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

在这一片荒芜的土地上，萧晟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地面上没有植被，偶尔有长得奇形怪状的小动物们爬过，天上则是数百个发出光晕的恒星，当然也有可能不是恒星，这些东西的亮度远远比不上太阳，微弱的光线使这个世界能见度很低，视线前是一团模糊混沌的景象。

这就导致当一个大活人从天上掉下来时，萧晟云不出所料地被砸在了地上。

在这种地方见到一个人，当然也有可能是类人类生物，萧晟云第一反应是警惕，可当那人从地上爬起来，看清面容时，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周院长？”

他乡遇故知还是挺值得高兴的，虽然这“乡”不是什么好地方，“故知”也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令萧晟云惊讶的不只是遇到熟人，还有周秩现在的形态，他的身体类似于半透明的，从外表上看无限接近于人类社会中的鬼，在他心脏的位置，一点红光若隐若现，这东西散发出的气息熟悉地令人落泪。

这是他的源核！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语气中带着担忧，眼中却闪过一丝怀疑。

这丝怀疑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线索，而是与生俱来的警惕。

周秩原本想用另一个a级源核消灭母树，可这其中蕴含的能量比他想象中更大，在混乱一片混乱中，天空撕开了裂口，直接将他吸进了这里。

里世界—

和灯塔最初的猜想一样。

萧晟云回过神来，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周院长，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当时在地下和那个怪物交战，结果被卷入了这里。”

“这是污染物的所来之地。学者认为，这一地方叫做四维空间，与我们所在的三维空间发生碰撞折叠，以至于缺口打开，污染物进入人类世界。刚刚在与s级污染物的作战过程中，巨大的能量可以使空间发生波动，空间被撕裂，我们也被吸到了这里。”

周秩介绍道，似乎保持着冷静，但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他十九岁那年，曾经离奇失踪过一个月，一个月后，又诡异出现在了失踪地点。

他身体十分虚弱，但没有致命伤，再之后……

那段记忆在脑海里模糊不清，绝不是因为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而是由于其他的缘故。此后，他大量寻找相关资料，在当上院长后，他以科研交流的名义前往灯塔查阅。

灯塔的负责人感到奇怪，因为这两个领域通俗来说一个属于地理，一个属于生物，但这些研究机构确实经常互换某些资料，便也同意了。

冥冥之中，这地方一定有什么吸引着他。

“外面大家还在作战，必须尽快出去。”

“不，我们要从里面将污染物铲除。关于里世界还有一个著名理论，叫做‘碎片理论’，他认为人类世界，很多强大的污染物只是本体的一部分。由于本体过于强大，强大到一旦接触两界的通道空间就会被瞬间碾碎，所以人类世界中那些强大的污染物只是处在里世界本体中的一部分，杀了本体，碎片也会消失。”周秩介绍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连碎片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赢本体，”萧晟云眨了眨眼睛。

“不一定。”周秩眼中透着运筹帷幄的镇定。

谁给你的自信？你是污染物还是我是污染物？萧晟云疑惑，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贪生怕死，像那种牺牲自己拯救世界什么的也太蠢了。

自从进入里世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提高了一些，但不多，因为源核在另一个人身体里。

更不要提周秩的天赋，除非他那能力强大到能控制s级污染物，但那样周院长也不用继续趴在实验室做实验，可以收拾收拾准备飞升了。

这里能见度很低，像是起了一层浓雾，周秩不知从哪里随手拿出一根绳子，把两人绑起来。

其实不用，我能感应到自己的源核，萧晟云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他大着胆子小心碰了一下对方的手臂，收获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怎么了？”

“你竟然是有实体的？”萧晟云记得自己小时候数次被鬼故事吓哭，里面的鬼都是半透明的，碰不到，有的还黑乎乎一团。

周秩又一次被他萧晟云的关注点弄的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似乎是好事，至少比那些吓得痛苦流涕拖后腿的队友强。

只要消灭里世界的本体，那么外面的碎片也就自然而然消失了，但再没有任何导航和追踪装置的情况下，怎么找到本体也是重要问题。

“可以读取这些生物的记忆。”周秩随手抓住一个菌菇状的变异生物“像这种级别的污染物，在这个世界一定留有痕迹。食物链底端的生物记忆中会有关于上一级捕食者的相关记忆。而且我们我们时间很多，这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

