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五百年,相青依旧能清楚记得,那天晚上谢雁行把他的头按在酒吧卫生间水龙头下冲刷的感觉。
“呦呦呦!”一个男人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他的衬衫开了两颗扣子,怀里抱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孩。
昏暗的酒吧包间里播放着低俗性感的音乐,在场的少爷们心领神会,发出一阵暧昧下流的笑声。
“这才第一面吧!就迫不及待了?”
“你懂什么?人家可是未婚夫夫!”
少爷们又爆发了不怀好意的哄笑,相互挤眉弄眼,像一群猥琐的大老鼠。
而他们口中“迫不及待”的未婚夫夫,却在卫生间里做起了激烈的运动——
“呸!”相青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血,磨了磨牙。
他的嘴唇上沾染了一丝鲜血,灯光照射下显得很鲜艳。
血腥味在他的嘴里蔓延。他咧嘴露出了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狠厉、嘲弄、恶意满满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他的好“未婚夫”——谢雁行。
谢雁行斜靠在洗手池甩了甩手,明明刚才那拳他并没有用太多力气,没想到这个傻逼这么脆皮。
卫生间刺眼的苍白灯光打在他身上,眉眼低垂,又向上抬戒备冷漠地看向对面的人。
他哼笑一声,说:“弱鸡。”
相青慢悠悠站直身子,动作优雅地挽起掉落的袖子,舌头顶腮:“谢总将来还不是要被我这种弱鸡艹,可真出息啊。”
他一步跨进,快速抬起右手臂就给了谢雁行一拳,左手抓住他的衣襟,猛地将人抵到卫生间墙上。
谢雁行头磕得发晕,却精准地截住即将挥向他的拳头,猛一用力,两人便调转了位置。
谁也不让谁,又缠斗起来。
“砰”——卫生间的门被人猛地打开,一个面色通红、两眼醉态的男服务生佝偻着腰想进来,却被里面的场景镇住。
他愣愣的,本来就红的脸瞬间又红上几分,支支吾吾地道歉:“对、对不起,你们继续。”
而里面——
相青喘息着倒在地上,面朝上,双手被领带紧紧捆住。
谢雁行跪坐在他的腰上,一手掐着他脖子,一手攥住领带。
倒是一副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
“谢总,还不起来?这么迷恋我?”
相青的脖子上一圈红痕,他丝毫不害臊地充满某种暗示地向上顶了两下腰。
谢雁行牙都要咬碎了,松开了掐着他的手。
相青刚抬起脖子,措不及防就挨了他一巴掌。
声音真是异常清脆。
相青:“……?”“!”
他头偏在一边,愣了。
而谢雁行已经站了起来,好整以暇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相青:“哈,谢总还真是……”
他低低地骂了句脏话,满身狼狈地站起来,费劲巴拉解着领带。
门外。
庄竹无措地抓着自己的衣摆,心脏依旧在快速砰砰跳,从脸红到脖子,他尝试缓慢吐息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那双眼睛仿佛还在盯着他,冷静的、戒备的、带着一些疯狂,矛盾在他身上浮现,苍白的肌肤和刺眼的血痕,被水浸湿的衬衫前片贴在他的胸肌上,粉红色若隐若现,黑色的衬衫袖箍让他的手臂线条显得分外性感。
啊,不行了……
酒精麻痹他的大脑,他靠在墙上,分出心神来倾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变得安静,他们可能不再继续了,也许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准备出来,毕竟被人撞破了……
嗯,那他是不是要赶紧离开啊……
离开……
行动……变得好困难……
那个老男人灌他太多酒了……
恶心……
不想回去……
眼睛……
咔嚓。
门被打开了。
庄竹猛地睁开眼睛,勉强清醒了几分,但他立马感到局促慌乱,又想整理衣服,又想抬头看一眼眼睛的主人。
他可笑的姿态没有迎来幻想中主角的一分注目,眼睛的主人目不斜视地走过,穿过他被世界遗忘的透明的身体。
庄竹呆呆地站在原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什么都没有,或许什么都有。
另一个男人也出来了,他很高,走过他身旁时俯视着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庄竹心里被刺了一下,酒一下醒了。
胃里翻腾着,胃酸的味道涌上喉咙。他觉得很不舒服,但心跳却又加速起来。
不是害怕不是紧张,一股想要亲近的感觉浮现在他的心头,强硬地将其他感觉全部压下,心动、颤抖占据他的一切,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和那个男人上床。
怎么可能!
