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睡眠的人，一觉睡醒，睁开眼不知道是哪年哪月。

或许动物界的动物能够习惯，但是六年来，茹钰依然无法习惯，每次醒来之后，茹钰能明确的感知到，每天都很饿。

记忆之中，好像见到一只漂亮至极的三花猫，接着突然就困意来袭，躺倒了，隐约之中有一个高挑的女生搀扶着自己？茹钰连忙查看身上的衣服，还好，仍然是平整无褶皱的校服。

“这是，遇见好心人了？”

温暖的灯光柔和均匀的撒在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不适感——除了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茹钰每次醒来都会饿。

“不过，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可别睡了一整个冬天啊，那不就直接错过我18岁的生日了。”

手机还有电，呃，20%，看来离上次昏睡也没多久。

此刻，茹钰才觉得有些后怕，明明在秋冬季节会开始长睡眠，却敢中途出门去，幸亏被好心人救了，不然冻死在冬夜里都是有可能的。

爸爸妈妈也不在身边，这次确实是冒失了。茹钰懊悔着：“可是，马上就18岁了啊！总不能和以前一样睡过吧？”

由于患有长睡眠症状，茹钰每年秋冬季节都会休学在家睡觉。不过，上帝给她关上灯（睡觉），必然会给她打开一扇门，超高的记忆力和智力就是茹钰的那一扇门。纵然每年只有一半的学习时间，但年级第二的仍是难以望其项背。

学习上的成就没法带给她快乐，每个同学好像都有朋友，但是她没有。在校时，茹钰会小心翼翼听着同学们的对话。

“我生日的时候，爸妈带我去长白山滑雪，那里的雪山好大，连绵不断。”

“我也是，马上就成年，我妈妈说只要我不考倒数，会满足我一个愿望。”

……

这些，我也好想去。

茹钰只能默默听着，一边咬着手指头，一边想着她悲惨的11月20号的生日。

每年11月，茹钰就会休学在家睡觉，她脑海里从来没有任何生日的记忆。爸爸妈妈会在她睡觉的时候留下足够的钱和食物，然后把门窗全部关死。

茹钰好想留下他们，她记得那是初中一年级的11月10号，下着雨。

那时的小茹钰蜷在被子里，卧室门没有关紧，爸爸妈妈在客厅的言语如风一般钻进耳边。

“小钰睡了吗？”

“嗯嗯。”疲惫的声色有气无力的应答，沉默了半晌后，又哽咽的自问自答：“小钰，她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别这样阿雪。”茹常小心翼翼的抚着林雪的额头，女儿生病，他俩作为父母自然是万分担心，但是一周的检查下来，滨海城所有医院的检查结果都是——正常。

根本查不出病因。

也就是说从医学上看，女儿茹钰的身体素质是好好的，可一周前突然昏倒在教室，又该如何解释。茹常想不明白，此刻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妻子林雪因为茹钰生病的事情茶饭不思，原本散打冠军的她现在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到。

“都怪我，我记得小钰从小就贪睡，如果我早点发现的话……”林雪掩面而泣，“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妈妈。”

“兴许咱家孩子没病呢？你不是也听医生说了吗，小钰的身体指标都很正常。”

“那没病的人怎么可能动不动就睡三天三夜，她这个年龄正是好动的时候，哪里能待得住。”

“所以啊，不管滨海这边的医生是怎么说的，我们只听一半，信一半。我的想法是，我们先去其他城市，看看那里的专家怎么说，我相信总有人能解决这个嗜睡的问题。”

林雪一下子来了精神，对的，兴许是滨海的医疗水平不行呢，全国这么多医生，总有能解决小钰嗜睡症的。

茹钰听着爸妈一字一句的分析着她的病情，眼皮逐渐的重了起来，但是，好冷，好冷，不想让他们离开……

此后，每年11月，茹钰的父母都会辗转全国各个城市，四年下来的求医问药并没取得好的结果，反而长睡眠时间越来越久。

今年，本来在茹钰的一再要求之下，茹父茹母答应了不再出门给她寻医问药。但他们还是出去了。

“小钰，你放心，我们这次是去美国旅游的。”

“对的对的，倒时候会给你发风景照的。”林雪连连点头，试图让茹钰放心。

果然，上次11月14醒了之后，手机上收到妈妈传来的风景照。正如字面意思，就是风景照，没有人。如果不是偶然间看到爸妈买好的机票，她甚至会觉得，这几张照片是在网上找的。

“是在找医生的途中拍的照片吧？”

“治病会比18岁的生日更重要吗？”

“国外的医生就一定有用吗？”

