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筹

檀雁忽然抬起手,费砚之本能地侧过头想躲避,但失败了,没有躲开,檀雁默默地帮他理平被风吹乱的刘海,眨着眼看了看费砚之,说“认识这里吗?”

“……”

檀雁偏过头,看向不远处,宽阔的湖面在夕阳的余晖中映着橘色的光,平静的水面,正被一阵微风吹出粼粼波光,不断向湖的尽头延伸而去。费砚之当然记得,这片高级湖景小区项目的整个大纲,是檀雁自己一人主导,最终敲定的,檀雁的天赋很好,他经手的项目不但室内内部合理,而且景致优美,能看出主理人的用心。只可惜,檀雁惯于把能力用在偏门上。

三年之前的某一个工作日,檀雁在投资的几块地皮之间犹豫不决。费砚之正好经过,看到檀雁思忖的模样,费砚之笑着上前询问。

“怎么了?”

檀雁望着办公桌上的文件说“现在有三个投标项目摆在这里,我在考虑,选哪一个最好,你帮我看看。”

“我看看。”费砚之说着,拿起几份文件,看了一遍,然后把山间湖畔的项目摆在办公桌上,指了一下,笑着说“这个湖景真不错,远离人烟,要是建成别墅,住着肯定很惬意。”

费砚之犹自畅想起来,说“湖边别墅,装修要是简约一点,坐在房里,看着湖景,想想都不错。要是我有钱的话一定会买一栋。”

当时,费砚之只恰巧经过,随意交谈,这件事后续如何,他全不知晓。没想到,檀雁最终敲定了这个项目。他们站在已经建成的小区走道内,身旁是三层高五百平方的白色别墅,身侧是高长的檀雁,费砚之无声站立着,面色凝重,心情复杂。

檀雁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当年说得一点也没错,这确实是个好地方。远离尘嚣,最好的防盗系统都成了摆设。深山之中,连灰尘也很少。”

费砚之听着他说的话,沉着脸盯他,故意用冰冷,甚至接近于冷酷的语气,含笑刺激檀雁“你说的这些,到底关我什么事啊?”

檀雁收了声,望着他,目光变得阴暗,眼里仿佛包含着整个黑洞,深邃而阴沉。

“怎么,不爽了?”费砚之虚弱但口气强硬地说“不爽就把我也杀了。”

狠话说完,觉得咽喉不太舒服,又咳嗽了起来,真的是毫无威慑力。檀雁看笑了,但很快,笑容又沉了下去,说“就你现在这样,还需要我来动手?”

费砚之突然又觉得一切都很荒唐,淡淡地惨笑了一声,说“恭喜你啊,檀雁。”

“恭喜我?”

“对。”费砚之应着声“我们都是赌桌上的人,现在这样的结果,我会不明白吗?赢家通吃。檀雁,恭喜,你赢了。我们这些失败者,成了你赌桌上沾血的筹码。”

檀雁思索一番,冷冷地笑着,一双长眼睛略微弯起,像月牙,他说“总结得不错。”

费砚之接不上话了,无声地瞪了檀雁一眼,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干脆转过身,径自朝别墅大门走去。檀雁打开了大门。两人走进房中。浅棕色木地板,白色与胡桃色家具,整个房间无一不充斥着一种简约明快的个人风格,正好是费砚之梦想之中的家。

“喜欢这里的设计吗?”檀雁的声音从身侧响起,语气是温柔的。

费砚之说“还可以。”

檀雁突然接近他,说“你应该累了吧?我抱你去楼上休息。”

费砚之有点不愿意被他抱着,只说“不用,我自己走。”

檀雁与生俱来般寒冷的目光,在他脸上逗留片刻,不准备为这个事纠缠下去,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无声望着费砚之。

确实是累了,费砚之一偏头,就看到长长的楼梯,胡桃色的楼梯台阶。费砚之这几天吃靶向药,身体很难受,虽然能坚持站立着,顺带走几步路,但走楼梯……还没有尝试过。他迈步上楼,同时问檀雁“卧室在几楼?”

“三楼。”

费砚之刚走到二楼平台,就气喘吁吁,脸色苍白起来,不知道他身体状况的人,看到此情景,会错以为他刚做完有氧运动。

檀雁也来到二楼平台,他弯下身把脸露在费砚之的面前看了一眼,说“费砚之,需要我帮忙吗?”语气有几分虐戏,又几分温柔。

费砚之垂眼,与双手环绕胸口歪着脑袋的檀雁对视。那英俊的脸庞中,一时间透露出数种意思,温柔、无奈,似乎还有一点想笑又不能笑。

费砚之咬咬牙,低声抱怨“……你家楼梯怎么建得这么斜啊。”

檀雁迈步走到费砚之这一层,望着费砚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说“怪来怪去的,就是不怪你自己。”

“……”

檀雁伸手抱起他,说“你现在很轻。”

来到了卧室,只见宽敞明亮的卧房窗户,正好能看见窗外的风景。郁郁葱葱的山脉,云雾缭绕。这里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地方,宁静而祥和,远离尘嚣。比旁边就是二环线交叉路的医院要安静得多。费砚之被温柔地放入柔软的床铺。