好奇怪的感觉……
庄竹感到不可思议,他按住自己的心脏,皮肤下面的器官依旧快速跳个不停,脑袋里不由自主开始回想起那个男人,那个被压在地上的男人,被领带紧紧绑住手的男人……
不可思议…
——
没过几天,订婚宴就如期而至。
本不应该如此仓促着急,但架不住相青爷爷的催。
听说是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临了临了糊涂了,听信了一个江湖神棍的话,说是两人结婚才能改变相家的“运”。当年老爷子的婚姻就是他父亲找道士算命算出来的,在他婚后,身处险境的卫家立马时来运转,这些年蒸蒸日上,一步一步做到了今天。
相青觉得挺可笑的。
婚宴上真心祝福的人几乎没有,看热闹的、听笑话的倒是不少。鄙夷的、无语的、幸灾乐祸的、不甘的、嫉妒的、同情的,种种目光套上了阿谀奉承的皮囊,他们虚与委蛇,身着得体的礼服,嘴里说着喜庆祝福的话。若有若无的目光打量着谢家的新继承人、相大少爷的“未婚妻”谢雁行,在别人眼里此刻他如同扒下外衣站在聚光灯下的猴子。
但本人似乎毫不在意,甚至十分乐意利用这捆绑他的宴会扩展自己的人脉,为自己谋利。
“谢先生,大少爷请您过去一下。”服务生精准找到人堆里的谢雁行。
周围人的目光立马不一样了。
什么年代了,还叫大少爷啊,无语。
谢雁行心里默默吐槽一句,优雅得体地向身旁的人道:“失陪一下。”
相青除了一开始出来和大家打个招呼,证明今天他人来了以后,就再也没看见过人影了。
谢雁行倒是很乐意他这样,既不妨碍他结交人脉,也不用担心相青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他很清楚相青把他叫到花园里想干什么。
相青之前的恶劣事例都不用查,整个A市无人不知。
他这人,睚眦必报。
“相大少爷有什么事吗?”
谢雁行随着相青往花园深处走。
相老宅建在半山腰上,整个山头都是他家的。
相青他爷年纪大了,就喜欢花花草草养鸟钓鱼,这园子大到离谱。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日理万机啊,我的未婚夫。”
相青拨开柳条,旁边是一个人工湖,锦鲤在碧绿的水波下摇头摆尾,不亦乐乎。
谢雁行皱着眉,没说话,相青犯贱真的很讨人嫌。
不远处有个阳光房,他猜测相青应该是想带他去那儿。
可爱喜人的小鸟们挤在枝头上叽叽喳喳乱叫不停,而树枝下方却挂着一个华丽精美的大鸟笼,里面关着一只安静的金丝雀。
走近了,片片拼接的不规则彩色玻璃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恍若梦境。
踏上台阶,相青打开了复古雕花的门。
馥郁的玫瑰香扑面袭来,比之更具冲击力的是大片大片鲜艳盛开的红,是高贵的、羞怯的,热烈的,奔放又含蓄的红,是调色盘上挨在一起的柔软的红,是天边层层叠叠堆堆挤挤的融化的红。
漫天遍野,无边无际。
谢雁行:“……”
很美,相青往那儿一站就俗了。
相青无知无觉,嘴里不成调地哼着歌,带着他往玫瑰丛深处走,阳光穿过透明玻璃,落在两人的肩上,一闪一闪似小精灵般起舞。
玫瑰丛中藏着一套玻璃茶几和一个木质秋千。
相青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朝自己对面抬了下下巴,示意谢雁行坐他对面。又动作优雅地给两人倒了红茶。
此时此刻,丝毫看不出平时嚣张跋扈的公子哥样。
意外的,这里很凉爽。
若是往常,谢雁行倒是愿意在这里面小憩片刻,愉悦身心。
但谁知道相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净是些麻烦事,就他现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状况,一天天的活该累死呗。
“看来谢总对这里不太满意啊。真是白白浪费了我一片心意。”
相青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丝毫看不出“可惜”的样子。
他抚摸着一旁枝叶招摇的玫瑰花,“这玫瑰花丛可难养活呢,我可没有带其他人来过。身为第一个,谢总这幅表情……”
他停顿一下:“……可真让人讨厌。”
“啪!”
