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续摊散了之后,朝雾熏果然去了诸伏景光的公寓。
长着一双迷人蓝色猫眼的高大男人也果然还在等着她,桌上放着一盒仍冒着些热气儿的半熟芝士蛋糕,按她的习惯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方便一口一个。
朝雾熏过去,坐在了男人对面,伸出左手把装蛋糕的纸盒子拉过来,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右手就很顺手地,将一小串钥匙放在桌上,推向了对面。
——那是诸伏景光的公寓钥匙,是他上次决心带她回来时,就先给了她的。
男人垂着眼睛默默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那串钥匙,又看了看对面吃了蛋糕又去喝茶,脸上表情特别自然的女孩儿,稍有些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
他站起身来,绕过餐桌拉起女孩儿,把她抱在了怀里,右臂圈住女孩儿的腰,让她的身体紧紧贴住他的,而左手先把女孩儿手里的杯子拿走放桌上,这才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自己吻了下去。
女孩儿没有抗拒,相反接受得十分坦然。
然而这个温柔体贴、感觉上就是在刻意照顾她的吻结束之后,两个人却都没有男女接吻之后的沸腾心绪,而是冷静淡然地各自放开。
朝雾熏垂下眸子,遮掩住眼中复杂的思绪。
上次的尝试失败了之后她就猜到会是这样,所以这次才会专门来还钥匙。
如果是其他女孩儿被这么高大帅气的男生如此温柔地亲吻,一定会觉得自己特别幸福,可说句实话吧,相比之下,她更加着迷于那次失控的吻。
那是意乱情迷之中甚至来不及维持控制的疯狂的吻,伴随着他对她本能的渴望与掠夺,带着强烈的侵略感,还有想要牢牢禁锢住她的失控感。
——那才是真正的他,那样的混乱、矛盾与濒临疯狂,才是他现在真实的状态,而不是眼下这样,再次把自己牢牢套进四年前温柔纯粹的诸伏景光壳子里,什么都按之前定好的来。
男人低声道:“上次……是我反应太大了,后来想想自己也觉得有些丢脸,所以这两天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女孩儿又有点想要泪奔了——他干什么要这么温柔呢!明明是她,为了逼他向她敞开心扉,好方便她向他心里植入其他足以让他拼死活下去的理由,所以那么过分地欺负了他,现在他居然还那样低声下气地哄她,反而在向她这个欺负了人的恶棍道歉!
虽然对于上次的试探并不后悔,可看到这样子的他,女孩儿心里还是忍不住愧疚。
她微偏开头躲避他的目光,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勉强:“不,不要向我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她伸出手来,像上次那样探入他的家居服下摆,手贴在他的腹肌上,手下的肌肉果然立刻紧绷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男人没有躲避或挣扎,甚至脸上表情都没变地任由她作为。
她沉默着又把手抽了回来,抬头仔细看了看他几乎焊在脸上的温柔微笑,终于深深叹了口气。
“我得承认,那天确实是我失态了,因为心里对你很有好感,就没有多想,被气氛推着顺势而为……鲁莽地打破了我们之间该有的距离,也导致了,现在的你根本就已经无法在我身边放松心情。”
她退后两步,离男人越发远了点:“这里,本来该是你能够短暂放松下来的最后一块地方了,可是你把钥匙给了我……对不起,我上次真的做错了。”
“这一次我来,就是想跟你把话说开的,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完全放松,给自己片刻喘息的机会。”
“而我的话,果然还是线上支撑更合适吧?我们有事云电脑联络,当然了,没事也可以在上面聊聊天啥的,我会一直都在。还有乐队里的正常接触,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芥蒂,这次来找你也不是在赌气,而是,我希望你能尽量轻松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很好。”
女孩儿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男人的表情,发现他听着听着她说话,表情慢慢就茫然起来。
这让她松了口气——还能对着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明他至少还是信任她的,绝对的信任那种。
于是终于放松了心情,脸上挂起个轻松的笑来,女孩儿动手去拿桌上的蛋糕盒子,再开口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严肃郑重,而是带上些娇蛮的撒娇:“这个我要带走哦~毕竟是你特地为我做的嘛。刚好我明天要去月影岛一趟,这个在路上吃就正合适。”
这时男人却突兀地开口了:“可是……可是那首歌……”
朝雾熏歪头:“哪首?”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唱起歌来却很好听,开口居然是中文:“他明白,他明白,我给不起……”
朝雾熏:……
她眨了眨眼,有点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对啊,我给不起嘛,这点你也明白的,所以为了避免你进山下海的,我就先主动退一步。景,我不想彻底失去你。”
男人表情怪异地看着她,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而朝雾熏就根本在这里待不住了……毕竟那天她想唱那首歌,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发泄一下情绪而已,虽然歌词好像挺应景她当时的心情,可那时她可真的没有多想。
——况且那是中文歌吧!那家伙为什么要追究歌词的意思啊!就跟她听那些听不懂内容的外语歌一样,听就完了不行嘛!