思索中，原处脚步的“踏踏”声吸引着她的注意，由远及近，直到敲门声传来，“你好，我可以进来吗？”

“嗯？”

“行，那我进屋和你说了。”

“……”茹钰难以表达自己的情绪，脑海中的小人在对着自己说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的是第二声疑问的嗯，而不是第四声表示赞同的嗯。”

在茹钰的注目礼之下，师以明风尘仆仆地进了房间。

“你是，医生？”茹钰小声地问道，眼前的男子虽然看着有些消瘦，但身穿白大褂，戴着医用口罩，不是医生是谁。

“是的，我是宋氏医院的医生师以明。”

“宋氏，医院！”茹钰一惊，那个号称最温馨的私立医院，旨在营造优良的住院环境，让病人忘却生病烦恼的医院，怪不得房间里看不见病房的痕迹，原来是宋氏医院，这下就能理解了。

茹钰被子一掀，穿上鞋就准备回家。

校园传说，这家医院的优点是环境好，医疗水平高；缺点也是环境好，医疗水平高。因为，这意味着贵。现在的茹钰可不想浪费这个钱，反正在医院待着也是睡觉，回家不也是睡吗，还不用花钱。

“那个医生，我没病。”茹钰坚定的说完之后，小脚步离开。

“等等。”师以明叫住她。

茹钰尴尬一笑，低着头，“是该等等，我还没交住院费呢！我现在就去交。”

“不是这个。”师以明走向前，“住院费已经收过了，不用你操心这个。”

“那医生，您叫住我？”

“因为你确实没病。”

……

“情况就是这样，你的嗜睡不是病。我检查过你的身体指标，全是正常的。我还调取了你近几年的就诊记录，也和今天的指标一样，再正常不过。国内的医学专家认为你这个属于疑难杂症也正常，因为他们没有遇见过你这样的情况。”

“我在欧洲特种病例研究院工作了一段时间，接触过一例和你一样症状的病人。算了，还是不要叫病人好了，毕竟确实也不是什么病。”

“他那年23岁，自从15岁以来，每年都会有3个月的长睡眠，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很健康，甚至很少生病，我指的是感冒发烧之类的病。”

“我的团队对这一症状十分好奇，一开始，我们甚至认为他就是装的，就是赖在床上。但是科学手段是不会说谎的，他确实能够像动物一样连续长睡眠三个月不醒。”

“这个症状真的跟我好像，我也很少生病，也是每年都要长睡眠。”茹钰回应道，言语中透露出惊喜，“那他现在治好了吗。”

“他死了。”

“啊！”茹钰吓得坐在了地上，委屈巴巴的眼泪刹那就涌了出来。

“你哭什么？”师以明觉得莫名其妙。

“……”茹钰，“你说我哭什么。”

“你又不认识他，有什么好哭的。”师以明无奈的问。

“我是不认识他，但我的症状和他一样的，如果他的生命到了尽头，我不是也一样吗？”

“奥奥，你是担心这个，我不是都和你说了嘛，你没病，那人是个小混混，打架的时候被人打伤内脏，重伤不治而亡。”师以明解释着。

茹钰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如做过山车一般的心情。只能慢慢劝着自己，“不生气，不生气，医生只是神经大条而已。”

师以明带茹钰情绪恢复正常之后，接着跟她说道，“虽然我们团队没有来得及出具给他治疗方案，但是经过我们对他社会关系的调查，我们推断这种像冬眠一样的症状可能不是病，是一种特殊的身体表象。”

“他在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没有经过系统性的教育，长大之后，只能选择做小混混，因而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

“从小缺衣短食的他，尤其能感受到冬季天气的的寒冷，因而他的身体机能主动‘进化’，选择冬眠。”

茹钰：“进化？”

师以明：“是的，我们团队把这叫做‘进化’，通过睡觉，减少身体能量的消耗，度过寒冷的冬季，待次年更好的生活，这种症状也因此被我们称作冬眠症。”

“所以我的长睡眠，也就是冬眠，是在从生物角度保护自己？”

“是的，可以这么说。”

茹钰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不想冬眠行吗？”

师以明补充道：“你是无法主动选择的，这种冬眠保护机制不仅仅是保护身体不受冬日低温的伤害，更是保护大脑。我了解过，你的智力、记忆力超越同龄人很多，这是有代价的，脑部耗氧量的增加亦是会促使冬眠症的形成。”

“也就是天才病。”

茹钰咬了咬手指头，“我不想成为这种所谓天才，你只要告诉我，我冬眠症犯的时候，我该怎么做就行。”

“这个简单，睡觉就行。”

茹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