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曲漓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隐隐约约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在跳动，在别人的胸膛里。

“太好了，心律恢复了，只是还很微弱。”

有人在说话。

“神奇的事，血液中的杂质含量在减少，难道是人体的自净？这似乎不符合科学。”

很熟悉的声音……

“真的应该留一管血来做研究，但现在两个人的情况都不是很好，还是暂时不要，太可惜了。”

好像是……王博士的声音。

曲漓艰难地抬了抬眼皮，一股强烈的光线就冲进来，他不得不马上阖眼。

尝试过几次，才能适应病房里的光线。

曲漓感觉脑袋有些混沌，但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恢复，想起来很多东西。

他们现在已经不在手术室，被转移到了特殊病房。

曲漓一扭头，就看到隔壁床上的段珩。他紧闭着双眼，昏迷中还皱着眉头，像是正做着什么噩梦。

“院长！您醒了，感觉怎么样？”王博士第一时间发现他，忙关切道。

“哦，没什么，就是感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王博士迫不及待地将一沓数据捧过来：“的确是很长，你们都已经昏迷了一个月，要是再不醒来，真该采取别的行动。看看，这是你们的身体数据，血液里的杂质含量下降到几乎没有。”

“虽然还没有系统性地研究过，但这肯定是不同寻常的！”王博士的双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请院长批准，等段指挥官醒来，你们恢复身体之后，抽取你们两人的血液进行研究！”

曲漓移开目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转移话题。

“段珩的情况怎么样？一直昏迷？预计什么时候醒来？”

王博士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显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表现得太明显。

“这个无法预计，这种事以前谁都没有遇见过，只能等待。”

曲漓想了想，说道：“或许，需要再次换血？”

“我不建议这么做。”

王博士直截了当地拒绝：“还不清楚其中的危险性有多大，无法估计后果，或许，可以先取一些您的血进行……”

“好了，我很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曲漓的态度让王博士有些意外，虽然已经有会被拒绝的觉悟，但如此不近人情还是让她一时没回过神来。

但作为激进的探险性探究者，作为年轻的博士领军人物，作为女性，这样被对待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最终，王乐乐什么也没说，转身，转动门把手，在最后一只脚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

“王博士。”院长叫住了她。

“什么？”即便知道自己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她还是怀有一丝希冀地转过身，然后听到他说。

“让蒂娜尽快来见我。”

“……知道了，院长。”

得知院长醒过来的消息，就算没人交代，蒂娜也会主动前来探望，当然不会忘记带上一个月前收编的那些异变者的资料。

为了不打扰段珩休息，他们在隔壁的休息室简单碰面。

“岩城一行，收编21名异变者，都是身体异变者，目前仍有在逃异变者178人，在逃率：40.09%，比之前下降3.96个百分点。”

“完整的数据报告已经上交议会，他们对研究院的成果给予了充分肯定。”

曲漓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幸好没出什么乱子，这一趟岩城之行同时证明，有可靠的异变者同行，可以增加工作效率，看来下次举行议会的时候，可以进一步推进提案了。”

蒂娜却没有这么乐观。

“情况恐怕没有院长您说的这么简单，议会的人也已经得知段指挥官受伤的消息了，听说有皇室给议会施压，要求段指挥官远离这种危险任务，之后他还能不能留在研究院……还是个问题……”

说到与段珩有关的皇室，让人不自觉地想起莱登王子，那个在凡尔赛宫举办宴会，钱财被夫人全部掌控的王储。

看来两人的关系不止是上下级，还有些私交。

“这样啊，我会处理的。”曲漓揉揉眉心，“还有其他需要报告的事情吗？”

蒂娜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但也知道，这些事院长迟早也会知道的。

“您昏迷的这段时间，为了确保人类基因研究院正常运行，议会那边任命了一位副院长，已经到岗有一段时间了，他上任以来，重启了对异变者的实验，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异变者已经遭受了长达半月的非人对待，那些从岩城带回来的异变者就在其中。”

“什么！”曲漓激动地站起身，“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对异变者进行实验吗？”

蒂娜不知该怎么解释：“院长您先别激动，议会给了那位副院长很高的权限，您不在岗位的期间，他可以完全代替您的所有职务，下达任何权利……这些都是，写在任命书上的内容，研究院的工作人员也只能配合执行……”

