很欢迎新手法师的加入。”瑞沙厄扶了下眼镜说，

“晚上见。” 他走上旋转楼梯，消失在二楼。

霍俐终于可以对艾林出手：

“你胡乱说了什么？”

艾林摊开手：“我说了我看到的，没有一丝一毫夸张。”他双手合十，

“但是的确可能有些误会。”

霍俐有些无奈，她大概能猜到艾林说了什么。

不过和卡尔学习几个月有余，除了伯恩斯先生那一次，好像也没有其他困扰。她和艾林聊起天来的时候，也不免说说周围的八卦。

“算了。”她最后忍不住揪了一下他的胡子，

“毕竟，你已经是个新的艾林了。”

法师集会时间在晚上七点，书龙之宝五点闭馆，中间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霍俐提前和德卡里奥斯太太打过招呼，自己会和卡尔一起在北区找家餐厅吃饭。

太太厨艺非常好，但偶尔试试深水城的餐厅也不错。

霍俐整理好书具，随卡尔离开书龙之宝：

“现在总可以告诉我去哪里吃晚饭了吧？”

卡尔：“雾髭酒馆，你会喜欢那里的。”

霍俐：“酒馆？”

卡尔：“也是餐厅。放心，这次不会点酒。”

雾髭酒馆就在书龙之宝所在的萨尔顿街上。

不过萨尔顿街很长，向东南延申至城墙后拐了个弯继续往南，纵深大半个北区，直到死城。

第一次悬赏任务时，德尼斯带着霍俐走过最南端的一节。

沿着城墙的萨尔顿街和书龙之宝所在的萨尔顿街很不一样。

走到深水城东部城墙后，大约有两个街区，突然挤满大大小小的餐厅、酒馆，以及五颜六色的明亮招牌。

大概是为了不打扰邻居，这些生意都紧贴着城墙。

走近些可以看到，那些招牌是由一颗颗磨得光光的水滴组成。

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水滴从里面闪烁着光，又折射出不同色彩。

雾髭酒馆在第二个街区最打头的位置，一栋坚固的三层石头建筑，招牌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水手。

霍俐哼起水手船歌：“带来糖、茶和朗姆酒~”她回头看着卡尔，

“艾林应该也会很喜欢这里。”

卡尔抿下嘴，为霍俐推开门，

“他恐怕不会。你进去就能知道为什么。”

霍俐瞄了眼还在卖关子的卡尔，走进雾髭酒馆，顿时目瞪口呆。直到门在背后关上，也没有动一步，以一己之力拦住入口。

卡尔轻轻扶了下她肩膀，走到她身侧，对朝他们点头示意的发光蘑菇人说：

“两位，有预定。”

蘑菇人引二人去他们的桌子。

酒馆拥挤，桌子摆的很密，过道狭窄，只能容一人行走。

霍俐紧跟着蘑菇人，走过吧台，来到一张窄小的桌子旁。

二人入座，蘑菇人摇晃伞盖，撒下几粒孢子，转身离开。

霍俐试图抓住孢子却没有抓到，又转身看向吧台。

吧台后漂浮着一颗直径足足有一米的绿色球体生物！

皮肤是疙疙瘩瘩的橡胶状，还能看到一根根突起的血管。球体表面伸出四根触须，每根触须的末端有一只眼睛。而球体中央，一只巨大的眼睛占据了半个球体。

五只大小眼睛一起朝霍俐眨了眨。

霍俐也朝它眨了下眼，努力摆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绿球裂开嘴，露出一圈如鲨鱼般又尖又密的牙齿。

霍俐：…你还是不要笑的好

霍俐悄悄问卡尔：

“那是一个活的，我是说，真的，观察者眼魔吗？”

卡尔：“没错，它还有名字，叫扎拉姆。”