原本昂首高傲的玫瑰,被他拦腰折断。
“哦。身为第一个,我还挺晦气的。”
谢雁行不想浪费他宝贵的时间看相青发疯,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让人发笑。
相青后槽牙一下咬紧了,面上又要装,只好慢慢松开。
“没事我就先走了。”
谢雁行没喝一口茶,施施然起身准备离开。
“本少爷准你走了吗!”相青站起身,拉住他的手腕,“谢总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这里可是相家!”
哦……台词挺熟悉的。
谢雁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露出阴狠深沉的邪笑,突然觉得他像个蠢蛋,一个还没长成、生活在豪门偶像剧、拿着狗血言情霸总剧本的蠢蛋。
“喂喂!干嘛这幅脸色?我难不成还能打你?”相青猛地凑近他的脸,呼吸喷洒在脸侧,痒痒的。
谢雁行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他很烦相青这种大脑平滑小脑糊屎的人。
相青依旧沉浸在豪门强制爱剧本里,仗着身量高一些,垂眼细细打量即将和自己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外貌自是无可挑剔,年纪轻轻眼底就藏着的狠厉和野心更是让他兴奋。
比起那些玩意儿有趣多了。
最后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脸越靠越近,相青企图像逗弄家猫一样逗弄眼前被迫屈服的老虎,却不知命运如枷锁般不仅只套在了“猎物”的脚踝上。
微凉的,柔软的,滑腻的东西在贴上谢雁行嘴唇的一瞬间,他像被人打了一拳,迅速后退着并抬起拳头往相青脸上挥。
这次相青早有防备,准确地接住了他的拳头,用力将他手臂折在身后,并从背后压着,将谢雁行抵在了一旁的石柱上。
谢雁行:“……”晦气,混蛋。
“哼!”相青像个恶作剧得逞了的少年人,得意的哼唧两声。
” 他前胸挤压着谢雁行后背,又将谢雁行另一只手也捉过来,手腕并在一起,用自己左手牢牢攥住。
“哈!谢总可是比这玫瑰美上万分呢!”
很好,蠢孩子还幼稚。
谢雁行上半身紧贴冰凉的柱子,柱子上的雕花硌得他胸前很不舒服。
脸侧着,正好看到相青歪在他肩上的脸上两只亮晶晶黑沉沉的眼。
“……”
能戳瞎就好了。
肺部被挤压着,脸前又有个傻逼和他争夺氧气。
谢雁行有些呼吸不畅,但又不能用力反抗——再打相青一顿,那婚就不要订了……
“呼——”
相青轻佻地向谢雁行脸上吹气。
不知道他吃了什么,略带糖果味道的气体让谢雁行睫毛颤抖,缺氧的感觉让他脸颊泛起红晕,呼吸渐渐急促又深切。
相青不知道想什么。
静静看着原本愤怒肆意的眼眸低垂,迫不得已掩去锋芒,变得安静、沉着,又暗暗透露出别人妄想出来的、虚假的顺从臣服,矛盾如一团缠绕混乱的毛线,又像带有尾钩的小蝎子在心里一挠一挠,让他嗓子发痒,视线不住向下移动,最后落在了已被触碰过的,或是说擦过的,风拂过的,云飘过的,那里——嘴唇。
又是,微凉的,绵软的。唇齿相触的,陌生的,初体验。
口水咕嘟从咽喉滑下,相青半闭着眼盯着如蝴蝶振翅的眼睫,心头晃过什么,才发觉自己像个傻子般唇贴唇,没动。
在心里默默丢了个脸,试探着用舌头去寻找另一条滑腻腻、湿润润的舌头,却吃了个闭门羹。
相青:“……”
没事,他早该想到的。
谢雁行咬紧牙齿,任凭相青怎么吮吸舔舐他的嘴唇,都不松动一丝一毫。
妈的,狗舌头啊。
相青自娱自乐半天,也没见生气,虎牙轻磨谢雁行下唇,猛地咬下去,此案红的血珠在唇间蔓延,腥湿的味道充斥他的口腔。
而谢雁行只是颤抖一下,便恢复原状。
真讨人厌。他想。
感谢感谢,撒花?
左撒)(右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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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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