“那我要马上回去接管所有权限，那个副院长什么来头？”

在曲漓迫切的目光下，蒂娜艰难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就是院长您曾经的义兄，伯努利大主教的养子，木洋。”

——

人类基因研究院。

实验室。

隔着一道足够安全坚固的特殊玻璃，翘着二郎腿的木洋随手拿笔记录着：

电击——没什么用。

加大电击——没什么用。

最强电击——有点效果，但是还不够，升级设备吧。

旁边的研究人员忍不住提醒：“副院长，实验记录应该客观准确，至少写明方法的步骤和具体规格，比如电流达到多少这种，不能太过随便。而且您的记录也根本不准确，电击的效果很明显，异变者已经晕过去了，恐怕要过几天才能进行下一轮实验。”

木洋转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位研究人员。

“你是在教我做事？完全是浪费时间，你们也都是些蠢货！”

他气愤地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脚踹翻眼前的桌子。

“这种什么狗屁记录应该你们来做，还用得着我亲自写？”

“以为装晕就能逃过实验？别开玩笑了，难道以为我和你们这些蠢蛋一样？拖下去，明天继续，换下一个！”

工作人员无奈，将名单上的下一个异变者带进实验室。

“让我看看，异变者B14G217，有个精神体？先放出来看看。”木洋重新坐到椅子上，吩咐道。

然而里面的异变者却并不配合。

“你说看就看？凭什么？”

“哟嚯，有脾气的异变者？脑子坏掉了？”

木洋面前有一个麦克风，只要按下通话键就能和里面的异变者以及研究人员进行通话。

他按下按键，对里面的人说：“电击。”

随着电流劈里啪啦的声音传来，那个木洋想要见到的庞大精神体也呈现在眼前。

那是一只庞大到足以填满整间屋子的虎鲸，毫无疑问，精神体的大小是可以随着异变者的心意随意改变，如今它呈现这样样子，一定是异变者B14G217的杰作。

“放轻松点，要是把实验室撑坏了，就从你的研究经费里面扣。”

异变者B14G217才不管什么经费不经费的，以她目前的状态，不仅完全领悟不到木洋话里的隐含意思，甚至自顾不暇。

“瀚海！”

异变者B14G217一声令下，那个精神体就直接将手拿电击棍的工作人员撞出实验室。

很显然，瀚海是那个精神体的名字。

“谁会给精神体取名字？哈哈哈。”木洋笑着转过头，“你会吗？或者你会吗？”

工作人员没有理会，然而木洋也绝不会觉得尴尬。

他又按下通话键：“好了，精神体现在已经出来了，开始实验吧。”

对于其他异变者，都是直接对本体进行实验，对于像B14G217这样特殊的异变者来说，最有价值的是她的精神体。

这一点木洋倒是把握的很清楚。

实验按照计划正在顺利进行着，忽略异变者和精神体发出的惨叫，木洋悠闲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突然，实验室一侧的门被人大力一脚踹开！

“木洋！”门口的人发出咆哮，在透过玻璃看见实验室另一侧异变者B14G217的遭遇时，瞬间红了眼眶，“莎莎红！”

“真是没礼貌。”

木洋眯起眼睛：“不知道先向义兄问好吗？”

曲漓没有二话，冲过去要抢麦克风，却被木洋先一步攥在手里。

“你聋了？巴拉库皇家医学院的那些庸才没能治好你？”

曲漓愤怒地瞪着他：“在这里，在这所研究院，我是院长，你该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现在立刻马上让他们停止实验！”

“你的命令？”

木洋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单手捏碎了麦克风，使其完全丧失了通话功能。

这也就意味着，对面的实验不可能停下，除非有人从侧门进去通知。

当然，木洋不会让曲漓这么做。

“别搞错了，我来这里可不是做什么副院长，是来替你擦屁股！要不是我，议会的拨款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到账？你这所研究院早就运营不下去了！”

曲漓咬着牙道：“那些拨款是怎么来的？你比我更清楚，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你进行了上千次的实验，这对很多异变者都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你也知道我连夜加班啊，这都是在替你履职，可别告诉我你要恩将仇报，现在是在埋怨我吗？”

木洋将眼睛危险的眯起，等着曲漓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