在那段模糊的记忆里，他在这个世界将近一年时间，可外界的时间只过去了一个月。

萧晟云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周秩就干净利落地制定了执行计。

这人为什么对里世界这么熟悉？

s市

这座曾经的大楼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混凝土搭建的墙体散落在四周，母树庞大的根系抽离，中间留下一个百米深的大坑，叶庭焦头烂额地指挥着安全部将废墟里的执行员挖掘出来。

周秩携带的源核给母树造成了重伤，在激烈战斗后，周秩本人失踪，母树则和教主趁乱逃离。

三位觉醒者在坑的边上，正用天赋将上面洒落的泥土石块清理出来，随着清理，不断有执行员从下面被吊车拉上。

更棘手的不是清理现场，也不是尽快逮捕教主，而是怎么和普通民众交代。

有的被感染，还有的意外觉醒天赋，这次波及的有近百万人，想挨个清理记忆也不可能。

叶庭站在巨坑的边上，随着不断有人被吊上，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

“咕咕”

“咕……”

在绿色的草地上，两个彩色的蘑菇正亲昵聊天，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长得有半米高的草丛被分到两边中间延伸出黑色的触手，如游蛇一般快速卷起一个蘑菇，然后三口两口吃掉。

“咕？”

看着同伴突然消失，蘑菇有些疑惑，下一秒，自己也升到了空中。

萧晟云几秒内吃完了午后甜点，若无其事地将触手收回去。

这是他们来这里的第十五天。

由于中途碰到各种各样的污染物，他不得不大量消耗源质，可是周秩就在旁边，不能光明正大的吃饭。

萧晟云天天饿得两眼发昏，身边的人反而是神采奕奕。

尤其是想到对方这么精神是因为自己的源核，更抑郁了。

等哪天实在撑不下去，就把这个储备粮吃了，他恶狠狠地想到。

这些天，通过读取大量污染物的记忆，他们大体确认了母树本体的方位。和猜想的差不多，由于母树强大的力量，东北部的大部分区域都被藤蔓布满了。甚至形成了一处小型生态圈，大量污染物聚集在周围。当成储备粮仓。

周秩回来时一脸疲惫，劳模到哪里都是劳模，这些天在上百只污染物的记忆中寻找有用的信息，消耗了大部分精力。

他回来手中还带了几个野果，红色的。

“我试过了，没有毒。”

萧晟云看着面前的人，稍微感动了一瞬，他接过去咬了一口果子—

好酸！

没毒不代表可以入口。

他被酸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忍不住问：“你没觉得这东西味道有些不对？”

“味道……还好吧。”周秩没觉果子有什么问题，果子的酸度对他来来说就像某些人口中的“不辣”一样。

不过看到萧晟云皱着脸的样子，他又有点不确定，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那今晚你要不凑合一下，明天我们去找其他食物？”他提了个合理的建议。

凑合一下……

萧晟云意识到自己表面上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又含泪吞下了那几个果子。

呕，好酸。

周秩心中升起一点愧疚，他比萧晟云大几岁，对方又是个新人,理应由自己多照顾一些，但很显然他把人照顾地不是很好。

明天先去找食物吧，他往自己心里的本子上加了一条。

这个世界没有规律地白天黑色，他们完全凭身体的疲惫程度决定是否休息，休息时段两人轮流守夜。

“你可以多睡一会儿。”在萧晟云睁开眼后，他看见周秩曲腿看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身影有些模糊，借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能看到他轮廓清晰的侧脸。

“我已经休息好了。”

他一开始没想睡觉，在里世界的污染物就像自然界中的野兽一样，它们要应对各种捕食者的攻击和措不及防地气候变化，精神永远紧绷着。但在刚刚，萧晟云闭着眼睛，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脸上，随后又移走。微弱的心跳顺着空气传到他的耳内，他竟有一种奇妙地安全感。

他有种感觉，只要自己不暴露身份，周秩出于那该死的责任感能保护他到最后。

“你睡吧，我守一会儿，不会有东西来打扰的。”萧晟云说，有打扰的就直接当宵夜了，他在心里加了一句。

“嗯”周秩没再废话，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极度疲惫，全靠意志力撑着。

“如果有情况，及时把我叫醒，不要自己一个人处理。”他临睡前还补充了一句。

婆婆妈妈的。

萧晟云看着周秩闭上眼睛，狭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面庞陡然变得柔和。

这个场景使得萧晟云恍惚了一瞬，仿佛经历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