“你先睡一会,等会我帮你放水洗澡。”檀雁边说边脱去风衣和手套,轻放在床尾凳上。

“不必了。”

“你出汗了。”檀雁走到床边,举起一只手,去触碰费砚之的脸颊,那手在脸颊与脖颈之间轻柔地划过,语音温柔“不洗的话,等会睡着了会难受的。”

檀雁到底在想什么?等他走开以后。费砚之躺在床中,不解地望着天花板。难道就让自己待在他家吗?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自从放弃治疗之后,自己待在医院,每天也不需要做什么,就是吃些止痛药和靶向药,顺便打点滴,能活一天是一天罢了。其实,对费砚之来说,时至今日,在哪里也都是差不多的,就是躺着等待死亡而已。

费砚之就这样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玻璃灯,眼皮渐渐沉重下来,不知不觉睡着了。近来经常这样,时梦时醒,没有规律,不知白天黑夜。

昏睡中感到自己的呢大衣被脱了,接着是病号服的上衣,纽扣被一个一个解开。费砚之皱了皱眉。当感觉到现实世界有动静,陷入黑暗的自己,试图抽回了意识。

有种垂死病中惊坐起之感,费砚之突然睁开眼,彻底回过神来,恍惚地唤了声“檀雁。”

“怎么了?费砚之。”两人目光相视,檀雁原本在解病号服上的第三个纽扣,此时他笑了笑,说“可以洗了。”

“……”

费砚之确实想好好洗个澡,虽然檀宇宁特地为他订了单人病房,但洗澡还是很不方便。他起身走进浴室。整个别墅,暖气充足,温暖如春。费砚之脱光了衣服,浑身**,坐进装满水的浴池之中。温热的水,包裹身体,好舒服,能全身浸泡在温水里,竟忽然感动得有些想哭了。

他闭上眼正准备放松身心,突然又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引来了檀雁的注意,他站在门外问“怎么了?”

“水。”费砚之说了一句,声音太轻,他又提高了音量再次说“给我水。”

时间应该没有很久,但他咳得厉害,太难受了,感觉拖得很长。当檀雁的身影逼近过来,费砚之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装着水的玻璃杯,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干咳难忍的感觉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些。费砚之把水杯还给檀雁,见檀雁依然望着自己,淡淡地微笑着。

费砚之不解,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檀雁半蹲下身,顺势将玻璃杯放在浴缸边的瓷砖上。费砚之也不想继续问,挪动了一下身体坐起来,抱住自己的双膝,身体蜷缩,像一只大虾般弓着。寂静中只听到水声。费砚之抱着自己,茫然地盯着上下起伏的水面。

“费砚之。”檀雁呼唤。

费砚之顺势偏头,檀雁笑笑,说“快洗吧,等会我帮你拿衣服,帮你吹头。”

“哦,好。”费砚之也望着他。

目光对视,檀雁脸贴近,吻了上来,先是轻轻一碰,檀雁看了他一眼,然后温柔地深吻。费砚之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伸手推开他。

檀雁伸手触了自己的唇,沉默了一会,神色有些发愣,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费砚之望着他的脸,目光凝重而疑惑,问“檀雁,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檀雁停了停,抬眼望费砚之“我也不知道。”

“……”

檀雁轻笑起来,说“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在我家待得尽可能舒服一些。”

现在回想起来。初遇檀雁时,自己对他的印象实际上很好。毕竟檀雁英俊帅气,虽然少言寡语,但费砚之就是喜欢惹他,时不时和他搭话。

而且檀雁的妈妈曾经是当红的女演员。费砚之小时候很爱看檀雁妈妈演的电影,是她的小影迷。和檀雁接触时,费砚之抱着一种愉悦又向往的心情,看到那双和童年偶像一样温柔的双眼,就会打心眼里觉得满足。是啊,一开始是他自己主动的……

檀雁起初,整个人冷冰冰的,然后慢慢地,他的态度也开始变了,有时候迎面走来,被檀雁专注的眼神盯视着,费砚之会瞬间清醒过来。檀雁难道喜欢自己?这个意念冒了出来,当时还处于猜测阶段,就在此时费砚之的弟弟他……

“我弟弟死了。”费砚之沉声说“现在檀宇宁他们也死了,檀雁,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不用问费砚之心里也很清楚。檀雁就是一个冰冷残酷,一个阴险毒辣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他自己,谋权,贪婪,又邪恶。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是你自己牵扯进来的。”檀雁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费砚之不想再多言,只是含着泪光紧抱着自己**的身体,浴缸中的水面轻微地晃动。

檀雁不再多言,起身说“你洗吧。”

一个坏人,一个恶魔,一个反派。

这样一个人,却细心地帮费砚之吹头。费砚之坐在浴缸边,身上裹着白色柔软的浴巾,檀雁站在他的面前。只听见吹风机的轰鸣声。檀雁的手指轻轻地掠过自己的发丝。

洗完了澡,费砚之躺上床,很快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檀雁似乎抱着自己,想挪动身体离得远一些,却发现他的拥抱很紧,费砚之根本无法逃脱。

费砚之于黑夜之中,默默地偏头望着檀雁,英俊的脸上长长的、黑色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做了一个梦,费砚之久久地凝望着他的脸,没有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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