……好尴尬,太尴尬了,就好像她在当着当事人的面,隐晦祈求他不要离开一样……自尊心过强的女孩儿这时已经尴尬到头皮发麻,感觉再不走,她无法控制不断扣地的脚趾就要把这间小公寓扩建成一栋别墅了!
可当她抱起蛋糕盒子,脚步甚至都有些仓皇地往公寓门口方向逃跑的时候,男人却一个箭步先她一步冲到了公寓门口,干脆地反锁了门。
这可不是诸伏景光的壳子能做出的事情!如果是他一直坚持的温柔单纯版诸伏景光的人设,可压根不会做出把人锁住不让人走的事情来!
朝雾熏欣喜于他在她面前袒露的真实,欣喜到都忽略了自己本身的处境。
她抱着的蛋糕盒子被拿走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人却被禁锢住,男人两手握住她的双肩,压低身体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的神情很严肃:“其实很多东西我都无所谓,可还有些东西,我却无论如何也想知道答案。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不要做任何修饰,只要回答是或不是,会或不会,可以吗?”
朝雾熏点点头。
男人的眼睛深邃起来:“如果我哪天暴露了,被组织大规模追捕,除了出动警察部队,没有人能救我,哪怕是你,单枪匹马的也只会送命。那么,你会来吗?来送命?”
朝雾熏瞬间就破防了,瞪大眼睛不服气道:“怎么可能只会送命!你这家伙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却被男人无情打断:“那他们倾巢而出呢?你就说会或不会。”
朝雾熏:“……会。”
男人点点头,继续下一个问题:“如果你没有及时获知这个变故,等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朝雾熏这次是真受不了了,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几次试图挣脱诸伏景光的控制,同时一脸怒色地低喝:“你在干什么诸伏景光?是在刻意激怒我嘛!——你们的消息汇总都在我这里,怎么可能我的消息会那么滞后!告诉你!只要我在,你就不可能会死!”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刚好再次挣脱失败,被诸伏景光用擒拿术锁住手臂。
但她的气势丝毫不虚,说到这里她忽然转头,一双眼睛死死盯住禁锢着她的男人的眼睛:“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了,你在给我打预防针,对吧?你这家伙已经在心里预设好了,如果暴露就干脆去死,但又怕我这个会随便乱来的家伙为此惹出大乱子来,所以你事先跟我说好,让我到那个时候就老实安分一点?”
她看着男人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冷笑一声:“别做梦了诸伏景光,没那么便宜的事。我虽然为了你能够轻松一点,而主动退回了安全的距离,可你的群名我还没改呢!”
她坚定地拽回自己被锁住的手臂,完全无视了这样做会对自己造成的伤害,诸伏景光却无法无视这一点,只能把她松开。
她在男人对面站定,浑身的气势就像一把出鞘的兵刃,锋芒毕露:“看吧,你没我心狠,没我疯,至少对我是这样。所以,别想那么轻松地就丢下这里,你得活着,拼了命也要活着,哪怕中途有可能暂时离开,有可能经历残酷的拷问或者审查。”
她深呼吸两下,使劲平复着被过于激烈的情绪冲击导致的大脑眩晕:“……其实我既然打定主意无论怎样也会去救你,那就注定了我会比你更容易死,所以,为什么你要那么在乎我的心情?有很大的可能性我会死在你之前,就算你一直没曝露,我也有更大的可能死于组织覆灭时对你,对zero的报复性反扑。而你,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唔!”
女孩儿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她被男人强势的吻堵住了嘴,再也无法说出那些残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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