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黑暗的走廊中,小江抱着肩膀一连打了三四个喷嚏,揉着鼻头嘀嘀咕咕抱怨道:“林队,这里怎么这么冷啊?我感觉我都快要被冻死了。”
林挽也觉得不太好受。
冷是一方面,她心里多少也觉得这栋楼不太对劲。
打开手电,强光照亮了整个楼道。
蓝色油漆一块块脱落的楼梯扶手,不知沾染了什么污渍的斑驳墙壁,因为没人居住而显得十分破旧的房门,种种一切,无一不在诉说这栋楼的残破老旧。
“哗啦”
突然发出的声音叫林挽下意识看过去,手电筒照到声音来源的地方,是她们队的一个叫小刘的女警。
此时小刘正揉着膝盖,不好意思地朝着林挽笑了笑,“那什么,撞到自行车了。”
林挽手电筒下移,果然,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辆自行车,其中不少看上去都是废弃的,锈迹布满了整辆车。
“林队,这楼真老啊。”
小刘小跑着走到林挽和小江身边,低声道:“你们看着像不像是报刊上连载的鬼故事案发地?”
小江本来胆子就不大,一听这话,赶紧“呸”了两声,“别胡说。”
在两人斗嘴声中,三人继续往楼上走,走到三楼的时候,小刘鼻头动了动,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像是烧纸钱的味道。”
小江冷战打得更甚,色厉内荏道:“你,你又胡说,哪有人在烧纸钱?别疑神疑鬼的,我……”
忽然,小江噤声了,因为他们上到四楼,竟然真的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正在烧纸钱的中年男人。
“不是,这……”
后半句话被林挽拦回了他的肚子里。
林挽正要说话,却见那男人只看了他们一眼,猛的起身回屋,连香烛纸钱都没收。
“林队,这什么意思啊?怕我们觉得晦气所以避一避?”
小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着地上的痕迹,用气音道:“他烧纸钱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小江撇嘴,摆明了不信。
小刘给了小江一个肘击,指着地面上层层叠叠的印记道:“你看地面上的痕迹,有深有浅,很明显就不是同一时期造成的。”
小江看向林挽,林挽摆手,“先上去。”
顿了顿,林挽道:“小刘,你去天台看一下,小江你去刘军和黄芳家里看看。”
小江下意识问,“那林队你呢?”
抬起手电,惨白的光亮直直照射在小江脸上,林挽冷酷无情,“你管我?”
小刘赶紧拉着小江往楼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抱怨道:“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林队怎么安排你怎么听嘛。”
小江抬头挠了挠后脑勺,“不是啊,我就是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林队不应该就这么一个人行动。”
两人的说话声随着脚步声一起远去。
林挽收回目光,无奈地笑了下。
事实上,她自己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刚刚在车上做的那个梦。
林挽这人睡眠质量极好,很少会做梦,即使做了梦,等醒过来后也基本不会记得。
可刚刚那个梦不一样。
那个梦太真实了,梦中姑姑触碰她的感觉,姑姑说话的语气,那种紧迫又危险的感觉都太真实了。
甚至到现在各种细节她都记得十分清楚。
深吸一口气,林挽抬起手电去看这户人家门前摆放的香烛纸钱。
没什么异常,就是商店里惯常卖的那种。
难道是她想多了?
这人就是恰恰好地在烧纸钱?
可他为什么见到他们就跑了?
思来想去,林挽决定敲响这人家的门,盘问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呢?
就在林挽敲门的那一刻,她忽然耳尖地听到一声极细微的笑声。
声音很稚嫩,像是孩童的。
林挽将手电照了过去,可走廊尽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然而,在她回身的时候,那细微的笑声就又响了起来。
再去照,依旧什么都没有。
这什么情况?
有人在装神弄鬼,还是真的有鬼?
恰好在这时,眼前的房门被拉开一条小缝,缝中露出中年男人的小半张脸。
男人睁着细小的眼睛,故作凶狠道:“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快走快走。”
说完,男人就要关门,却被林挽一手撑住,看着男人因为用力而显得狰狞的脸,林挽蹙眉道:“警察。”
听到这两个字,男人顿时脸色一片挫败,紧盯着林挽,半晌也没回过神。
手上的力道松了,林挽那轻易地推开了那扇门。
见此情形,男人的表情更加挫败了。
透过门,林挽观察了下男人的家,很符合独居男人的特色,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男人身上。
拿出刘浩的照片,林挽问道:“有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本就挫败至极的男人在见到照片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嘴唇哆嗦个不停,好半晌,终于喃喃道:“不知道,没见过,不认识。”
林挽蹙眉,“你再好好回忆一下,这是刘浩,就是住在六楼夫妻俩的孩子,他失踪了。”
男人依旧摇头,嘴里还不停道:“没见过,真的没见过,我怎么能见过这个小孩呢?”
“嘻嘻嘻。”
属于孩童的笑声再次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自己摔下去的,不能怪我,我什么都没做!”
“你说什么?!”
