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俐声音徒然升高。

卡尔笑容僵在脸上，迅速抿起唇。

过了好一阵，他才问出已经问过数遍的问题：

“为什么？”

他声音有克制不住的颤抖，但不是因为愤怒。

霍俐心里不忍，语气软了下来：“这是你父母的遗物，我不能拿…”

“我想说说这项链的来历。”卡尔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眼，眼神专注，

“你愿意听听看吗？”

霍俐慢慢点了下头，心里一片混乱。

这是卡尔父母的遗物，他一定会说父母的事情，她没办法说不。可是听了之后，会不会更难拒绝他的礼物。

卡尔似乎认真思索了一阵子，再开口时声音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没有见过父母，但我并不是孤儿。没人知道我母亲在哪里，我父亲自我记事起就一直在外面冒险。直到我十二岁时，他才去世。”

霍俐望着卡尔，升起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卡尔抿了下嘴，似乎为了安慰她而解释：

“提夫林不受其他种族欢迎，但种族内十分团结。在提夫林社区长大的孩子，有很多父母，也有很多兄弟姐妹，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缺少关爱，父亲也会寄信回来。

“事实上，因为我从小就有法术天赋，有的时候，过多关照和好意会让我无法专心，反而会觉得相当麻烦。”

想到小卡尔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霍俐很想亲眼看看：

“你有小时候的…画片或肖像画吗？或者，现在社区里有长得像你的小孩子吗？”

卡尔板起脸：“提夫林小鬼没什么可看的。”

霍俐眨眨眼，没说话。

卡尔轻咳一声：

“总之，我和其他提夫林一起长大，也一同听了不少我父亲的冒险经历。

“他去世后留给我一只箱子，装卡萨兰特宝石的那只。箱子本身是法术的一部分——**师李歐蒙的法术——里面有更多值钱物件，除了金币和珠宝，还有法术典籍和魔法物品。”

霍俐：“你父亲一定听说了你有法术天赋。”

卡尔：“…可能吧。这吊坠就是其中之一，类似的项链和戒指，大概装了有半只箱子。”

霍俐回忆了下箱子的大小，又看了眼小巧的项链：“这么多！”

卡尔：“那些首饰并不都是魔法物品。合理猜测，我父亲应该…造访了不止一座法师塔。我从未听说他会使用法术，而箱子里的一些东西，只可能是法师的传承和积累。

“他自称是冒险家，但作为提夫林——没什么可不好意思承认的——他更可能是一位盗贼。箱子里的东西甚至箱子本身，都是他‘冒险’的战利品。

“当然，我不会因为这个可能就把他留下的箱子丢掉。这么说来，我果然流着我父亲的血。

“我从没见过他，不过这不妨碍小时候的我把他想成一位英雄，剑湾的传奇，他的信也是这么说的。他给我留下的东西，自然都记录着他的故事。

“但是并没有，这枚隐身吊坠也没有任何我父亲的故事。他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这吊坠，才会把它锁在箱子里，而不是随身携带。”

霍俐：“卡尔…”

卡尔：“抱歉，我说了太多无关的事。”

霍俐：“不是的…没关系。”

卡尔：“至于这枚吊坠。曾有一位人类少女使用它隐身，击败了托雷的邪恶红袍法师，拯救了无冬之城。”

他拿起项链，看向霍俐，

“既然它原本的佩戴者是一位少女，我希望可以把它交给另一位。”

两人对视片刻，霍俐垂下头，终于还是决定收下：“谢谢。”

卡尔拿起项链，似乎想要为她戴上。

霍俐止住他：“请让我回去自己戴吧。”

卡尔把它放在霍俐手中。

吊坠和银链扫过她的掌心，吊坠是暖的，银链是凉的。

霍俐抿着唇，把项链重新收好。

送给喜欢的人合适的礼物。

从喜欢的人那里收到精心挑选的礼物。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明明都应当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才对，现在气氛却有些别扭。

这还是卡尔第一次讲了这么多自己的事，包括有些敏感的父子关系，但两人的关系却没有多少进展。

这很明显都是因为她的退缩。

霍俐又咬了下唇：“项链的故事，你是使用通晓传奇术知道的吗？”

卡尔：“是的。”

霍俐努力让语气轻快起来：“恭喜，你已经可以使用五环法术了。”