霍俐瞪圆了眼睛。

观察者眼魔可是出现在瓦罗的怪物指南中的怪物，算是低阶的眼魔，但也有极高智慧，大多生活在幽暗地域，没想到雾髭酒馆的吧台后居然也有一只。

可它没有手，要怎么调酒？用眼睛吗？

扎拉姆似乎不需要调酒，它身旁站着一位高大的蜥蜴人，正干脆利落的倒出一杯冒着白气的蓝色酒水。

长着翅膀的小妖精侍者，只有半个眼魔那么高，把酒水从吧台端走时，转头对扎拉姆说：

“小心！你的牙黏糊糊的！”

扎拉姆合上嘴。

霍俐几乎要赞叹了。

卡尔笑着问：“喜欢这里吗？”

“这里…”霍俐结巴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深水城有这么一个地方！”

作为餐厅，雾髭酒馆的装饰不算太好。

桌子和椅子并不配套，甚至卡尔的椅子和霍俐的都不一样，看上去灰灰旧旧的，像是从哪里回收来的二手货。

餐厅内部虽然明亮，但有些过于拥挤，十分混乱嘈杂。

霍俐不得不提高音量才能让卡尔听清自己：

“这里简直太棒了！”

“我很开心你喜欢这里！”

一个尖尖的声音，来自一只长着蝴蝶翅膀的，和小妖精差不多大的银龙。

他放下两页菜单和一本厚的多的酒水单，说：

“食物每人一金币，本日菜单上的随意点。”

听上去是点单式自助餐厅，霍俐拿起菜单。

菜单很短，霍俐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

她边猜边看，眼睛几乎要变成蚊香。

卡尔把酒水单还了回去，问霍俐：

“我可以为你点餐吗？”

霍俐连忙点点头。

卡尔没有点太多，对霍俐说：“这里菜量很大。”

接着又特别问了一道应该是没有在菜单上的醋栗果酱甜点。

妖精龙抬着小小的脑袋：“我会去后厨帮你问一下。”

它抓着菜单，扑扇着翅膀离开。

霍俐看着它飞远，再次感叹：“这里真是太棒了！”

卡尔：“我猜你会喜欢这里。”

霍俐：“为什么？”

卡尔却问：“你还在看瓦罗的怪物指南吧？”

自遇到会火球术的狗头人后，霍俐课外阅读的重心，由瓦罗的冒险小说，转到他的怪物指南系列。

霍俐：“看的少了点，不过还在看，你怎么知道？”

卡尔有些无奈的笑着：“因为中午艾林一直说个不停。”

怪物指南没有多少情节，艾林对此不太感兴趣。而且指南本身更像是博物志，或百科全书，也的确没有太多可以讨论的地方，霍俐午休时间提过一两次，效果不太好后就不再说起。

加之她最近晚上忙于使用魔杖和练习魔法飞弹，用来看书的时间骤减，午休读书讨论就变成了艾林主导。

“好像是这样。” 霍俐也笑了，接着想到什么。

她当初和卡尔定下午休讨论，主要是用于交流冒险故事心得，算是学习的一部分，卡尔才勉强接受，如今似乎变了味。

霍俐严肃表情，表示自己以后会注意的。

卡尔一愣：“注意什么？”

霍俐说了想法，又补充：

“我也开始做悬赏任务了，但冒险小说暂时可以继续做补充印证。”

她顿了下，“或者缩短午休时间？”

卡尔哭笑不得：“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霍俐有些迷惑。

“我的确希望艾林能少说几句。”卡尔笑着摇摇头，

“不过那句话，是我猜你还在读怪物指南。”

他轻叹一声，“书里读过的，总不如直接看到的，不是吗？”

霍俐这才恍然。

卡尔又笑着说：“而且瓦罗的插图真的是太糟糕了。”

霍俐为自己心爱的作家辩护：

“没有那么糟！我今天可是一眼就认出了吧台后的观察者眼魔。”

卡尔：“眼魔怎么都不会认错的吧！”

好像确实如此，霍俐还想说什么，几位小妖精带来两杯饮料和前菜。

他们停在桌沿，放下杯盘，表情看上去有些气鼓鼓的。

小妖精离开后，霍俐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心问：

“这里的雇佣关系是合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