林挽抓住男人的手腕,急声问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刘浩在什么地方?他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男人却只惶恐地看着她,双眼浑浊颤抖,嘴唇干涩开裂,含混不清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了出来。
什么都问不出来。
林挽蹙眉,却见男人忽然尖叫起来,情绪崩溃,抓着林挽的手臂大呼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你得要保护我,我还不想死。”
虽然不知道男人的情绪为什么变化得这么快,但林挽还是保证道:“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到你的。”
似乎是林挽的承诺起了效果,男人情绪稳定了些,他道:“刘,刘浩他,他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男人脸色难看,后怕极了,“那天,一个星期前的那天,我刚喝醉酒回家,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我家门口,我认识这孩子,他爸妈不怎么管他,平常都一个人住,我就问他,为什么要坐在我家门口,他说他没带钥匙,能不能在我家住一阵子,我哪乐意啊?就要把他赶走。”
“可谁知道这孩子脸皮那么厚,都说得那么难听了,他还是非得要住在我家,我就推着让他离开,可他还一步三回头,很不情愿的样子,我……我就又推了他一把,可谁知道就是这一把,他摔倒了,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这是老楼,楼层与楼层之间的楼梯是长长的一截,这样摔下去,运气不好确实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然后呢?”林挽问。
男人吞了吞口水,“然后他就躺在地上不动了,我当时一下子酒就醒了,我跑过去看他。”
“他的嘴唇都是青紫色的,我摸了摸他的鼻子,他的呼吸也没有了。”
“他死了。”
说完,男人哭丧着脸,“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那孩子,变成鬼了,他一直在缠着我,我闭上眼睛就会听到他的笑声,他现在就在这里,就抓着我的脚!”
林挽低头,随即无奈地看向浑身僵硬的男人。
“如果你说的鬼是碰触你脚腕的东西的话,那没事了,是烛台倒了。”
男人僵硬着低下头,果然见到刚刚因为冰冷而被他当成是鬼的东西,就是烛台。
劫后余生又恼羞成怒,男人猛的将烛台拿起,又狠狠砸在地上。
“吓死老子了!”
意识到刚刚自己都说了什么的男子忽然愣住,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林挽,嘴唇颤抖,抬脚就要跑,然而有林挽在,又怎么可能这样轻易让他跑了?
只抬腿一脚,男人就被林挽从后面踢倒,林挽膝盖顶住男人的后背,抓住男人的手臂就要从腰后拿手铐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男人忽然浑身颤抖起来,喉咙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含混声音,像是被吓到了极致。
微微眯了眯眼睛,就在林挽以为这是男人搞出来的什么花样的时候,小江和小刘急匆匆从楼上跑了下来,小江气还没喘匀便道:“林队,找到了,找到刘浩了。”
林挽:“?”
兴冲冲跑下来的小江和小刘看到林挽的动作:“?”
三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小江问道:“林队,你这是……”
林挽问他,“你刚刚说刘浩被找到了?”
小江点头,小刘跟着解释道:“小孩儿就躲在天台上,我们刚刚问了,他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他的父母担心一下,想多得到一些关注罢了。”
林挽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孩子呢?”
小江“哦”了声,抬手指了指身后,“他妈在上面打他呢,一会儿能带下来。”
“你们确定找到的是刘浩?”
小江和小刘疯狂点头,他们非常确定找到的就是刘浩。
林挽垂眸看着还在颤抖的男人,“那这就有意思了。”
“怎么?”
“这人刚刚说,刘浩被他杀死了,可现在你们又说你们找到刘浩了,这多有意思啊?”
“不会吧?”
小江和小刘面面相觑,这热闹可大发了。
脚步声响起,黄芳带着刘浩从楼上走了下来,刘浩抽抽搭搭的,眼睛红得厉害,显然是还没收拾好情绪。
黄芳却是满脸笑容,对着几人道:“多谢几位,你们帮我找到了我儿子,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后半辈子要怎么过,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感谢得真情实感。
林挽见状,松开对男人的压制,男人瑟缩着抬起头,然后整个人都愣住,再然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看到什么了?
按理说,刘浩已经被找到,他们应该要收队离开的,但林挽总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抿了抿唇,林挽还是问刘浩道:“你有见过这个叔叔吗?你这一个星期有想过要去他家住吗?”
刘浩满脸茫然地摇头,“妈妈说四楼的叔叔喜欢喝酒,喝醉了还会打人,让我离他远点。”
黄芳在旁边点头,表示对刘浩说法的赞同。
顿了顿黄芳问道:“老徐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不用当真,我们这一片的人都知道,老徐这人精神有点问题,经常会说出些奇奇怪怪的话来。”
是这样吗?
林挽想了想,对着黄芳点了点头,“既然孩子已经找到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带着小江和小刘离开。
小刘路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徐的时候还问了句,“林队,他不用管吗?”
林挽摆手,“管什么?这么明显的装昏,看不出来?”
小刘:……有道理。
出了单元门,阳光再次照射在身上,小江才重新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感叹道:“还是外头舒服。”
林挽上了车,在手持电台中喊了句“收队”后,闭眼假寐。
就在要入睡的前一秒,她猛的睁开眼睛,看向单元门,只看到一片红色的衣角飞快地隐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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