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云在那个水池里住了三天，就像是住了三年一样，很无聊。
他每天的活动就是吃饭，睡觉，然后从水池的一端游到另一端。
来到这里第二天，周秩拿来了一堆袋子，每个袋子里有300cc的血。他像是给猫准备猫粮一样，在袋子里贴上日期。
“我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你可以喝这些。”周秩蹲在水池边。
然后他就又被卷到水里去了。
萧晟云啃上了他的唇，像上次一样。
小怪物没有人类的羞耻心，在他看来这个动作是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何况对方又没有不同意。
一分钟后，两人浮上来。
周秩大口呼吸着空气，作为一个人类，每接一次吻就经历一次窒息，很稀奇的体验。
或许我也疯了，他想。
失去血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萧晟云察觉到了什么，尾巴从对方的腰上滑落。
“我不需要你的血，而且我很快就能恢复，可以去吃其他东西。”他凶巴巴地说。
就像小猫生气，那肉垫不轻不重打在你脸上。
“唾液中的能量只是血液的五分之一，还有你下次不能随便把我拖下来，我不能每次都穿着湿衣服从水里出去。”周秩把一袋血扔过去。
“而且源质不适合人类的身体，我需要这种方式把它们排出去。”
“好吧。”萧晟云被他的食物说服了。
于是他遵循着袋子上的那些日期，每天喝一袋血浆。
周秩或许真的很忙，在这期间，他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第七天，萧晟云终于恢复了人形。
然而，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出现了—他没有衣服。
这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能让自己蔽体的布料。
手机也被收走，没办法联系外界，他只能再次变回羽蛇的形态。
如果周秩再不出现，就这样子去找他。
好在他暗骂的那个人第八天来了。
“抱歉。”这时已经是深夜，周秩看上去很疲惫。
靠着从酒店里拿到的那份名单，一大批污染组织被缴获，行动处很忙。
而且从灯塔的监测数据看，最近各区域都出现大型污染物的痕迹。
他去b市开了三天的会，又处理了一些样本，才终于得到了喘口气的时间。
“我没生气。”看着那张脸，萧晟云原本的怒气消散了大半，而且虽然没有出去，他能听到楼上楼下嘈杂的声音，每个人似乎都行色匆匆，这也意味形式越来越差。
“给你带了礼物。”周秩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块抹茶蛋糕，可能是离出炉的时间有些久，表皮有些发干。
两个人一人一口把蛋糕分完，萧晟云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把正事忘了：“给我拿一套衣服。”
“你可以变成人了？”周秩挑眉。
“当然。”萧晟云把翅膀收起来，身上的鳞片消失，只剩下蛇尾。
周秩把自己房间多余的衣服拿了过去。
两人身形相似，这身衣服也很合身，等他出来，又变回人类的样子。
“我要回家了。”萧晟云郑重道。
“哦。”周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就完了，他现在是污染物，那么大个污染物就这么放回家了？
萧晟云不太了解人类，但他知道正常的人类绝对不应该是这个表情。
他们会尖叫、会恐惧，而不是像他刚才说“今天吃了吗”一样这么平淡。
“那一起回去？你的车不在这里。”周秩想了想，他刚忙完正好也要回家一趟。
萧晟云：“……”
这是重点吗？
于是两人一起上了车，微凉的夜风和从前似乎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同。
“你当初搬到我家附近，也是为了……”望着熟悉的路，周秩忽然意识到什么。
“觅食。我的心脏在你的心脏里面，让我吃两口能怎么样？”某人理直气壮。
周秩被当成食物，有点不习惯。
“那你想杀了我吗，我死了，你就能收回源核，不用天天饿肚子，也没有那么多限制。”他望着远方明灭的灯光，轻轻的说。
语言中带着某种诱惑。
污染物第一次意识到人类都有病，
在他们世界，所有的生物都是努力活下去，弱肉强食，靠吃着同类的尸体生存。
大家的脑子里都没有“自杀”这个概念。
什么会有生物想死呢？
“可能吧。”萧晟云懒得再思考这人脑子里再想什么，专心开车。
这车是自动驾驶的，他只要在有红绿灯或拐弯的时候注意一下，开他自己的车不必这么谨慎，但周院长此人仇人众多，车上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做了手脚。
