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死城，霍俐戴上兜帽，用白色围巾遮住下半边脸，最后又佩上一枚用鸡骨拼成的白色三角。

上一次她是误打误撞，而且正巧被同在月宴节的本尼认出。

这一次，她仔细看了传单，遵循教派对受邀者的要求：

黑色斗篷（最好带兜帽），白色装饰（最好是白骨制成）。

她本可以从德尼斯那里借一把看上去十分逼真的指骨，但昨天离开时粉红呋噜有些匆忙，只好用鸡骨凑数。

到了路的尽头，时间还不到“邀请”上约定的一点，霍俐继续向南，一路寻找着眼熟的无名者墓室，下意识拉紧斗篷。

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看身材应该是个男人。她快走几步追上，偏头看了他一眼。

和本尼一样的装束，黑色兜帽斗篷，白骨面具，但连下巴也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霍俐主动打招呼，低声含糊说：

“赞美死亡。”

男人停下脚步，沉默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他的眼睛是偏黑的深棕色，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不是本尼。

但附近没有别人。

男人似乎正盯着霍俐手臂上的三角。

霍俐：“是鸡骨头，看上去挺不错的是吗？”

男人：……

霍俐：……

结束只有一方主动的尴尬寒暄，霍俐单刀直入：

“卡萨兰特小姐的失踪，和你…我们有关吗？”

男人不再看那鸡骨头，定定看着她，仍没有说话。

霍俐拿出本尼后来给她的传单：

“她就是我们在找的圣女吧。”

男人瞄了一眼传单，重新抬眼看向霍俐。

霍俐耐住性子：“我探听到线索，卡萨兰特小姐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

她顿了顿，“我可以信赖你吗？”

男人终于开了尊口：“跟我来。”

他示意霍俐跟上。

霍俐一点也不想再去一次地下墓室，直接说了出来：

“我要在其他人之前，赶到那家剧院。”

男人脚步不停。

霍俐只得追了上去：

“好吧好吧，但你不要告诉别人，是粉红呋噜剧院。”

男人停下脚步，“她不在那里。”

霍俐心脏直跳，几乎是一字一字的问：“

你知道她在哪里？”

男人却只说：“耐心。”

霍俐：……我刚才还不够有耐心吗？？？

她干脆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卡萨兰特庄园的假面舞会，是另一个找到圣女线索的好机会。

“但是舞会是邀约制，我可以从教派得到什么帮助？”

男人的眼神本就不带温度，现在又多了几分毒蛇似的打量，让霍俐十分不舒服。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倒像是激动：

“我听说，找到圣女可以成为祭司，有机会学习死……仪式。”

男人走近一步，问：“你的指引者呢？”

霍俐拿到的传单，只有圣女的名字和邀请日期。

本尼告诉她联系方式时，她打定主意不再掺和，没有细听，现在只好诚实说：

“我忘记了……他叫本尼，‘夜行者’·本尼。”

男人轻哼一声，第一次带上情绪：

“原来是这样。”

霍俐再次使用诚实的策略：

“悬赏的赏金十分丰厚。” 她顿了下，压低声音补充，

“如果你帮助我拿到假面舞会的邀请，我找到线索，绝不会独吞赏金。”

“呵！” 男人从鼻子里哼笑出声，似乎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你本就不该知道这些。”

他已经准备离开。

“请原谅我刚才的傲慢。” 霍俐拦住他，

“但我希望，不，我相信我可以帮到你的忙。”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更加露骨的打量着霍俐。

霍俐忍着不适：“我一定可以。”

男人慢悠悠拿出一张白骨半面具：

“这并不是邀请，不过…”

他把面具递给霍俐，眼神愉快，但语气带着冰冷的恶意，

“祝你好运。”

“不会令你失望。”

霍俐接过面具，转身就走，一直到高路上，才停下脚步。

刚才的恶意如有实质，比冬天更寒冷。

这种程度的可怕，真的也只是演技吗？

霍俐暂时不能确定死城那人的态度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有一点似乎可以肯定。

卡萨兰特庄园果然有问题。

虽然没有拿到舞会邀请，她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霍俐拿起面具，两面都看了看，又轻轻摸了一下。

和本尼的不同，这面具不是金属的，也没有涂白，是很自然的骨白色，倒好像是真的骨头。

人形生物的头骨。

霍俐手一颤，差点把面具丢到地上，连忙把它塞进背包。

难道真的要戴这玩意去假面舞会？

她决定还是先拿到舞会邀请，再考虑这些事情，穿过城堡区的两条街，拐去了巴索尔珍品店。

门上挂着一块木板：

“明年见。

“巴索尔·‘大胆’·奥拉斯科祝你新年愉快。”