卡尔：“有一阵子了，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明知道卡尔没有讽刺的意思，霍俐还是垂下眼，过了会才问：“接下来，你要学新的五环法术吗？”

话一出口，她想起法师的忌讳，又连忙说，“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卡尔轻轻叹口气：“我怎么会介意呢。下一个法术是六环。”

霍俐艳羡起来。

六环法术，不知道是不是艾略特所说的秘法门。

她专心致志的看着卡尔，等待下文。

卡尔：“你想知道是什么法术？”

霍俐：“当然。”

卡尔：“这个么…”

霍俐：“别卖关子了，请告诉我吧！”

卡尔嘴角上扬：“我也还没有确定。”

霍俐：“你居然敢耍我！”

她很开心二人间的气氛恢复从前，佯装要上手抓卡尔的双角，好使劲晃晃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卡尔笑着躲开：

“这听上去真是个被惯坏了的法师才会有的苦恼，但我有三个选择。”

霍俐：“都说说看好了，这样我才能原谅你。”

卡尔：“你听上去也被宠坏了。一下子就要知道三个六环法术。”

霍俐：“只是听听而已，知道了也没办法使用嘛。”

卡尔仍笑着，摇摇头，没有就凡尔赛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

“真视术，卓姆吉的瞬间召唤术，以及无效结界。”

真视术是预言学派的，可以看见事物真相。

卡尔已经将其排除在选择之外，他的原因听上去有点自负，“我知道足够多预言学派的法术了”。

霍俐一面暗自好笑一面大为安心。

瞬间召唤，可以用法术绑定一件小物品——包括魔法物品，并无视任何距离，哪怕位于不同位面，也能将其召唤到身旁。

这个法术比通晓传奇术更为昂贵，需要一颗至少一千金币的蓝宝石。

卓姆吉的名气要小一些，不过也是传奇**师，据说还是从其他位面旅行而来。

霍俐记下名字，又有一位可以穿梭位面的法师。

最后一个法术无效结界，属于卡尔擅长的防护学派法术，是一个相当复杂，但也因此格外灵活的强大保护型法术。

如果连续一年每天施放，可以形成一个永久持续的魔法效果。

卡尔听上去已经有了倾向，霍俐好奇询问无效结界令他犹豫的地方。

“施法时间很长，施法材料需要土巨怪的血液，这并不常见。”

霍俐果然没有听说过。

她已经挺久没有翻《瓦罗的怪物指南》，决定把阅读重新列上日程。

介绍完自己的法术，卡尔话音一转，问霍俐是否有精力同时再学一个一环的法术。

霍俐已经可以很熟练的掌握魔法飞弹，自觉没有问题：

“不过，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卡尔：“因为魔法飞弹。”

霍俐点点头。

自己刚才提到用魔法飞弹击碎死灵法师的下巴，所以卡尔认为她有余力可以再学一个一环法术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卡尔表情严肃起来，

“魔法飞弹不算少见，如果你面对一位法师，对方可能也会使用这一法术。”

“所以，我决定给你的清单添一个护盾术。当你成为魔法飞弹的目标时，魔法屏障可以保护你不受伤害。”

霍俐脸颊微热，却说：“怪我自己多嘴。”

卡尔笑了：“应该要谢谢你自己才是。”

不过，他并没有带护盾术的法术卷轴，需要等到明天。

接下来的时间里，霍俐继续练习迷踪步，生活似乎一下子又被拉回正轨。

.

直到准备离开时。

图书馆前台旁，瑞沙厄细长的眼睛眯着，嘶哑的开口：

“霍俐，你不是忘了什么吧？”

霍俐暗呼居然完全没有想起瑞沙厄，朝卡尔道：

“你先走吧，我恐怕要和他说很久。”

瑞沙厄哼一声，拿出小笔记本：

“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不要说的好像你想和我说多久都可以的样子。”

霍俐：……“你放心，我会尽量简短，挑重点来说。”

瑞沙厄：“由你判断的重点吗？这可不行。你不能遗漏细节。”

霍俐：……到底要怎么样？

她无奈，先和卡尔道别：“明天见。”

瑞沙厄仍在喋喋不休：

“细节不是辅材，而是主料。只有通过细节，才能发现更多秘密…”

霍俐：“知道了知道了，你的传送门呢？”

瑞沙厄随手划出一道传送门：“你居然还没有记住吗？在二楼。”

他走进面前的传送门，光圈随他身影一起消失。

霍俐：……这厮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