车内一时寂静下来，萧晟云能听到身侧人浅浅的呼吸声，他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我们是共犯了。
他想。
“前方道路不通，请绕路前行。”车载导航的机械声响起打破寂静，萧晟云把导航地图调出来，果然看到前方的路变红了一片，显示正在修理。
他打了一下方向盘，转到另一条导航推荐路线上，前方漆黑一片，似乎驶向某个不可知的领域。
……
开了大概十分钟，平整空旷的柏油路突然变得泥泞，明月高悬，月光将路两旁树木的影子打在车窗上。
前方看不到尽头，只有一片浓黑。
这条路萧晟云偶尔也会走，不至于开十分钟还没到，他心声疑惑，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你认得这里是哪吗？”
周秩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这话抬头往外看去，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只有风吹绿化带里的草发出的“簌簌”声。
“不认识，一般跟着导航走，导航没错那就没错。”
两人把导航地图调出，没有信号，页面一片空白。
“不会又中招了吧。”
萧晟云又拿出手机，果然，和上次在酒店一样没有信号。
要么往前开，要么返回，但估计返回也找不到什么出口，就像鬼打墙一样。
“继续走吧，看看背后的人想干什么。”周秩淡淡道。
车又开了二十分钟，这个过程及其无聊，边上的的一排排树向后移动，前面是一模一样的景色，就像他们一直停留在原地一样。
三十分钟。
一小时。
……
一个人影从前方冲过来。
汽车猛地停下，可前面的人还是“砰”被撞上，铁壳与血肉相碰，飞出四五米。
死人了？
萧晟云刚想下车，周秩拦下他，然后打开副驾驶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两把银色手枪和两把半米长的短刀，分了一套过来。
“拿好，撞到的不一定是人。”
萧晟云接过，拿刀时碰到对方的指尖，冰凉一片。
他们打开车门，萧晟云快步走到那人的身边。
“哎呦，哪里窜出来的车，把我骨头都撞散架了！”人形生物在地上扭动着，他动一下骨骼就发出咔嚓声。
骨头确实散架了，因为这东西没有人类的五脏六腑，肌肉皮肤，骨头架子外面被一层黑色的膜包裹着，现在这层膜破了，里面的白骨和粗糙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对方没有攻击的**，于是萧晟云没有出手，看着这个生物在地上躺了几分钟。
“看什么看，你们撞了人不赶紧扶我起来。”
扶不起来，因为裤子软哒哒的，那东西的大腿骨似乎撞飞了。
“我的骨头呢，我的骨头呢！”
骷髅尖叫着，于是萧晟云和周秩又摸黑把撞飞了了的骨头找齐。
骷髅撩起裤子，“咔嚓”像拼积木一样把那些骨头拼好。
“我要走了，不然就赶不上了。”骷髅没理这两个人类匆匆往前面跑去。
两人在后面跟着，拐了个弯，看到夜色中有一条长长的队伍，一个个人影在朦胧夜色中闪动着。
不是污染物，是人—被污染的人。
萧晟云可以察觉到，污染已经浸透了他们的身体，这些人眼睛呆滞，像是一个个行尸走肉。
他们勉强维持着基本的身型，身上当然也长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远方伫立着高大的城墙，大概有几十米那么高，像是古代防守敌人时浇筑的那种古城墙。在这个用各种热武器的年代，古城墙基本绝迹，留存下的也只有少数遗迹用作参观。
城楼前有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污染者，其中一个像蜗牛一样，一根长长的透明触角从脸上深处，眼睛长在触角端。
他们手中拿着类似检测器的装置，正对队伍最前方的人进行检查。
队头的人身体鼓胀，像一座小山一样，他往前走两步，隔着布料都能看到肉皮的颤动。
检查污染值吗？
萧晟云想着，要是标准没有变的话，那这个队伍恐怕没人能进去。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蜗牛人检查完，挥了挥手，直接把人放进去了。
下一位是个年轻人，裸露的皮肤是黑色的，脖子上长着另一个脑袋。
“你是从哪里来？”蜗牛人皱了下眉，冷声问道。
“xx市，长官。”脖子上的脑袋回答。
蜗牛人又拿仪器在他身上扫了一遍，举起手打了个手势，一堆黑色制服不知从哪里出来，直接把年轻人撂倒在地。
“你们为什么抓我。”
“冤枉啊！”
年轻人的两个脑袋一起大喊。
然后蜗牛人一把抓住脖子上那个，用力一扯，就直接把人头扯了下来。
“电路被破坏–”
“电路被破坏–”
这个人头是竟然是假的，那年轻人是个没被污染的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