没想到巴索尔居然直接闭门歇业，给自己放起新年假。

霍俐贴着窗，朝里面看了又看。

旁边一家店的店员探出头来：“巴索尔不在。”

霍俐：“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明年见到底是什么时候见。

店员：“那自然是舞会季之后的事了。”

霍俐终于来到最后一站，粉红呋噜。

幸运的是，德尼斯在剧场，而且刚回来不久。

霍俐收获不多，先说道：“我还没有获得舞会邀请，不过拿到这个。”

她俯身去取背包中的白骨面具。

德尼斯“咦”了一声：“你胳膊上是什么？”

鸡骨头…，霍俐尴尬：“受戏剧启发的装饰物！”

她把面具展示给德尼斯看。

德尼斯重新“咦”了一声，转身走出化妆室，回来时手里也多了一副白骨面具。

两张面具被摆在一起。

德尼斯的面具是完整的，霍俐手中的那张，则被敲掉了下牙和下巴。

德尼斯又气又笑：

“微笑海妖那些家伙，不会是从我们这里拿走的吧！”

霍俐跟着笑起来，却觉得有些奇怪。

每当她怀疑末日教派是邪/教徒时，总有证据告诉她，他们只是十分入戏的演员。

不过德尼斯不会故意误导她。

霍俐把这小小疑虑暂时放到脑后，告诉她邀请卡尔加入任务小队的事。

德尼斯绽开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

霍俐：“我还没说到卡尔的定位法术呢？”

德尼斯：“没错，有这个法术真是太好了。”

霍俐：“这个法术可能不好用…”

德尼斯：“唔。”

霍俐：“这下我说完了。”

德尼斯：“总之，真是太好了。”

霍俐：？总觉得德尼斯有些怪

霍俐判断，大概因为末日教派的缘故，自己最近看什么，都会忍不住多想。

德尼斯通过中间人，从守望者那里得到更多卡萨兰特小姐失踪时的细节，分享给霍俐。

至于潜入卡萨兰特庄园的尝试，她的消息不算太好：

“两个行会都很缺人手，但是新人的工作分配是随机的。我在洗衣行会做了临时登记，拿到排班之后，可以试试和对方调换，不过贵族家的工作，总是很受欢迎。”

坏消息大概会传染，德卡里奥斯太太也没有收到任何肯定答复，问：

“你对其他贵族的舞会感兴趣吗？”

霍俐摇摇头。

忽然间，她拿到舞会邀请的方法，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

书龙之宝一开馆，霍俐就通过艾林和瑞沙厄见面。

二楼再次出现传送门，她重新来到法师集会的房间。

大概因为是白天，她这才注意到，房间里书架的高度，要明显超过图书馆从外面看的三层楼高。

瑞沙厄放下书，邀请霍俐在一堆风格各异的垫子中坐下。

霍俐说明自己的来意，又立刻补充说：

“我不能再佩戴鬼婆之眼。”

如果粉红呋噜那位紫色眼睛的保镖在场，再次察觉她使用法术，还在贵族主宅里四处探寻，她恐怕就没有借口能逃脱了。

瑞沙厄啧了声，老神在在：“现在才想要拿到邀请？这可不容易。”

霍俐：“你还欠我一个秘密，拿到邀请，我们就两清。”

瑞沙厄眯起眼睛，似乎在做什么很复杂的计算，最后摇摇头：

“这可不划算。”

霍俐：“你应该知道寻找卡萨兰特小姐的悬赏，提供线索最高可以拿到五百金币。如果我在舞会上找到线索，可以把我那部分的赏金收入，分几成给你。”

“哈！”瑞沙厄干巴巴的笑了声，

“用你未来的、不确定的收入，作为我们现在交易的对价吗？”

霍俐：“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在邀请你加入悬赏任务。如果最后真的找到了卡萨兰特小姐，赏金可是有一万金币。”

瑞沙厄不为所动：

“更可能什么都没有。”

霍俐一阵恍惚，自己这是在和一位龙裔，讨论收入分享协议和风险投资吗？

但她还有什么筹码，学一千零一夜里的山鲁佐德，用故事吊起暴君的胃口？

她一咬牙：

“那你说一个价格。”

“让我想想看。”

瑞沙厄眼瞳竖起，这让他看上去更像冷血的爬行动物，而不是血液比人类还烫的龙裔，

“哦，有了。”

霍俐坐直了些，手在腿上握紧。

她熟悉的瑞沙厄的词尾上扬，在这句问话里格外明显：

“你是怎么认识艾略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